第39節(jié)
“她爹從海上回來,陳年舊疾發(fā)了,乍聞這事兒,氣的吐血昏迷不醒,我一怒之下,將她趕出王家,她爹后來拖了一段時日也便去了,這么多年來,我一直都沒辦法再接受她。”卓老夫人說道。 “她已經(jīng)死了。”即使溫嬈的娘犯了天大的錯,溫嬈也沒有辦法怪她,因為年幼時唯一疼她入骨的人只有她母親。 “可是你還活著。”卓老夫人說。 “您這是什么意思?”溫嬈不解。 “你知道這月珠的來歷嗎?”她問。 “相傳是鮫人送的。”溫嬈說。 “沒錯,你母親有沒有對你說過什么?”卓老夫人問道。 “若是王家的事情,母親沒有對我說過任何事情。”溫嬈答。 “那也倒是奇了怪了。”卓老夫人嘀咕了一句,而后又看向溫嬈,“我們王家已經(jīng)沒落了許久,和二房爭端不止,從內(nèi)里已經(jīng)漸漸**,眼見著百年家業(yè)不知后路,你可知為何?” “此乃王家的私事,我不知道。”溫嬈不明白她為何要與自己說這么多王家內(nèi)部的事情,而她確實是一無所知。 “你聽說過仙女紗嗎?”卓老夫人問道。 “聽說過,傳言,從前有個貞夫人,她擅舞,昔日一曲驚魅名動京城,令皇上盛寵不衰,她那時跳舞穿的衣裳,便叫仙女紗,看似白色,可事實上在月下會發(fā)出七彩的光,如仙女一般。據(jù)說,那仙女紗是個王姓人家所制……”溫嬈說到這里一頓,看向卓老夫人。 “不錯,便是我們王家。”卓老夫人說道:“當年鮫人不僅贈了我們王家十顆月珠,還贈了一本密書,只是那密書后來失蹤了,從那個時候,我們王家便失去了仙女紗,至今,我們連皇商都不是了。 此后,王家只會日漸落伍,從此淪為普通的商人。 而你母親知道王家的一個大秘密,可以令王家起死回生。”卓老夫人說。 “什么秘密?”溫嬈從未想過今日會聽到這么多事情,而顯然,母親知道的秘密,有可能與她的死有關(guān)。 “我以為你知道。”卓老夫人闔上眼睛,神情哀傷。 “我不知道,母親她什么都沒有說。”溫嬈心中頓時七上八下,總是今日老太太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在告訴她,她母親的死,確確實實的不簡單。 “后來我讓她回來,她卻如何都不肯回來,直到懷了你,嫁入溫家,此后不見任何一個王家人,你大伯二伯想方設(shè)法打探她的消息,她卻絕情的很,不愿與他們?nèi)魏我蝗寺?lián)系。” 溫嬈見卓老夫人說到最后,眼角竟流出了一行濁淚,年紀大了,外面如何強硬,在生病時心中卻又是想起了多少傷心事,她在外面?zhèn)窝b的越無情,心里便愈發(fā)難受。 溫嬈沒找到帕子,忙用袖子替她拭淚。 “眼淚會流到耳朵里,會害耳朵的。”溫嬈不知如何安慰她,只是輕聲說了這句話。 “我從前也對你母親說過這樣的話。”卓老夫人傷心道。 “對不起。”溫嬈嘆息。 “你不必道歉,只要你別學你母親那么絕情,連個人都不肯認便是。”卓老夫人說到這個,語氣中又帶了三分抱怨。 溫嬈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沉默了一會兒,老太太便睡著了。 ☆、第42章 老太太睡著了,王管家在門口朝溫嬈招了招手。 溫嬈幫老太太掖好背角,輕手輕腳地走了出來。 “王管家,想來她應(yīng)該無礙了吧?”溫嬈有些擔憂道。 “謝大夫說了,太太無礙,只要多休息便可,她年紀大了,即使是沒有生病也是需要休息的,反倒是這次生了病,才得以休息。”王管家微微一嘆。 溫嬈點頭,心知這王家內(nèi)部也不如外人看上去那般風光。 “大老爺那邊,姑娘可還想去見他們?”王管家忽然問道。 溫嬈想到他們的態(tài)度便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下次吧,這次,我……” “呵呵,老奴懂姑娘的心思,近情情怯,姑娘自小到大都沒有準備,他們雖心心念念一直都關(guān)心著你,可你對他們確實一無所知的。”老管家說道。 溫嬈沒有搭話,她并不是一點都不知道他們的。 蕓姬活著的時候,私底下也曾念過他們。 蕓姬死后,她更沒有理由去見他們,在她的認知中,蕓姬便是和王家牽扯的一條線,蕓姬死了,溫嬈與王家便永無干系。 “姑娘既然不想見,那且在這里等我一會兒,我去命人先將馬車趕到正門去。”王管家說道。 “好,有勞了。”溫嬈微微頷首。 王管家對溫嬈很有好感,年紀大的人,看的姑娘都是看乖巧,越是乖巧,越是順眼,溫嬈便是個乖丫頭,再想想她的身份背景,更惹人疼。 溫嬈一個人站在小道上,低著頭,踢著腳下的石頭,靜靜的等人。 她向前走了兩步走到假山旁,忽然聽聞一陣哭啼聲。 “彩兒,這件事情萬不可讓旁人知道,否則我……” “小姐放心,這件事情不會叫第三個人知道的。” 溫嬈尚且未聽明白,便瞧見一個粉衫女子紅著一雙眼被個丫頭扶出來,看見溫嬈如見鬼一般。 “你是何人!”彩兒收到了小姐的眼神,忙將自家小姐擋在身后。 “我……”溫嬈話尚且未說完便被打斷。 “你剛才都聽見了是不是?”彩兒瞪著眼睛惡狠狠地看著溫嬈。 溫嬈將她二人掃了一眼,緩聲道:“我什么都沒有聽見,只是聽見有人在哭,我便過來看看,你們說了什么,我一無所知。” 彩兒與小姐對視了一眼,還是那小姐心生了主意開口道:“姑娘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可也是來投奔王家的?” 溫嬈沒有回答她,卻留意到了她說了一個“也”。 那小姐以為溫嬈不相信她,便道:“姑娘莫怕,我是這王府的表小姐,大老爺是我舅舅,你若是有什么難處可以直接與我說。” 溫嬈微微訝異,這府上居然還有個表小姐,這么說來,她的母親應(yīng)當還有一位姐妹才是。 不等溫嬈想通什么,王管家便已經(jīng)回來了。 “老奴見過章小姐。”王管家待對方態(tài)度很是客氣。 “王管家,你來的正好,這女子是……”章錦繡說著便看向溫嬈。 “這是溫姑娘,王府的表小姐。”王管家介紹道。 “什么……王府哪里來的第二個表小姐,她可是寒酸的連個丫鬟都沒有,王管家,您年紀大了,可別隨隨便便就被人騙了!”彩兒著急道。 溫嬈聽著怪不舒服的,對方話里諸多心眼,冷嘲暗諷的嘴臉煞是令人不喜。 她剛要開口,卻被王管家扯了扯。 “若是有何疑惑還請諸位去詢問老爺,時間緊迫,溫姑娘該回宮了。”王管家說完轉(zhuǎn)身請溫嬈先走,溫嬈又掃了那女子一眼,轉(zhuǎn)身離開。 “天哪,小姐,你聽見了嗎?那女子居然是皇宮里的人!”彩兒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出錯了。 “王家居然這樣厲害,居然還會有從宮里出來的女子……”章錦繡輕聲道,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光芒。 “小姐,只是那位究竟是哪路的小姐,我瞧王管家怪護著她的。”小彩想了想又頗為不服氣。 “她既然是宮里人,王管家無論如何都該讓她幾分的,只是她看起來落落魄魄一個人,想必不是什么貴重的人物。”章錦繡猜測道。 “小姐說的極是,只是王家這般了得,可見咱們這次沒有來錯!”彩兒激動道。 章錦繡沒有搭她的話,只是暗自抿了抿唇,做出端莊的姿態(tài),而后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不,她一定是聽到了咱的對話。” 彩兒一怔,“這……” “彩兒,下一次,我們還需小心一點。”章錦繡轉(zhuǎn)眸道。 “那那個人該如何是好?”彩兒心中焦慮不已。 “放心,她在宮里頭,就算知道也不能怎樣,她若是回來了,我自然有辦法……”章錦繡低聲道。 “不錯,奴婢方才看她雙眼無光,問了半天話也答不上來,想必以小姐的聰明才智定能將她解決。”彩兒贊道。 “好了,這里是王家,別再說漏了嘴,否則,你我都是吃不了兜著走。”章錦繡警告道。 彩兒識相得很,當即噤了聲。 另一廂,溫嬈有些沉默,王管家只當她因為剛才的事情而不開心,便道:“姑娘,那樣的女子,你不必與她說話。” “那個女子?她是誰?”溫嬈有些好奇。 “她是從遠地而來,投奔我們王家的。”王管家頓了頓,道:“小姐大約不知道吧,好多年前,她的母親也曾找上門來,她母親青娘是老爺活著的時候留宿青樓所生的女子,那青樓女子據(jù)說本來是個清白人,第一次便懷了別的心思,協(xié)同旁人一道糊弄了老爺,令他留下了血脈,便是錦繡小姐的娘。 我們王家打發(fā)了她娘嫁娶遠方,被以為便可以安穩(wěn)度日了,可誰知她全家老小一夜之間被劫匪血洗,只有錦繡小姐活了下來,萬念俱灰之下,她便來到了京城,投奔王府。” 王管家說的條理分明,只是溫嬈聽得腦筋突突直跳,這其中的關(guān)系錯綜復雜,如此說起來,這個女子是青樓之后,隔了…三代,又回到王家。 “姑娘,王家這些年也是不容易…罷了,我與姑娘說這些做什么,姑娘,您在宮里還請務(wù)必好好的,否則,老爺他們也于心不安。”王管家的話忽然就多了起來,“您母親去世的時候,王家其實是去過溫家鬧了一場。” 溫嬈聞言卻是半點映象也無,她母親死的時候,她哭得眼睛都糊起來了,奶娘抱著她,只管守在屋子里哄她。 “多謝您告訴我這些。”溫嬈說道。 “你不必謝我,我說這些也不是替王家說好話,只是想告訴你,老爺他們很疼蕓小姐。”王管家說道。 其實王管家說的,她一點感覺都沒有。 世人都說她母親放蕩不羈,可在她的眼里,母親是個最溫順的女人,待她溫柔的恨不得令她溺死在溫柔中,她唯一一次看見母親的另一面只有兩次。 第一次,是溫厚德在跪在院中的母親面前丟了把匕首,不知道說了些什么,而母親也不知說了什么,令對方露出驚懼的表情,氣得幾乎仰倒。 第二次是母親死前對溫茹親娘大寧氏,她蹲在對門的長廊里,透過木鏤的縫隙看見寧氏瞋目裂眥地跑出來。 后來大寧氏虐待自己時,嘴里時常念叨著‘我不信我不信’,沒幾天就死了。 有人說了蕓姬死前下了個無比狠毒的咒,因為大寧氏總是欺負溫嬈,所以被蕓姬的鬼魂給生生吞吃了。 便是大寧氏的喪事,溫厚德也只是低調(diào)的處理了,之后倒是請了些倒是繞著溫嬈灑了不少水,這才消停。 “我母親死前去過梁家,回來時,臉上多了個烙印。”溫嬈淡聲道,王家若是真的像他們所說的那般關(guān)心蕓姬,那便該知道的比溫嬈多。 “事實上,她去梁府見了一個人,我們只打探出來,梁府后院曾停著一輛陌生的馬車,蕓小姐走的時候,那馬車也偷偷的走了。她回去沒幾天之后,面上才多了個烙印,只是我們知道的時候還沒來得及打探什么,她便傳來了死訊。”王管家說。 溫嬈一頓,只是這個時候已經(jīng)到了馬車跟前,溫嬈還想問什么,王管家卻不再多透露了。 “別的就算是老爺他們也不知道,姑娘,過去的事情還需忘記,早些回去吧,否則老爺該責怪我說得太多了。” 王管家既然已經(jīng)這么說了,溫嬈也無法繼續(xù)追問,只好放下這事兒,先回去了。 待她進了宮見過祁曜,這才想起來自己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