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小酒館時，天已微微染上青藍，星星點點的亮光點綴在無盡的蒼穹幕布上。

    貧民窯很暖，一個個連在一塊兒的低矮小屋子里都升起了炊煙。

    云起看見了做工回家的男人們，也看見了站在家門口抱著奶娃子等候的女人們。

    有拴在門口矮樁子上的大狼狗，還有逗弄大狼狗玩耍的皮孩子，有打掃庭院的老婦人，有母雞圈著自己的奶娃娃窩在草房子里。

    南宮翎穿著一身大紅的衣裳，眉眼含笑，喜泱泱地看著這幅場面。

    “王大娘做飯呢？”

    “呦！阿翎啊，吃飯了沒？”一戴著圍裙的阿婆露出腦袋，手里還握著漏勺。

    “準備要吃呢~”南宮翎笑彎了眼睛，明明是個渾身上下都和貧民窯不搭的人，卻在這兒混的怡然自樂。

    “李丫丫，你不準欺負大黑！”看到揪著一條大狼狗耳朵的小姑娘，南宮翎橫眉冷對。

    “臭阿翎！我才不聽你的嘞！”小姑娘一撇嘴，繼續擰著狼狗的耳朵。

    南宮翎眉毛一挑：“找打？”

    還沒等南宮翎有下一步動作，小姑娘就哇哇大叫著跑回了家：“臭阿翎，欺負女孩子，以后沒媳婦兒！”

    “哼！”南宮翎冷哼一聲，也不計較，扭頭看了看云起是否還在身后跟著。

    “……”遛狗嗎？

    這廝人緣真好！

    明明她也不比他差，為什么前世就搞成孤身一人呢？直到現在她習慣了，也就不需要有人在身邊了，反而身邊有人很麻煩。

    “喂？你是不是很羨慕我？”南宮翎突然扭頭瞧著北宮云起，他是一個雙系符師，戰符師兼生命符師。

    身為生命符師，他幾乎掌握著一切與命有關的東西，不僅僅是療傷，他甚至可以看出人的命數，姻緣，壽命，運勢……

    可這小姑娘他只能看到一團灰蒙蒙的霧氣，每粒水滴都在哀傷，都在哭泣。

    而其他的，比如災難、機緣、姻緣、財源……他在這北宮云起身上通通看不到。

    他南宮翎活著么大沒見過這般人。

    不，他在書中都沒見過。

    但是，他不可能連一品的都看不透！所以一定是這北宮云起太過特殊！

    那北宮云起身邊的灰霧，讓他感覺到暴虐和惡意，讓他想要遠遠的避開她。

    但終究他還是忍不住好奇了。

    幽幽地看著南宮翎，云起默默搖了搖頭。孩子，你搞錯了，我沒有羨慕你。

    “死鴨子嘴硬”撇撇嘴，南宮翎也不理云起，獨自在前走著。

    “……你可以快些嗎？”丫的，就以他這速度，等她辦完事都明天早上了。

    “急什么？你就不能好好享受一般這種難得一見的場景？難不成你見多了？”

    “……”她的確沒見過，甚至她前世喜歡喝西鳳，也只是喜歡那個小酒館。

    小酒館的西鳳對她這種喝過無數好酒靈酒的人來說，味道根本算不上多好，可她就是念念不忘。

    她喜歡聽小酒館里的酒侃大山，喜歡看老板和老板娘一起燒酒。

    等到南宮翎終于停在一座低矮的房子跟前，月亮早已悄悄爬上山頭，一家家都點起了油燈，透著窗戶亮著橘色的光暈。

    “這是哪？”這房子里一片漆黑，不像是有人，會是賣包子阿婆的家？

    “我家！”

    說罷，南宮翎一指隔壁的小房子：“喏，那是阿婆家，你自己去吧。”

    隨即打開門鎖，抬步走了進去。

    “喂，你讓我……”

    “砰！”

    還沒說完，木頭門一下子合上了。

    愣了一下，這人怎么不帶她一起去？她一個人怎么好意思冒然打擾？

    猶豫片刻，云起還是敲響了阿婆家的門。

    “找誰？”稚嫩的嗓音從門里傳出來，隨即木門被人打開。

    “啊，君人小jiejie！”小毛豆兒很開心，他們家除了阿翎，這是第一次有君人來呢！

    那些君人在他們眼里都是高高在上，不可侵犯。以往都是遠遠的看一眼，沒想到今日會找來。

    “阿婆！阿婆！君人小jiejie來啦！”也不關門，小毛豆兒蹦蹦跳跳地跑進里屋。

    小毛豆話還沒說完，阿婆的身子就從里屋探了出來，還帶著圍裙，應該是在做飯。

    “小君人，快進來，阿婆正好做了大rou包子。”見小君人來到，阿婆其實是緊張的，她一個婦道人家哪里有面子讓小君人找來？

    只想著不要是來苛責他們就好。

    云起踏進木門，回身將門把子杠上，打量著這座低矮的小院子。

    小毛豆兒慌得很，只怕自己慢了一步，趕緊找來凳子，端上rou包子招呼云起。

    小毛豆兒還小，倒不如老丈和老婦那般憂慮，只是滿懷的開心。

    “不了阿婆，云起只想問問，阿婆那次提到的翠英兒現在住在哪？”云起站在院子里，也不上前。

    阿婆一家子要吃飯了，她去湊什么熱鬧？

    “翠英兒？”阿婆猶豫了，小君人為何一直問翠英兒？

    “阿婆放心，云起只是想讓她給自己做個紅豆餅兒吃。”云起從布袋子里拿出牛皮紙遞給阿婆。

    阿婆微驚，仔細看了眼秘方，她是個做包子的，大致還能辯的出真假，這小君人不像是在騙人。

    再次看了云起一眼，阿婆開口道：“那成，老婦現在就帶小君人過去。”

    “阿婆，君人jiejie不和我們一起吃飯嗎？小毛豆兒都餓了！”小毛豆兒扒著門框，睜著大眼睛有些慘兮兮的。

    “阿婆先去吃飯吧，我不打緊。”畢竟是自己麻煩人家的，不能耽擱小孩子吃飯。

    阿婆猶豫了一下，半晌她開口問道：“小君人吃飯了嗎？阿婆做了大rou包子。”

    先前小君人就拒絕過一次了，也不知這次小君人會不會答應？

    “……吃過了。”

    “她沒吃！”云起剛說完，瞬間被一道聲音打臉。

    南宮翎撅著屁股從隔壁翻墻而入，一身大紅的衣袍也不怕臟了，在云起眼里就是頭蠢笨的毛熊。

    “我倆剛剛從宋姨那邊過來，阿婆，三叔沒事兒，就是受了些皮外傷，養養就好。”南宮翎拍拍衣擺上的泥土，他絕對是故意翻墻的，不然以他的修為直接就能跳過來。

    有正門不走，非得以不雅的姿勢翻墻，真有夠無聊的！

    偏偏小毛豆兒還不合時宜的崇拜了一聲：“哇，阿翎你好厲害！那么高的墻你都能翻過去！”

    “那當然。”南宮翎臭屁了一陣子，直接走進屋里，在桌子上坐了下來。

    他在自己院子偷聽了老半天，這北宮云起簡直是聊天必死星人，他聽了尷尬的要命！

    “阿婆，進來吃飯啊，不用管她，她打不過我。”南宮翎自顧自抓了一個大包子塞進嘴里，好不愜意。

    “……”北宮云起無言以對。

    “喂，你吃不吃啊？不吃別站那兒礙眼！”看著木木地站在院子里的北宮云起，南宮翎笑了，還有這種人？

    云起垂下眸子，緊了緊手中的大戮鬼，轉身要去門外等著。

    “阿翎！你別欺負人家小姑娘。”婆婆無奈，阿翎這孩子嘴巴太利索了點。

    “你還真走啊……”小聲嘟囔了句，南宮翎一個揮手竟硬生生將云起扯了進來。

    北宮云起如今坐在桌子旁，抱著大戮鬼思考人生，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做啥來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