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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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念所說的那個精神病看護醫院位于魔都郊區,毗鄰航城,是國際ipi(心理疾病研究中心)的重要研究基地。紀子珩作為n大臨床心理學的天才尖子生,最曾在那兒完成了自己的第一項臨床研究。 而那次臨床研究里遇到的棘手問題,也成了紀子珩職業生涯中為數不多的一道坎——那個醫院的病人多是重度精神病,幾乎每個人都有自虐傾向,更甚者具有反社會人格。 而紀子珩當年著手研究的那個病人,就是因為一樁滅門案被逮捕。彼時紀子珩的研究課題已經臨近結束,但就是差著最后的實驗數據。他研究起來如癡如狂,所以當他知道這個案件后,第一時間要求要力保那個狂躁癥病人,同時也身體力行的為病人請了律師,企圖用刑法中的精神病相關條款獲得緩刑,以便于課題研究的順利完成。 當然,這些也都只是妄想,在當時那樣塵囂甚上的輿論環境下,力保一個滅門案嫌犯——盡管嫌犯是一個重度精神病患者,在旁人看來那都是喪盡天良。國內輿論也越來越犀利,甚至威脅了紀子珩父親的仕途。 由此,紀子珩被父親一張機票遣送出國,又回到了他孤獨的呆了近八年的紐約。直到父親身體情況越來越不好,他才得以過來繼承家業——說是繼承家業,其實也只是繼承了幾家店鋪和幾處產業管理而已,閑暇時間,他還是繼續開自己的心理診所,偶爾會去大學做做座教授講課。 盡管如今他的生活光鮮亮麗多姿多彩,但是那家精神病看護醫院,他從那年之后就再沒回去看過。當年那個被滅門的小女孩瞪著雙眼對他說,他是惡魔的同伙。理所當然的,他就覺得那地方是惡魔之所,盡管他精通各種心理治療方法也沒給自己治療過。 醫者不能自醫,當年的荒唐過去就這樣印在了他的心底。他從未想過,再過去時,他竟是自愿同年馥一起,去面對和當年同樣棘手的問題。 見到陳念時,是在醫院偏門處,她穿衣一貫昨天的休閑風,黑衣黑褲馬丁短靴,一頭短發干凈利落,統統別在耳后,鵝蛋臉素凈白皙,宛如新聞聯播女主播。倚在偏門陰影下,手里捏著半點猩紅。 遠遠的,她就看到一輛黑色奔馳疾馳而來。 奔馳車內,年馥還未下車,只降下了半邊車窗,一張臉隨著路過的光影半明半暗,漸漸清晰。 陳念看清了,毅然踏出陰涼圈,快步向奔馳走來,而后敲了敲車窗以跟年馥打招呼,“來了?” 嗓音由于隱忍而平穩,由于悲傷而沙啞, 年馥看到她紅腫的雙眼和清涼的眸子,不知如何開口,只好懵懵點頭。 轉而拉開安全帶,對駕駛座上的人說:“我先去跟她談談,你等一會兒再下車?!?/br> 紀子珩點頭,然后側眸對上了車外陳念好奇的窺探目光,沒說什么。他沒功夫去認識別人,也沒心情去了解別人怎么看他,他來這兒只是因為年馥。年馥要他幫忙,所以他來了。 下一秒,年馥拿起了手包,果斷推開車門站了出去。 八月的天,酷暑難耐,年馥拉著陳念的手臂四處張望,想在進醫院前先尋一個談話的地方跟她好好談談,畢竟這個醫院地方實在特殊,她不想進去,更不想因為莫須有的事情對自己造成傷害。 然而這所醫院地處郊區,好似監獄,別說正兒八經的咖啡廳了,就連路邊攤都沒有。 陳念好像看穿了她的想法似的,縮回手臂,道:“這邊沒有談事情的好地方,我們去那片談吧?!?/br> 那片,她手指的地方,是方才她倚靠的墻角。 年馥點點頭,倆人徑直走了過去。 “這里面住的是誰?”年馥問。 她之所以這么問,是因為陳念這人不僅身份特殊,是知名記者和新聞主播,還是頗有手段的新聞人,更重要的是,陳念認識陳碗碗,這無疑是掐住了年馥的七寸。她必須要謹慎再謹慎,以防陳念拿她出來做文章。 果然,陳念也十分聰明,“你知道的?!彼f。 不知是天氣熱的還是心里惶恐,年馥手心全是汗。她緊盯著陳念,生怕漏過一絲一毫的微表情。陳念也緊盯著她。 這是兩個新聞人之間的較量??傻降资切奶?,年馥還是輸了,且潰不成軍。 “陳碗碗,對嗎?”年馥揣揣不安的問。既害怕陳念承認,那樣將代表著她是十惡不赦的罪人;亦害怕陳念否認,那樣她將沒有贖罪的機會。 許是瞧出了她的內疚,陳念深深嘆了一口氣,眼神里是數不盡的悲愴與滄桑。 是陳碗碗,她知道;陳念不說,她也知道;何況陳念在說,而且是在源源不斷的說,仿佛要把這些年的苦痛全部訴清;仿佛只有源源不斷的說,才能減去心中苦楚,哪怕只能減去半分。 可陳念到底說了什么,年馥已經聽不進去了,她無心去聽。她呆望著眼前戒備森嚴的電閘大門,還有透過電門看到了里面壓抑又齊整的灰色建筑。一行行綠油油的樹木宛如持槍的士兵,倒影都是肅穆的。烈日下,有不知名的聒噪蟬鳴。天空中烏鴉徐徐飛過,晦氣的烏鴉叫聲從左耳進,又從右耳出,留下了無限的類似于電音的回音,在腦海里不停地回震。 仿佛不用窺探其中,年馥就已經看透了這被圈禁著的孤獨建筑,以及建筑中孤獨凄慘甚至絕望瀕死的靈魂。 是她害的,年馥想。 如果不是她,陳碗碗不會被劉建宇所控股的娛樂公司挖掘;如果不是她,陳碗碗不至于從遙遠的市獨自來到魔都;如果不是她,陳碗碗不會一遍又一遍如傀儡一般的接受著公司的要求;如果不是她,陳碗碗不至于深陷著魚龍混雜的娛樂圈…… 陳念是她jiejie,受圓滿幸福的家庭影響,成長的堅強又勇敢。如果不是她,她們姐妹當在同一個生活背景下長大,陳碗碗當同陳念一樣,灑脫又堅強。 可惜,沒如果。 哪有什么如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