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厲害
燭光微晃,影影綽綽,趙初悟總感覺眼前人的神態不那么真實。話將將在嘴邊,便聽她出言無狀,趙初悟眉頭緊蹙,緊看著她。 “三娘女兒家面薄,怎答大人回話?” 只見一穿著白色襕衫的商人來言,上衣園領大袖,下施橫襕,端的一文人模樣。是齊州城有名的儒商王煥,剛將而立之年。 “是本官冒失了,與三娘賠禮。” 林白聽后,倒了兩杯酒,便伸手遞了一杯于趙初悟。這話說的倒還有些謙虛,但嘴角含笑,總有那么絲輕浮意味。 趙初悟接過,一飲而盡,并不多言。 林白笑眼看著,便也一口干了。 “好了,諸位都坐下罷,今日美酒佳肴不可負也。” 林白這官場上的話說的可是利索極了,似說了千遍萬遍一般。 趙初悟隱約覺得那林家村的林白似個夢,夢里自己水生火熱,卻總有人救她于水火。直到自己逃離,全然不顧那人怎想,又置她于水火之中。 林白并不知趙初悟所思所想,她一面與眾商人推杯換盞,一面分出心神關注趙初悟的一舉一動。見她總是心不在焉,菜也沒吃幾口,便夾了些她愛吃的菜置于她碗中。 趙初悟本恍惚思索之間,一些她愛吃的魚便出現自己碗中。還聽的那人說:“這魚沒有刺的。” 五年前,中秋節。 林母為這節日可是做了一桌子菜,豐裕得很,甚大閘蟹,甚宋嫂魚羹,甚小炒時蔬,還有趙初悟喜歡吃的煮酒魚。 “jiejie,怎么不多吃些魚,你不是說你愛吃魚嗎?” 林白見趙初悟并未對魚rou動筷,心生疑惑。 “我已經吃了很多了。” 趙初悟哪里是吃了很多,她只是吃了一口,差點噎住。富貴人家,哪里有甚魚刺,煮之前都是剔好了的。 “很好吃的,是不是魚刺多啊,我幫你挑掉。” “不用,我已經吃很多了。” 趙初悟一見林白這般貼心,又瞧著林家夫婦那般瞧著自己,有些不自在,連聲拒絕。 但林白并不理會,細心地一點一點地挑著,然后將魚rou放于趙初悟碗中。 “吃吧,jiejie。” 林白傻傻地一笑,眼睛里全是純真。 趙初悟還在想著,耳邊又傳來那人言語:“怎么了,不吃可就涼了。” 趙初悟回過神,瞧了眼面前人,五官依舊沒甚變化,眼中的光彩卻已不似從前無邪,添了許多看不懂的東西,如深海里的生物,全是未知的涌動,不復當初。或許她真的不記得自己了。 “今個三娘倒是安靜了許多。不知是不是林大人的官威太甚,壓住了她。” 林平一血氣方剛的男兒,可是受不了林白這般與自己心儀的女子獻殷勤。又見趙三娘并不理會,可見心中該是不悅,該是迫于權貴敢怒不敢言。此時不來個英雄救美更待何時,即使得罪權貴又如何,管她那勞什子。心中一念,便出言譏諷。 此言一出,眾人大氣不敢出,也無人為林平出頭,畢竟都是這砧板上任林白宰割的魚rou,自身都難保。 “小娘子也這樣覺得?” 林白可不與這般意氣用事的人置氣,依舊笑眼注視著趙初悟。 “大人哪里話,只是這天有些涼意,身有不適,故不多言。” 趙初悟不急不緩,不卑不亢地答道。 眾人一聽,松了口氣,真真是怕這小娘子犯起拗來。 林白倒是第一次見趙初悟這般言語,有些陌生。見她果真穿的單薄,便命仆人道:“四喜,叫些人拿件衣衫來。” “不勞大人費心,我這帶了。” 趙初悟依舊淡淡地說出,并未有甚多余情緒。 這酒席過半,一眾人倒沒怎么吃飽,確是看夠了林大人如何哄美人,獻殷勤。 “我看諸位有些意興闌珊啊,本官招待不周。” 林白便招來四喜,交頭接耳說了什么。 不久外面便來了一群濃妝艷抹的妓子,里穿著抹胸,將那渾圓半露,外罩著輕紗,朦朧中見那冰肌玉骨,真真是清輝玉臂寒。 “來,小娘子們好生招待去。” 鶯鶯燕燕們一聽,便去伺候各位富商。 楊帆心中無奈,暗道有辱斯文,卻不得不表面上接受身邊妓子伺候。林平之前見趙初悟也并未多看他一眼,心中也是有些煩悶,與妓子戲耍,來解解心中惱悶。王煥便自在多了,也不有意迎合,也不心生憤懣。 趙初悟見這場面,倒也見怪不怪,只是眼神有些不自在。 還有位小娘子過來想伺候林白,剛一手搭在林白肩上。便聽的林白冷言道:“你伺候別人去,我這不用。” 趙初悟離得林白最近,當然是聽的清楚她說了什么。心中隱約知道后面要發生何事。 “三娘,與本官喝一杯?” 林白拿起酒杯,滿眼笑意地看著趙初悟。 “大人這般勞師動眾,只是為了喝酒?” 趙初悟并不愿與林白反復周旋,便提高了聲量道。 眾人停下玩樂,轉頭看向林白與趙初悟。 有人暗道,這三娘好氣魄啊,眾人哪里敢明著挑破,倒是被一女坤澤明著道出心中所想。 “哎,這當然不是只為了喝酒。” 林白捻著酒杯,面露出一絲微笑,凝視著趙初,似在與趙初悟談話,又像是與眾人道:“這后日便是那撲買拆封之日,本來按理是不便與各位私下會晤的,但本官近日發覺這投狀商戶,多有不符官文條件的,故在此與眾人談論一二,讓眾人心中有譜。” 嚯。這且不是在說,拿不拿得下會仙樓由她說了算!只要她一句話,價再高,若她心中不悅,隨意拿個不符條件就可打發了去。這不就明擺著要大家伙給她多加打點,怕是之前打點的還不夠多,不夠好。這林大人胃口可真是大。 眾人臉上連連說是,夸大人英明,心中可是將人十八代祖宗罵了個遍。狗官。 趙初悟心中卻想著,投狀兩萬貫已經讓自己掏空了家當,還要另行賄賂哪里有這等閑錢,而且看這架勢一點小錢可是難以打發了去。 月傍苑樓燈影暗,風傳閣道馬蹄回。 酒宴之后,明月皎皎,繁星點點,依傍著忘憂樓的燈影都顯得有些暗淡,風中似傳來馬蹄聲。趙初悟剛要踏上馬車,耳邊便聽得一句。 “三娘,與本官一同騎馬如何?” 林白身穿圓領白袍,身系一件紅色斗篷,手牽著韁繩,昂首挺立,月光下風姿綽約,倒讓趙初悟有那么會出神。 林白淺笑一下,就當趙初悟答應,伸手就將趙初悟拽上馬前。 趙初悟驚呼一聲,便落入林白懷中。她平時都是坐轎出行,哪有甚機會騎馬,心中慌亂,向前傾身,抓著馬鬃就不松手。 林白也不管身后仆人的呼喊,笑著對趙初悟說:“你抓我手臂吧,再扯白雪的毛,它可要發狠將你我二人甩落下去。” 趙初悟戰戰兢兢松開馬鬃,又緊抓著林白手臂,柳眉倒豎,心中不快,道:“林大人,你這是作甚!平白拉我上馬。” “不過是見這月色尚好,與三娘共賞罷了。莫要動氣。” 林白心中暗暗叫苦,怎的對她依舊這般厲害。也真的不過心神一動拉她上馬,便沒記著后果。 “放我下去!” 趙初悟依舊冷言冷語。 “就當我救了你女兒的回報,如何?” 林白靠近趙初悟,緊貼著她,柔聲在她耳邊說道。 趙初悟不自覺的用力抓著林白。 還沒等林白再說什么,她只覺得手臂上劇痛,原是趙初悟死死咬著。 “嘶,痛痛痛,現放你下來,放你下來。” 這哪是依舊厲害,明明是比以前更甚。 于是秦大郎等人剛見有人將三娘劫走,想要沖上前去搭救,還沒一會兒,那人又好好將三娘放下,再騎馬飛奔而去。 “三娘,這……” 秦大郎想問是否要追上前去,將那賊人拿下。 “隨她去,我們回府。” 這昨夜剛發的事兒,翌日便滿城風雨,誰人不知這知府大人看上趙家三娘,道這三娘剛烈,于是調戲不成反吃癟。 趙府。 “昨個悟兒沒事吧。” 趙母從劉嬸口中得知,那知府對悟兒意圖不軌,還差點給她擄了去。便著急忙慌過來問其安好。 “無礙,娘親莫急。” 趙初悟輕聲寬慰母親。 “一州之長,竟如此這般,好不要臉面!” 趙母怒火中燒,委實想將那人屠宰了去。 “娘親,真的無礙。” 趙初悟無奈地笑了下,這怎的昨日夜里才發生的事,今個早上就鬧的全城皆知。 “哎,是娘無用,你這個年紀本該相夫教子,做個美滿的小婦人,現為這個家累死累活,還險些辱了名聲。你父兄也不知何時醒來,悟兒,要不然咱找個良人入贅可好,也給你分擔些。” 趙母是真真心疼自家女兒,原以為他們最多一兩年便可康復,何況那時情況緊急,不得不將還在坐月子的女兒推上這風口浪尖,誰知這些年過去了,仍然是這般。 “娘親,且莫在說這話,父兄很快就好了。” 趙初悟安慰著母親,也嘆自己的無能為力,這些年了都還沒將那些家產拿回。確實要加緊對賬目的核算,早日拿回聽雨樓,鹽道那邊再徐徐圖之。 —————————————————————————————————————————————————————————————————— 小劇場博君一笑 趙初悟:大夫,你看看,我總覺得林白恢復后有些精分。 林白:…… ps:小可愛們你們能信?花魁那篇還沒動筆的收藏速度最近都比娘子這篇快,娘子這篇是不是收藏數已經飽和了。哭唧唧……人間小苦瓜留下悲愴的眼淚。我現在都想動手寫花魁那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