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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禁這棟房子里的廚房,攏共沒用過幾次,各種餐具幾乎都是嶄新的。 她下樓的時候,午餐已經被擺上餐桌,他正在收拾使用過的物品。陳禁平時對吃食沒有要求,隨便喝口白粥就能應付過去。 顧縱做得不算多精致,但已經比陳禁的廚藝好太多了。 陳禁和顧縱面對面坐著,忽然覺得很奇妙。在這之前,她從沒想過,有一天她把別人帶回家,在睡醒之后,坐在一塊兒吃早餐。 光從外邊落進來,照得室內明亮,空氣里有食物的香味,偶爾能聽見陶瓷餐具互相接觸所發出的聲音,一切都剛剛好。 陳禁差點兒就要以為,這一瞬間就是永遠。 陳禁把覺補滿了,又吃了早飯,這會兒沒什么起床氣,好心情地沒計較顧縱昨天發了一晚上的瘋。窩在沙發里擺弄了一會兒手機,百無聊賴地刷了刷幾個社交軟件。占大多數的還是樂司以的動態,這個事兒逼一天能發幾十條,甚至在數量上能壓過陳禁列表里的代購,刷屏功力無人能及。 隨手給其中一條動態點了個贊,樂司以的消息瞬間開始轟炸過來。 大意是在指責她又不回復他的消息,昨晚陳禁從酒吧走的時候,就沒和樂司以說,之后樂司以發的消息,陳禁更是一條沒回。要不是習慣了陳禁這個德行,樂司以都要懷疑她是不是被人綁架了,死了,拋尸了。 最后更是一通電話打過來,剛一接通,就能聽見他在罵罵咧咧:“陳禁你還能再狗一點嗎?給老子點贊不回老子消息?” “本來贊也不想點的,手滑點了,抱歉啊?!标惤焐险f著抱歉,實際上卻聽不出半點兒歉意。四兩撥三斤的語氣,成功換來樂司以更大聲地嚷嚷。 陳禁閑著也是閑著,聽著樂司以東拉西扯了一會兒。大約就是把他那些朋友圈的內容,詳細地敘述了一遍。顧縱正好要從餐廳過來,陳禁打了個岔,讓他順手帶瓶水給她。 本來還在說話的樂司以,緩緩冒出一個問號:“你家有人?祝行生?” 陳禁連鐘點工都不愿意請,除了他和祝行生,就剩下柯悅怡知道她家地址,她總不可能放柯悅怡進她家。 “顧縱?!?/br> 陳禁的回答剛說出口,就聽得電話那頭極大聲地罵了句“cao”,“你不是不帶外人回家嗎?你才認識他幾天?。俊彼咽謾C拿遠了一點,懶得聽他一連串的討伐。 顧縱在沙發上坐下,手中空空如也,陳禁看向他,他的語氣平平:“自己拿?!?/br> 聽上去實在不像是好心情的樣子。 陳禁愣了一下,倏地開始笑,也不管電話那頭樂司以還在說話,直接把電話給掛斷。湊近顧縱,伸手捧著他的臉,在他唇上啄了啄。 “我和樂司以聊天,吃醋了?” 陳禁簡直沒有見過比顧縱更可愛的小孩了,又在他的唇上重重地印了幾下,這才放開他。 她略微思索了一下,給他說了說她和樂司以的關系:“陳家的世交多,祝家是,樂家也是。祝行生、樂司以、我,打我在娘胎里就認識了。沒什么可吃醋的?!?/br> “而且樂司以有多不正經,是眾所周知。經常聽他說廢話,聽著聽著就習慣了。哦對,想起個事兒,他這人有病,你不不要和他學。我二十歲生日那天,他在教學樓底下拉了條橫幅,每個字都大得夸張,生怕別人看不見似的。寫著‘祝陳禁成功奔二’?!?/br> 陳禁邊說著邊走去廚房,打算從冰箱里拿瓶水。正好說到橫幅這件事,回頭朝顧縱笑得很勉強,隨手拉開冰箱的冷藏室。 回過頭時,冰箱里原先的空空蕩蕩被取代,不是蔬菜水果,不是食物飲料,不是任何該出現在冰箱里的東西。 那是一整個冷藏室的鮮花,每一個隔層,每一個分區,每一個可以被利用的空間,都被放滿了鮮花。連冰箱內冷白色的燈光,都因為這些花,而襯出了不同的暖色調來。有的花瓣上甚至還沾著水珠,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每一朵花相互挨著。 它們被人放在這里,等待著她意外地遇見。就像陳禁在酒吧里和顧縱的遇見,是意外,也是別有用心。 一同填滿的,遠遠不只是這個冰箱。那種鋪天蓋地而來的驚喜,把陳禁整個人裹住。 可能是這個畫面的沖擊太大,陳禁僵住了,大腦里也是一片空白,只剩下扶在冰箱門上的指尖,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顫著。 她幾乎要以為這是她在做夢,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顧縱前一天晚上送了她一束花,所以她才會夢到整整一冰箱的鮮花。可是身前冰箱里逸散出來的冷氣,和指甲掐進掌心里的痛感,無一不在告訴她,這不是一個夢。 陳禁一直覺得,不管是哪一個年紀,不管性格中性或是溫柔,不管是性感或是軟萌,沒有女性會不喜歡花。即使常常能聽見“不實用”“沒必要”這類的言論,可是在每個女孩子的內心深處,總有那么一點兒渴望,渴望自己也會是被贈與的人,渴望自己也能夠擁有這樣一份浪漫。 就像安徒生在The Remarkable Rocket中說的,“Romance never dies.It is like the moon,and lives for ever.” 浪漫永遠不死,它像月亮一樣永遠都活著。 送花的橋段可能會被理解為很俗,現在就連偶像劇里都很少能看到這樣的畫面??墒腔ǖ谋澈?,是送花人投入的最熱烈的愛意,是永遠最能擊中陳禁的東西。 各種顏色和種類的花堆在一起,并不像花藝師精心挑選搭配過后那樣精致。可是很莫名的,陳禁就是能聯想到顧縱站在冰箱前,手里拿著花的模樣。他會小心翼翼,害怕弄掉花瓣,會苦惱著怎么樣擺放才好看,但他面上一定是溫柔的。 獨一份屬于陳禁的溫柔。 陳禁眼眶有點兒熱,鼻尖也開始泛酸,她不敢回頭,她怕顧縱正在看著她,她不想在顧縱面前掉眼淚,顯得她很虛。 可是她真的頂不住,獨來獨往的時間久了,她也想要向溫柔屈服。 她只是隨手幫了個于她而言,什么也算不上的小忙,更是在之后完全記不得了。卻換來了顧縱以所有的執著和溫柔去對待她。 陳禁不想說自己配不配,她從不思考這個問題。 她只想緊緊抓在手里,所有可能被留在身邊的東西,她都會盡全力去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