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外公的手高高舉起，眼看著就要落了下來。衛瑧瞪大了眼，來不及思考，已經條件反射地撲到了蕭昀章的身上，將他牢牢護在了懷里。

    他閉上眼睛等了一會兒，卻沒有等到預想之中會出現的疼痛。

    衛瑧睜開眼來，呆了一下，疑惑地回頭看去，卻見張外公舉起來的手已經收了回去，桌上的棋盤也等著人落子，那根手杖被隨手丟到了一邊，而張外公笑瞇瞇地看著他。

    衛瑧：“……誒？”

    ☆、81.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一章

    張外公先前發了那么大的火，現在卻突然這么冷靜，這樣的差別讓衛瑧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直到蕭昀章輕輕推了他一把，衛瑧才懵懂的從他身上爬了起來。

    “張老先生……？”衛瑧試探地叫了他一聲。平時他和大少爺獨處時都會厚著臉皮稱呼他為外公，現在到了正主面前，衛瑧卻是怎么也叫不出口了，只能恭恭敬敬地稱呼他為張老先生。

    “這么叫多見外。”張外公笑瞇瞇道：“你跟著昀章叫外公就好。”

    衛瑧：“……”

    蕭昀章一時也無法接受這個突然的轉變：“外公，你……”

    “我？我怎么了？”張外公慢悠悠地坐了回去，他拿起一顆黑子斟酌了一會兒，輕輕放在了棋盤的一個點上。

    “你原本不還是……”蕭昀章想了想，道：“不是不同意的嗎？”

    “我有說過不同意這三個字嗎？”張外公又端起旁邊的茶，輕飄飄的吹了一下，看著波紋在茶水中綻開，慢悠悠道：“我只說你帶回來一個男人，讓我有點失望而已。”

    “那……那張坷……”

    說道這個張外公就來氣：“張坷那個混球，我還不知道他以前對別人做出過這種事，你看看，為了一點面子就把別人害成了這樣，好好的大學不能上，就因為張坷，把別人一個好學生禍害到了那個地步，都那樣了，他還不放過人家，你說我能不氣嗎？”

    是挺讓人來氣的，當初蕭昀章和衛瑧清楚事情起因經過之后，也是為常霄可惜了一把，同時也在心中狠狠地唾棄了一把張坷的渣。

    只不過……

    蕭昀章小心翼翼地問道：“您只是生氣張坷不負責任而已嗎？”

    “當然，除了這個還能是什么。”張外公一拍大腿，憤恨道：“我們張家的人什么時候成了這樣不負責任的人，他把別人的光明前途給毀了，還不知道悔改，就站在一旁看著那個人被別人辱罵，他什么都知道，卻吭都不吭一聲，我可沒教過他這么做！”

    蕭昀章扶著衛瑧坐了下來，點頭附和道：“沒錯沒錯，張坷這樣的行為我都看不下去了，要不是看在兄弟的情分上，我和衛瑧也不會幫他。”

    “幫什么幫？”張外公吹胡子瞪眼：“他要追，就讓他自己去追好了，不幫別人攔著他就不錯了，還幫他？！”

    蕭昀章連忙點頭：“沒錯沒錯，不該幫，下次張坷來找我，我說什么也不替他追常霄了。”

    “原來那個男孩子叫常霄。”張外公點了點頭，道：“你多照看一下，張坷自己作下的孽，現在過了這么多年了，那個男孩子心中估計也不會原諒他，給他補償也不一定會接，這種事情也不是能隨便補償回來的。張坷給的東西他不接，身為兄弟，就要多拜托你了。”

    “都交給我吧，我不會隨便讓張坷把常霄追到手的。”

    祖孫倆交換了一個眼神，心神領會地互相笑了一下，似乎對各自己的孫子/哥哥帶來麻煩十分有興趣，也十分樂意張坷在追常霄的路越來越坎坷。

    衛瑧一直默默地坐在一旁聽著，心中給張坷點了一根蠟。

    張外公看了他一眼，臉色頓時和緩，夸道：“你看人的眼光不錯。”剛才他故意做出那樣的反應，就是為了看看衛瑧會有什么動作，要是衛瑧有一點猶豫，透露出后悔的意思，他就會勸阻蕭昀章離開他。畢竟是自己的親外孫，張外公也不想看到他以后會傷心。

    不過幸好，衛瑧的反應讓他十分滿意。自己的手杖剛拿起來，那個叫做衛瑧的男孩子連想都沒想，就先撲過去把昀章護住了，后背完全暴露在了他的面前，他要是不停手，那那根手杖就會打到衛瑧的背上，而蕭昀章，什么事情也不會有。

    外孫的對象是一個全心全意會為自己外孫奮不顧身的人，張外公表示很滿意。

    早在很久之前，他就發現了蕭昀章的心思，甚至在蕭昀章自己發覺之前。自從蕭昀章被接回張家之后，就一直惦記著留在蕭家的衛瑧，或許開始是玩伴之情，可時間一久，張外公就不確定了。

    那時的兩人不管是誰都很年幼，張外公暗暗心驚，卻也不散確定，只好一個人偷偷的在心里猜測。

    擔心著自己的外孫，張外公一言不發，誰也沒有透露，把自己悶成了一個思想開放的小老頭。

    蕭昀章得意地笑了一下，手伸過去牽住了衛瑧的手，在張外公的面前不再掩飾他們的親密，恨不得再大膽一些，能夠把衛瑧直接抱在懷里，只可以還沒等他出手，搶先猜到他想法的衛瑧已經攔住了他的動作。

    “衛瑧當然是最好的。”蕭昀章得意道：“我做的選擇，什么時候有出錯過。”

    “我最放心的就是你了，這點張坷就比不上你。”張外公感嘆道：“要是他能有你一半的果斷，也不會現在來后悔。”

    蕭昀章：“所以他現在嘗到了苦果。”

    張外公和他一對視，頓時笑了出來：“沒錯，就是這樣，有他好果子吃的。”

    衛瑧：“……”

    三人坐在庭院里聊了一下午，衛瑧也默默地坐在旁邊聽著，偶爾插上一兩句。等到管家來叫他們時，天色將黑，已經到了其他人陸續回家的時間。

    管家恭恭敬敬地叫道：“衛瑧少夫人。”

    衛瑧：“……”

    他們的談話不是只有三個人嗎？！管家是怎么知道的？！

    蕭昀章也被這個稱呼別扭了一下：“叫他衛瑧就行，稱呼不用變了。”

    管家臉上的表情看上去有點可惜：“好的，衛瑧少爺。”

    衛瑧松了一口氣，想到接下來會遇到的人，又緊張了起來。其他的人不一定有張外公那么好相與，比如說張大舅舅，如果他不同意，那他……他也就只能扛起大少爺就跑了。

    衛瑧迷迷糊糊地想起來，張坷要重新把常霄追回來的事情連張外公都知道了，那張大舅舅就沒有理由不清楚，他是什么一個反應呢？

    使勁回想了一下，衛瑧什么也沒有想出來。

    和張外公說開之后，蕭昀章便不再顧忌，放開了和衛瑧親密，舉止之間就如同在兩人的家中一眼，乍一眼看去，就輕易的可以發覺兩人是戀人。

    衛瑧被他這番動作弄得緊張極了，捧著碗幾乎要昏過去，他的對面坐著張大舅舅一家人，不用抬頭，就可以感受到從對面投來的詫異目光，衛瑧本來還想要打開讀心術去聽聽他們的反應，這個時候卻連聽都不敢聽了。

    不用聽，他就可以猜出來他們在想什么了。

    衛瑧捧著碗在心中淚流滿面，可旁邊蕭昀章的動作卻是越來越放肆，就像是已經忽略了周圍還有人一樣。

    還是張外公先看不下去，嚴肅地咳了一聲，他看了蕭昀章一眼，說：“昀章，好好吃飯。”

    “好的，外公。”

    本來都放到他大腿上了的手收了回去。

    衛瑧松了一口氣，想到了什么，連忙悄悄地看了對面一眼，卻看到張大舅也是偷偷看過來，一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

    衛瑧：……誒？

    事情好像……不是他想的那樣？

    晚飯一結束，衛瑧跟著蕭昀章往房間走去，他們剛上樓，就立刻被跟在后面上來的張大舅舅給拉住了。

    “昀章，你和這個……”張舅舅看了一眼衛瑧：“你和衛瑧是什么關系？”

    剛才他在樓下，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早在幾年前就猜到了昀章對這個叫做衛瑧的少年抱著不一樣的心思，為此他還做了很多次的心理準備，才終于接受了這件事。

    最近張坷剛跑到老爺子那里坦白，差點沒被打斷腿，老爺子氣的到現在都還沒有理他，誰知道親兒子的事情還沒有結束，外甥就又出事了？

    昀章這個混小子，竟然直接把衛瑧帶到了老爺子的面前，還當著老爺子的面做出親密的舉動，所幸老爺子沒有發現，可他把一切看在眼里，心臟病都快要嚇出來了！

    張大舅舅忍不住說道：“你在外面和誰在一起我都不反對，畢竟是你自己的選擇，衛瑧是個好孩子，這個我知道，可是你也不要當著你外公的面和他親親我我吧？”

    衛瑧：“……”

    蕭昀章淡定道：“這又怎么了。”

    “你……之前張坷的事你也知道了，老爺子發了那么一大脾氣，正是生氣的時候，你偏偏趕上了，在這個時候把人帶到你外公的面前，這不是找揍嗎？”

    張大舅舅都快要自己這個外甥氣死了：“你當著老爺子的面這樣那樣，就不怕你外公發現了，然后發火嗎？”

    蕭昀章：“可是外公已經知道了。”

    張大舅舅剛想再念叨幾句，猛然間反應過來他說了什么，登時傻眼了：“……什么？！”

    ☆、82.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

    張紹云一瞬間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可他仔細看了看，蕭昀章臉上的表情并不像是在說謊的樣子，而旁邊的衛瑧也是在點頭贊同，如果是真的，那事實也是他們說的那樣，老爺子已經知道了？！

    想到坦白之后被趕出書房的張坷，張大舅舅的內心是拒絕的。

    如果老爺子知道了，怎么可能會不生氣呢？而且晚餐時的一切他也看在了眼里，老爺子之所以會出聲提醒，也是實在看不下去了？蕭昀章和衛瑧的動作親密的旁若無人，如果他們是在家里還好，偏偏是在現在有旁人在的聚餐里，張舅舅看著就替他們捏了一把汗，結果老爺子竟然比他還要淡定？

    他為蕭昀章提心吊膽了這么久，其實是白費力氣？

    突如其來的反差讓張紹云久久回不過神來，蕭昀章和衛瑧互相對視了一眼，剛想要再說些什么，卻見張坷也跟在后面滿頭大汗地跑了上來，一看到這邊三人的情況，他連忙剎住了腳步。

    張坷一把拉住蕭昀章：“昀章，你剛才是怎么回事？雖然我知道你和衛瑧是在一塊兒了，但是也不能這么肆無忌憚啊，畢竟是在爺爺的面前，要是讓爺爺發現了，你該怎么辦？”張坷可是因為之前的坦白吃盡了苦頭，到現在背還是腫著的，都是張外公用他的手杖打出來的。

    想到背上的傷，張坷就倒吸一口涼氣。他可是下定了決心要把常霄追回來的，自然不能用以前的態度來對待常霄。曾經他因為惦念著身后的張氏而躊躇不前，這一次卻不能再重蹈覆轍了，索性直接去找爺爺說清楚，理所當然的，結果也和他預想中的一樣，在他坦白一切之后，爺爺就揮著手杖憤怒地將他趕了出去。

    在之前，張紹云就知道了他和常霄的事情，還是多虧了蕭昀章在前面打了頭陣，才讓他爸在很早之前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也坦然接受了他對常霄的感情。

    可是爺爺不一樣啊，剛才看到他們的互動，在爺爺開口之前，張坷被他們嚇出了一身冷汗。

    張坷感覺背上的傷都要隱隱作痛起來，他拉著蕭昀章苦口婆心道：“我知道你想要和爺爺明說，但是也要看看時候，我的教訓你還不明白嗎？以后有的是機會，等我讓爺爺能夠接受同性戀之后，你再帶著衛瑧來，萬事我先替你頂著，以后讓你平安無事的出柜，難道不好嗎？”

    “好啊。”蕭昀章淡淡道：“可是外公現在已經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我和衛瑧的事啊，外公已經接受我們了。”

    張坷也和張紹云一樣傻眼了。

    他想起當初張外公臉上暴怒的神情，和那高高舉起的手杖，回過神來自己已經被一杖打倒在了地上，背上是火辣辣的痛，如果什么在灼燒一樣，爺爺打了還不解氣，后來直接眼不見為凈，將他趕出了書房。

    張坷不敢不從，當時還慶幸了一把，可是現在和蕭昀章遭受的待遇比起來，自己簡直是……太悲慘了！

    張坷悲號一聲：“為什么！”

    “你問我為什么，我也不明白。”蕭昀章頓了一下：“不過外公似乎很早以前就知道我和衛瑧的事情了，看到我和他坦白也不意外，只是稍微測試了衛瑧一下而已……我記得我只帶著衛瑧回來過一次，外公他老人家是怎么知道的？”

    “你的心思誰看不出來，更何況是他老人家。”張紹云終于反應了過來，感嘆道：“當初你心心念念著衛瑧，也是因為這樣，我才看出了你的不對勁，經過這么多年了，也算是接受了。現在想想，他老人家吃過的鹽比我吃過的飯還多，我都能看出來的事情，他怎么會看不出來呢。”

    衛瑧在一旁睜大了眼，他想了想，還是什么也沒有也沒有說出來。

    蕭昀章很是驚訝：“我以前對衛瑧……”他對衛瑧的感情變化也就只是在重逢之后，衛瑧對他剖露了心意，他才會回應衛瑧，舅舅所說的以前是什么意思？

    張紹云擺了擺手：“你的心思我還不清楚嗎，來了這邊之后就一直惦念著衛瑧，每天都要去看看他有沒有寄信，打電話。就連出了國，每次寄信回來也都會提到，回國之后也屁顛屁顛去了蕭家，要是你對衛瑧沒意思，誰信呢？”

    衛瑧看向大少爺的目光頓時詭異了起來，仿佛已經看透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