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老黃是隔壁葉縣人,被秋城高中挖過來之后司寂班是他帶的第一屆。他為人風趣上道,很快和班上男生打成一片。畢業吃散伙飯時班長喝高了,哭著說以后每年都要幫老黃過生日,于是日期也就這樣定了。司寂真想問問同學們考慮過老黃老婆的感受沒。不過老黃對他們感情也深,還真的重情重義年年都來,入社會不過兩年,聚會還沒摻雜太多勾心斗角言不由衷。不過比起往年,今年的話題人物又多了一個:周琨。聊的也不是周琨本人,而是他當官的父親。他父親最近成功高升到了副廳級,重點是人還年輕,保不準哪天還能再官升一級。司寂落座的時候,邊上倆人也正熱火朝天地聊著這事兒。 周琨本人中等個兒,長得圓嘟嘟的,一對細長眼睛泛著精光在大廳里掃視。見到司寂他嗷嗚一聲挪過來抱住他,深情地叫道:“老大,我好想你!” 司寂吭哧著把他推開,從包里拿出個移動硬盤:“拿好了,這是老沈今年的存貨,新的。” 硬盤里存著將近1t的島國動作片,沈洛深的。高中時他特別愛給司寂拿些亂七八糟的gvav,說一來是學習業務,二來是師夷長技以制夷,純學術性的。有次司寂蹲在頂樓用筆記本看片的時候被周琨撞見了,隨即被纏著喊老大,一喊就是兩年。一向不受女生待見的周琨從此推開新世界的大門,個性也變得清純里夾雜著猥瑣。他現在還是處男,但閱片無數,理論知識豐富到讓司寂都深感慚愧。 他是學計算機的,宅,性向筆直筆直,之所以沒有破身是因為心中一直被一片白月光所籠罩。此時白月光也過來了,唐秋楓,女,留著和高中時期一樣的黑長直;大眼睛,鵝蛋臉,標準的女神級班花。 “好久不見,這兩年在歐洲過得怎么樣?” 她端著一杯飲料坐到了周琨身邊,司寂頗有眼神地轉過身,和邊上好久不見的學霸聊起了找工作的事兒。很快酒席開始,服務員端來一個巨大的雙層冰激凌蛋糕,唱生日歌,許愿,吹滅一根象征性的蠟燭,接著就是喝。這種場合不比應酬,有空趕回來的同學正好湊成兩桌,各個都喝得真心實意。司寂被灌了幾杯白酒,頭就要炸,偏偏周琨酒量比他好不了多少,兩人互相攙扶著去廁所尿了一泡,之后司寂的耳根子就沒清凈過。 周琨絮絮叨叨地念著,說歐洲環境是好,可那里的東西忒難吃,他做夢都想回來吃一碗秋城的面條;還說他實習期到了,本來可以進一家不錯的軟件公司跟著做個項目,那項目他也挺感興趣的,可一聽說唐秋楓談戀愛了就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說著說著他落下幾滴淚,說世界上還有我這么傻逼的人嗎,暗戀了六七年就是不敢講,最多就是在微博上看見好玩的段子@她,給她的朋友圈點贊,看似不經意其實每次按鼠標按手機時都要經過無數次羞澀又鬧心的掙扎。說著他翻出手機給司寂看,說自己保存了唐秋楓發過的每一張照片,每天都要在夜里看上無數遍。 聽到這里司寂皺眉,說:“你好變態。” 周琨抹了把眼淚激憤地駁斥他:“我又不干嘛,是你思想太齷齪!” “好我齷齪我齷齪。可她剛剛不是主動找你說話了么,有戲啊。” 聽到這句周琨眼眶更紅了:“從前對我愛答不理,現在開始跟我說話……難道不是因為我爸么。” 司寂拽著他來到飯店門口就是一頓訓,說他這二年別的沒學到反倒得了個直男癌。且不說唐秋楓有沒有他想的那么現實,就算有又怎樣?戀愛本來就是雙向選擇,你必須有讓人喜歡的資本,就算是塊豬rou也得新鮮好看蓋過戳,這是最基本的。你爹厲害就是你的資本之一,挺好的。也沒得選。 周琨蹲下來,泄氣地抱頭哀嚎:“求你了老大,你這安慰還不如沒有。” 司寂指手畫腳一通心里爽得很:“再說她戀愛了又怎么樣,沒有拆不散的情侶只有不努力的小三,懂?” “我才不要當小三。”周琨迷惑地抬頭:“老大你怎么了,我覺得你這話里有話啊!”完了他一拍大腿,因為肥所以沒站穩坐到了地上:“我去……你難道被三了?” 周琨保持著掛在司寂身上的姿勢去了ktv,十多個人擠在大包廂里狂吼一通。曾同桌過的誰誰和誰誰被逼著唱了一首老掉牙的《今天你要嫁給我》;曾經成績很差卻努力不懈當了高中老師的誰誰淡定地嚎了一通阿杜的《離別》。大家心照不宣唱的全是情歌,也全都心照不宣地知道誰是唱給誰。司寂迷迷糊糊躺在沙發上,心里數著這樣的聚會還能有幾次。 數著數著就覺得心酸。 散場時他還保持著同一個姿勢,周琨拉也拉不動,就問他,有沒有人來接他。 這里離司寂家挺遠的,他擺著手,說呆會我打個的算了,可話還沒說完就吐了,哇哇的。周琨邊給他遞紙巾邊說你從小就煩聞汽油味,不然我陪你走回去吧,啊? 司寂忍不住想笑,心道你說的從小是有多小;轉念一想高中過去六七年了,時間不長卻像是隔了半輩子,穿著校服瘋鬧的日子早就不見了,做完作業倒床上就能睡著一覺無夢的夜晚也好像再也找不到了。 最近他情緒是有點兒怪,怪得有點控制不住。正在這兒自我唾棄著,周琨的手機響了,接完之后他為難地看司寂:“老大,我哥馬上要來接我,你能坐車嗎?” 司寂白他一眼,摳著喉嚨就往廁所里跑。 吐的時候司寂給沈洛深去了個電話,啞著嗓子說自己不行了,讓趕緊找個什么不用汽油的交通工具來。聽他說找了沈洛深周琨也不放心,鐵了心地要陪他一起等。 周琨表哥的車也早就到了。最新款的黑色卡宴,就停在馬路對面。下車的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表情客氣地跟周琨說了幾句之后就一直站在車門邊上候著。 司寂難受得很,胃里一直泛惡心;但是吃的喝的已經吐光了,在嘔也只能嘔出點黃水來。周琨吹著冷風酒醒了,就在他身邊這樣轉,那樣轉,說不管怎么樣他都決定回國,打定主意要在老家干出一番事業,不管對的錯的,總歸是個新的開始。 司寂就任他在邊上嗡嗡嗡嗡。 隔了幾分鐘,又或者幾個小時,遠處街口傳來幾聲急促的喇叭聲。不是汽車喇叭卻比汽車喇叭還囂張。司寂抬頭看,搖搖晃晃的昏黃路燈下,沈洛深終于來了。 第23章 他穿得一如往昔的sao包:低領緊身t加牛仔褲,外加一雙亮锃锃的休閑皮鞋。 不過他不是一個人,摩托車后面還坐著個男的,司寂勉強抬頭掃視一眼,秀氣里帶著漂亮,正用一種看情敵的眼光看自己。 好吧,他早習慣了。 沈洛深回頭抱著那男孩啵了一口:“寶貝兒,咱們下次再約?”又瞥見邊上眼里冒星星的周琨:“喲,小胖子!好久不見了。” 周琨隔著包捏著里頭的硬盤,一臉諂媚:“沈師兄好!” 那男孩冷著臉又瞪司寂一眼,將油門加到最大,震得他耳膜都要穿了才絕塵而去。 司寂白著臉,氣若游絲:“我cao你媽沈洛深,你就不能靠譜點。” 沈洛深扶著他站起來:“知足吧,我都到房間門口了你給我打電話,我不還是馬不停蹄地來了。” 司寂正想說你光人來有個屁用,那邊卡宴卻已經發動了。周琨目光黏黏糊糊地在他倆身上打轉,顯然舍不得走。又說了一會兒話,卡宴后邊的車窗搖了下來:“小琨。” 說話的男人聲音沉悶又耳熟。扶著沈洛深的胳膊司寂使勁兒瞪著看,還真讓他看清楚了:“我cao……” 秦橋送的臉比司寂還白,不僅白,還透著一股明顯是不舒服的青黑色。周琨顯然很怕他,胖嘟嘟的臉皺得跟個rou包子似的爬上了車。沈洛深沖他揮揮手,表情卻也跟吃了屎似的,臭得都能聞出味兒了。 帶著司寂就近開了個房,沈洛深給他灌下去兩大杯水:“睡吧,解酒最好的辦法就是睡覺,別的都是放屁。” “是啊,你是資深酒鬼嘛。” 沈洛深脫得光溜溜地趴到他邊上:“資深酒鬼今天陪你睡,高興嗎?” 司寂懶得理他,暈乎乎盯著天花板:“其實我真沒想到開房睡覺。早知道就自己過來,不打擾你了。” 沈洛深笑:“那是因為你壓根就不習慣住酒店。你是家養的乖寶貝兒嘛,來么一個。”說著真的在司寂耳朵邊上親了親。 “死開。” “還真讓我猜中了,你這失戀后遺癥可真夠厲害的。” “放什么屁。” “別不承認啊。我就不信你不明白我為什么那么急著介紹炮友給你,除了放松放松,也是斷了你的后路。” 司寂無聲地咧嘴笑笑。 如果這世上還有人比老司更了解他,那么這個人一定就是沈洛深。 “當年你被方旭睿飛了,自己躲著哭得跟個小淚包似的,還巴巴地跑到機場去偷偷送他,罵都罵不醒。好不容易又談次戀愛,又被甩了。” 按照正常發展,分手并非是那么容易的事。傷心難過舉棋不定,期待著對方回心轉意,又或者不計前嫌原諒對方一次。畢竟人人都有被原諒的權利。司寂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干出這種事,比如冷靜下來之后去找謝榮復合,比如在再次看見謝榮的臉后情緒崩潰,比如再等一陣子,謝榮如果后悔和他分手,他掙扎一番同意和他重新開始。 不過世界上并沒有如果。還好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你們和好了又怎么樣,這難道就是一個能過去的坎兒?信不信過個一年半載,你們再吵架的時候又會舊事重提?但那時候再要分手就不像現在這么容易了。” 是啊,因為底線又被拉低了。 “行了我懂。所以你讓左言上我,我也很爽,謝謝你……夠了?” “我從來不做無名英雄。宵夜,一個月的。” 司寂冷笑一聲,反手把他的頭往床單上一摁: “想得美。” 周二的時候天氣挺好,陽光毒辣辣的,小區里的柳樹被曬得枝條打卷兒,樹皮也蔫蔫巴巴,活像小時候手工課上的皺紋紙。司寂把老司和自己臥室的床單全部拆下來洗了一遍,又給家里做了個大掃除,渾身是汗但感覺充實極了。 臨近中午,沈洛深給他發微信,說今天是個好日子,讓他下午三點去他工作室一趟。 司寂問為什么。 沈洛深秒回:“你上次不是說要找工作么,我約莫著你也玩夠了。” 司寂嘿嘿一笑,發過去一條語音:“想我了就直說,下午不見不散。” 就算沈洛深不提,他也有了出去上班的心思。賴在家里復習效果好不好另說,公考沒那么容易;其次他也不想再讓老司他們cao心。就像周琨說的,不論好壞,總得有個新的開始。沈洛深的工作室規模日漸增大,業務量也蹭蹭地往上漲,況且傳媒這行包羅萬象,他自信還能為他出一份力,當個合格的關系戶。為了留給未來同事一個好印象,他破天荒特地洗頭剃胡子熨衣服,把自己捯飭得帥破天際才從廁所里鉆出來。臨走時候司mama眼神奇怪得很,他知道她肯定想到別處去了。 “好好玩。”司寂關門時她追出來喊,“晚上別回來吃飯了。” 前臺說沈總正在和人談業務,司寂說沒關系,我等會兒吧。前臺小姑娘聲音萌萌噠,客氣地告訴他,說沈總特別囑咐,如果是司先生來了,一定要直接進去找他。 司寂心里頭迷,不過也沒多想,大喇喇穿過走道來到了總經理室門口。門虛掩著,里頭有低低的說話聲,推門,在看到一個熟悉的側臉后他愣了三秒,又關上,退回到走道中央。 “什么鬼?” 為什么左言會在? 他穿著鐵灰色正裝,應該剛理過發,鬢角剃得光溜溜的,人本來就精神,這么一來竟然有點氣宇軒昂的味道。只是驚鴻一瞥而已,司寂心跳卻有些加速。 這半個來月他也和左言聯系,多半是他發個朋友圈,左言留個言,兩人來來往往聊上幾句。不咸不淡的。 “不是鬼,是老左。”沈洛深還俏皮地發了個吐舌頭的表情。 “講重點。” “你今天打扮得挺sao啊,果然沒辜負我安排的這場相親。” “……相親?” “寶貝兒,你都無意中多少次在我面前主動提起老左了,你不好意思我就幫你創造機會唄。” “你確定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你想多了。我是把你往炕上推。” 司寂正琢磨著怎么能換著花式把沈洛深好好罵一頓,總經理室的門卻被拉開了。左言正看著他笑:“都到了,為什么不進來?” 第24章 倚在門口的左言有種天然的誘惑力。從嘴角勾起的弧度到真摯誠懇的眼神,再到站立時在褲管上無意識輕點的手指。這一切都自然得很,仿佛他天生就是這副模樣。 但司寂知道那不是。 每個人都不是他表面上看起來的樣子。 瞬間的猶豫過后,他說了聲“來了”,就又往門口走去。左言低頭欠身,讓他先進。 沈洛深從小冰柜里拿出一罐咖啡扔給司寂,眼睛卻看著左言:“老左,司寂在海城一家廣告公司干了兩年,這次的策劃就交給他吧。” 左言頷首,司寂則耐心等著下文。沈洛深介紹說馬上又要到招生季,左言名下的學校除了電視廣告之外還要重新對全校墻體重新噴繪,詳細的會有具辦人跟司寂對接。司寂應了下來,正要再問具體的,那邊兩人的話題卻又轉到了空山上。 司寂這才知道原來左言也是空山的投資人之一。 他們聊著最近哪種酒比較受歡迎,哪個脫衣舞男過幾天會來空山搞幾次巡演,又有誰誰誰偷攜海洛因入場好在及時被發現攆了出去。 有錢就有底氣,談個業務都能這么天馬行空。司寂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轉悠,想著想著忍不住笑。 沈洛深敲著桌面:“寶貝兒,想到什么了?” 司寂又笑了一會兒:“如果空山需要做廣告,那實在簡單得很。” 左言撐著臉,轉頭看他,也是好奇。 “你和老左穿得涼快點往門口一站,頂上打個游走字幕:每日消費最高者任選一位陪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