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對方看她實在太可憐,迫不得已,只好伸出手來,將她掐死了。 慘叫聲終于平息下來,房間再度恢復平靜。 過了一會,還是剛剛那個女高中生,她開口問道:“下一個是誰?” 房間里靜悄悄的,無人回應。 屋子里的人已經被賣菜大媽的慘狀給嚇傻了,有一個膽子特別小的,癱坐在地上,屁股下面一灘水漬。 “大家先把自殺用的道具拿出來吧。”女高中生再次打破沉默。 透過柜子上的縫隙,張云平看見他們拿出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有人拿出了一條麻繩,有人拿出了一瓶子安眠藥,有人拿出了一把瑞士軍刀……最后是一個老頭,他在眾人的注視之下,猶猶豫豫的掏出一瓶□□,還沒放到桌上,又快速的收了回去。 “我不想死了。”他瞥了眼賣菜大媽的方向,哆嗦了一下,迅速收回目光道,“這么死太痛苦了……” 女高中生朝他點點頭,忽然抓起桌子上的煙灰缸砸在他腦袋上。 老人應聲倒地,她卻完全沒有放過他的意思,揮舞手里的煙灰缸,一下又一下的砸在他腦袋上。 “鹿露!住手!”一個穿波西米亞長裙的女人沖過來,握住她舉高的手。 女高中生鹿露回過頭來,臉上還沾了一兩滴血,對她笑道:“暮照柔,我這是在幫他。” 老人躺在地上,已經不會動了,腦袋上血糊糊的一片,地板上漸漸也血糊糊一片。 “魏老不是說了嗎,他不想死得太痛苦,所以我幫了他一把啊。”鹿露笑著說,之后她緩緩轉過頭,看著其他人道,“作為這次自殺活動的發起人,我現在要跟大家提個建議,如果自己實在沒有勇氣自殺,那就請別人幫個忙吧。” “那就不是自殺了!”暮照柔皺起了眉頭,“是殺人啊!” “有什么區別呢?”鹿露滿不在乎的說,“反正大家最后都是要死的。” 衣柜內,張云平已經用手捂住了嘴,生怕自己叫出聲來。 原本以為外面是群瘋子,現在看來,根本是一群喪心病狂的殺手。 他們商量了一番之后,居然很快就接受了鹿露的提議。 一只只手伸向桌子,爭搶桌子上放著的那些麻繩,安眠藥,瑞士軍刀…… 一瞬間,參加自殺活動的人,全部都變成了殺人兇手。 “然后呢?”廁所內,卷卷問道。 “然后?”張云平笑得很蒼白,連眼神都變得恍惚起來,“然后我就在衣柜里面藏了兩天。” 兩天之后,張云平拿耳朵貼在柜子上面,聽見外面一點聲音都沒有了,才小心翼翼的推開柜子門,從里面爬出來。 因為兩天兩夜沒有吃東西,他餓得頭暈眼花,兩腳發虛,看見桌子上面還有那群人吃剩下的雞腿,趕緊拿起來塞進嘴里,因為天氣太熱的緣故,rou有點壞了,雞骨頭在牙齒間嘎吱嘎吱作響,無論是rou是骨頭,他都不敢吐出來,怕警察來了以后提取上面的口水,然后驗出他的dna。 一連吃了兩根雞腿之后,他才緩過氣來。 拖著沉重的腳步,他走近洗手間,想要喝點自來熟解渴。 進門第一眼,就看見一個女人趴在浴缸邊上,浴缸里滿滿都是水,她的腦袋在水里面沉沉浮浮,頭發飄開猶如水草。 張云平嚇得腿又軟了,他連水都忘記喝了,快步朝門外走去,只想快點離開這個恐怖的地方。 下樓的時候,他又撞見了一具尸體,就坐在樓梯邊上,腦袋上插著瑞士軍刀,垂著腦袋,眼睛直直的看著下樓的人。 要不是怕跳樓會死,張云平真的寧可跳樓,也不想走他身邊過。 他抱著扶梯,幾乎是一路爬到了樓下,正要往門口走,忽然蹲下來,把自己藏在扶梯后面。 客廳里吊死了一個人,脖子套在麻繩里,身體懸掛在半空中,張云平不知道是誰吊死的他,但總歸不會是自己上吊的。 邊上站著兩個女人,一個是鹿露,一個是暮照柔。 “就剩我們兩個了。”暮照柔手里握著□□,輕輕問她,“下一個是誰?” ☆、第81章 英雄 “不,我不想死!”鹿露雙手握緊手里的水果刀,手在發抖,她拼命搖頭,“我要回家!我要復讀!我明年還要考試!我要上大學!我不要死在這里!” 暮照柔臉上露出譏諷的神色:“發起這項活動的人是你,勸別人自相殘殺的也是你,現在你突然跟我說,你不想死了?” “那又怎么樣啊?”鹿露尖叫道,“反正自殺是死,被殺也是死,我不過是成全他們而已啊!” 張云平癟癟嘴,他是個積年慣偷,經常跟警察打交道,所以一看暮照柔拿電棍的樣子就知道她八成是個便衣,敢跟她這么說話,這女的要完。 暮照柔沉默片刻,果然抬腳朝對方走過去。 鹿露眼中閃過一絲絕望,她轉身就跑,但是被暮照柔撲過來抓住,回首想拿水果刀刺她,卻被暮照柔拿手一劈,手里的刀子就掉地上,然后被她一腳踢遠了。 鹿露看了眼不遠處的水果刀,再轉頭看看她,因為恐懼和絕望,終于竭斯底里的叫了起來:“放開我!放開我!救命啊!殺人了!” 死人不會救她,唯一的活人張云平當然更不可能救她。 他憂心的是待會怎么自救?要是暮照柔殺完人以后,發現還有他這個目擊者……他又開始腿腳發軟。 “你是個小混蛋。”暮照柔制住鹿露的手腳,把她按在地上,彎腰在她耳邊說,“你壓根就沒有自殺的打算,還敢發起這個自殺活動?” 鹿露嚇得渾身發抖,就在她,還有張云平都以為她死定了的時候,暮照柔臉上卻浮現出一個古怪的笑容,像是厭惡又像是釋懷,像是悲傷又像是認命,她喃喃道:“不過這樣也好,死在你這種人手里,我不用有任何心理負擔……” “夠了!”廁所內,隊長忽然大叫一聲,打斷了張云平的話。 但其實到了這個時候,無論打斷不打斷他,都沒有意義了,因為卷卷也好,暮照白也好,其實都已經猜到結局了。 “我親眼看見的啊,那個女警把電棍塞給了鹿露。”張云平還抱著卷卷打大腿,竹筒倒豆子似的什么都往外面倒,“我親耳聽見的啊,她叫鹿露殺了她!” “這不可能……”暮照白聽到這里,臉都白了,他喃喃道,“我姐怎么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他是騙你的!”隊長轉頭對他說,“你姐根本就不是自殺的,她是出任務的時候,被殺人犯給殺掉的,她是因公殉職,她是個英雄!” 暮照白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轉過頭,看著隊長的臉。 隊長有一張國字臉,或許是因為見慣生死的緣故吧,所以這張臉會大笑,會大怒,卻幾乎看不見悲傷。 但現在,暮照白在這張臉上,看見了深埋已久的,巨大的哀傷。 “你不相信你jiejie,不相信我嗎?”隊長問,“你jiejie那么好的一個人,看見流浪貓都要撿回局里養,她會眼睜睜看著那群人自相殘殺?還有我,我是你隊長也是你師父,你現在會的東西都是我手把手教給你的,我對你算盡心盡責的吧?你覺得我會拿這種事情騙你嗎?” 暮照白看著他。 他一直對他很好,是隊長是師傅,更像是親大哥,不但手把手的教他東西,還一點一點教他處理人際關系,讓他不至于因為性格和脾氣的原因,被同事們排擠,看他工資少,怕他吃不好,還經常找各種借口請他一起吃飯,要是他喝醉了,還會開車送他回家。 “這人就是個大騙子!”張云平在邊上,指著隊長喊,“這事兒嚴格算起來,應該算是個連環殺人案吧?別墅里的那群人,除了第一個喝□□自殺的,其他全部都是兇手啊!尤其是那個叫鹿露的,她殺了人以后,還把兇器塞別的死者手里,想栽贓嫁禍給別人呢……” 卷卷忽然問他:“她又是怎么受傷的?是不是你干的?” 張云平卡了一下殼,然后不情不愿的說:“我那是正當防衛啊,她發現我之后,想要殺人滅口,我又不是參加活動的那群蛇精病,我怎么可能坐著讓她殺呢?當然要反抗了……然后一不小心打破了她的頭,當時看她頭破血流的倒地上,以為她死了,嚇得我連夜逃到外地去了,有大半年的時間連網都不敢上……” 說到這里,他瞥了眼隊長。 “后來一直沒有逮捕我的消息,我就戰戰兢兢的上了次網,查了下這件事。嘿,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啊。”張云平說,“這事都扭曲成什么樣子了,那群兇手全成了受害者,鹿露那個罪魁禍首成了最后的幸存者,還有那個女警察……特么居然成了英雄!” “夠了!”隊長大吼一聲,怒目圓瞪的對張云平說,“她是個英雄!” 然后,轉頭看向暮照白,磐石般堅毅的面孔瞬間軟弱了下來,他帶著一絲哀求道:“她是個英雄。” 暮照白難過的心臟都要裂開了。 他很想相信隊長。 如果沒有鹿露,如果沒有張云平,如果沒有親眼目睹隊長剛剛對張云平的襲擊就好了,那他就可以毫不猶豫的相信他了…… “……隊長。”暮照白艱澀的問,“你知道我姐她……為什么要自殺嗎?” 隊長慢慢閉上嘴巴,用一種又失望又難過的目光看著他。 這時候,被隊長支開的看守覺得事情有點不對頭,終于折返回來,跑進了廁所,看著眼前這群人,他疑惑的問:“出什么事了?” 卷卷,張云平,還有隊長一起看向暮照白。 廁所里沒監控,所以隊長才選擇在這里下手,沒有物證,但有人證,這個時候,暮照白的態度和說辭就變得十分重要了。 他低著頭,過了一會,聲音沙啞,抬頭對看守說:“我們剛剛制止了一起謀殺……荊越隊長試圖謀殺嫌疑犯張云平。” 張云平長出一口氣,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 相反,隊長卻緊緊盯著暮照白,過了好一會,直到看守叫人過來抓住他,他才似笑非笑的對暮照白說:“你真是你姐的好弟弟。” 這句話就像刀子一樣,割過暮照白的喉嚨,讓他一瞬間失去了呼吸。 等到隊長和張云平都被看守帶走的時候,卷卷走過來,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想安慰他卻不知道怎么安慰。 捫心自問,換成卷卷自己,她可做不到這么果斷的大義滅親。 卷卷最后只好說:“事情還沒水落石出呢,也許還有轉機?” 事情很快就水落石出了。 因為涉及到鹿露這個當紅人物,以及媒體力量網絡力量的推波助瀾,上頭很快就派人下來徹查此事,最后得出的結論是——暮照柔,她是個偽造的英雄。 她壓根就不是什么臥底,她去參加自殺活動是出于自愿,而不是其他什么原因。她那份出勤記錄也是后來補的,幫她補記錄的人是隊長荊越。 他不僅幫她補了這份出勤記錄,他還在偵查此事的過程中,偽造現場,濫用職權,硬生生把這起事件里的殺人兇手們統統變成受害者,甚至在最后捏造出一個連環殺人犯,讓暮照柔與其同歸于盡,成為了一名公眾心目中的悲劇英雄。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一時間眾說紛紜。 “他可能收了賄賂。” “聽說他跟那個女警之間有特殊關系。” “女警一死,他就結婚了,我覺得這事有貓膩。” 暮照白來到看守所內。 過去的隊長,現在的囚徒,靜靜的坐在桌子后頭,垂下的雙手,被拷在一起。 他們兩個面對面坐著,就像坐在常去的那件路邊小店里,油膩的桌子,便宜又好吃的螺絲,還有冒著泡沫的啤酒。 暮照白輕輕問:“你還有什么要跟我說的嗎?” 隊長慢慢抬頭看著天花板,過了一會,才淡淡道:“你姐做錯了一件事。” 暮照白眨了一下眼睛,看著他。 “她太容易相信人了,也太喜歡照顧人了,尤其是那些受害者。”隊長面無表情的說,“但就像七十三號事件一樣,有些人,不過是看起來像受害者,實際上他可能就是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