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事情是這樣的。”小刀單手放在卷卷肩上,扶了扶眼前的金邊眼鏡,“我們昨天晚上接到這位小朋友的電話,她在電話里控訴……你,李志鵬。” 他伸出一根手指,點向李志鵬,笑容狡猾又冷酷:“想要殺妻騙保。” 李志鵬楞了一下,手一松,手里的食盒失手落地,雪白的粥,剁碎的青菜撒了一地,像墳頭的白雪和青草。 “寶寶……”他眨了眨眼睛,淚珠滾滾而下,“你怎么能這么污蔑爸爸呢?” “是不是污蔑,查一查不就清楚了嗎?”卷卷對他說。 這話不僅是對他說的,也是對她身體內(nèi)的李寶寶說的。 既然分不清誰的話是真,誰的話是假,那干脆就用事實說話。 “他們有什么資格查我?”李志鵬似乎有些發(fā)怒,指著小刀等人喊。 “他們當(dāng)然有。”卷卷面色平靜,“他們都是收了錢的。” 成年人大多都是利益動物,會為了利益而展開一系列行動。 既然在保險公司投了保,保險對象寫的是付雪,那他們當(dāng)然要對付雪負(fù)責(zé),要對錢負(fù)責(zé)。 所以在卷卷看來,要解決李志鵬,哪需要殺人那么麻煩,一通電話足矣。 接下來她跟李寶寶只需要淡定圍觀就行,保險公司的人會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的。 李志鵬瞪著卷卷,剛要開口說些什么,身后就有人敲了兩下門。 “檢查結(jié)果出來了。”一個理賠調(diào)查員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疊化驗單,“亞硝酸鈉中毒。” 李志鵬轉(zhuǎn)過頭,快步朝他走過去,想要奪走他手里的化驗單,但對方手一抬,就避了過去,李志鵬還想繼續(xù)搶,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來,鐵鉗似的鉗住了他的手,他痛叫一聲,一扭頭,小刀冷酷俊美的面孔映入眼簾。 “我只是……只是想看一眼化驗單。”李志鵬面容扭曲的笑道,“我女兒她太調(diào)皮了,路上撿到什么……都喜歡往家里帶……” “你想說什么?”小刀笑著俯視他。 “……她mama這次住院,就是因為她往吊瓶里放了肥皂水。”李志鵬瞥了卷卷一眼,咧嘴一笑,滿口黃牙,“說不定這一次……也是她回家路上撿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然后喂給她媽吃了……” 小刀依然在笑,他笑著問:“你當(dāng)我們是白癡嗎?” 其他理賠調(diào)查員也紛紛搖頭,掏出手機來報警。 既然醫(yī)院已經(jīng)拿出證據(jù),證據(jù)是慢性中毒事件,那么接下來的時間他們就可以淡定圍觀了,警察會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的……否則他們每年交那么多稅是為了什么? 看看正在打電話報警的理賠員們,再看看附近竊竊私語的病患,以及匆匆從門外走進(jìn)來的醫(yī)生,李志鵬手冷腳冷,面色蒼白如紙。 角落里,卷卷遠(yuǎn)遠(yuǎn)看著他,小聲對身體內(nèi)的李寶寶說:“大人其實還是可以依賴的……對不對?” 茫然四顧的李志鵬終于看見了角落里的她,將目光定格在她身上。 手被小刀扭在背后,他呼哧呼哧喘著氣,勉強朝卷卷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寶寶,你過來,爸爸要跟你說幾句話。” 卷卷:“我沒耳背,你就站那說吧。” 李志鵬又咧嘴笑了笑,說:“你mama不會跟我離婚的。” 卷卷聞言一愣。 “我也不會跟她離婚的。”李志鵬笑著說,“現(xiàn)在市場上的有毒食品那么多,地溝油啊毒奶粉啊應(yīng)有盡有,就算不小心食物中毒……那也只是因為我不小心買到了假貨便宜貨,我跟她這么說,她一定會原諒我的。” 卷卷眨了眨眼睛,眼前漸漸開始模糊,她心叫不好,這是臭小鬼開始奪回身體控制權(quán)的前兆。 “所以你喊他們來是沒用的。”李志鵬環(huán)顧眾人,目光從一個個理賠員臉上滑過,最后落回卷卷身上,帶著勝利者的嘲諷,“他們拆散不了我們,我們永遠(yuǎn)都是一家人……爸爸永遠(yuǎn)都不會離開你們。” 他臉上忽然擰出一個詭異的笑容,盯著卷卷道:“……除非我死了。” 卷卷的睫毛顫動得更加厲害。 身體里,李寶寶不斷尖叫著,讓我出去,讓我殺了他! “這話等你從牢里出來了再說吧。”卷卷不屑道,“你以為自己是潘安吳彥祖,還是比爾蓋茨啊?既沒長相又沒錢,渾身上下只有一塊腹肌的男人,還指望我媽不改嫁等你出獄?你醒醒吧你!我估計到那時候,我弟弟都出生了!” 旁邊有人撲哧一聲,低聲笑道:“什么叫一塊腹肌,合著就一塊肥rou是吧……” 李志鵬緊緊盯著卷卷,臉上的笑容沒有了。 不知道是不是卷卷的錯覺,她覺得他的眼神似乎有些焦急。 “……我不會跟你mama離婚的。”他盯著卷卷道,“就算離婚了,我也會找上她,纏著她,纏到她離婚為止……呵呵,寶寶你還小,你不知道,沒有幾個男人能容忍自己老婆跟別的男人拉拉扯扯,糾葛不清,所以你媽是離不開我的,除了我,沒有別的男人會要她了。” 他似乎還嫌刺激不夠,眼中閃過一絲陰鷙,裂嘴笑道:“到那時候,我們兩個年級估計已經(jīng)很大了,估計很難找到營生,就靠你來養(yǎng)活我們了……你一定要找份很好的工作,或者找個很好的男人,然后把錢給爸爸……要不然mama就只能出去賣了……” 話音未落,卷卷就聽見叮的一聲,像是某根弦斷掉的聲音。 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就像雨水模糊了鏡片。 世界在她眼前扭曲一片,她看見李寶寶抓起桌子上的水果刀,尖叫著朝李志鵬沖過去,看見屋子里的人亂成一團,看見李志鵬臉上又掛上那種詭異的笑容。 “又是這樣……”卷卷皺起眉頭,沉聲道。 眼前這一幕,讓她回憶起了三年前。 三年前的那一天,她也像今天這樣。 只能眼睜睜看著事情在她眼前發(fā)生,想要伸出援手,手指卻被擋在了一片透明的玻璃前,任憑她拳頭敲出了血,玻璃依舊紋絲不動。 三年之后的今天,相似的事情,在她面前重演一次。 她的選擇依然跟三年前一樣。 雙手握成拳頭,狠狠的砸在看不見的玻璃上,一下又一下,捶得鮮血飛濺,骨頭碎裂,可她抿著嘴就是不肯停下來,直到透明的玻璃被她敲出一個拳頭大的裂縫,她嘴唇向上一抿,然后毫不猶豫的,將自己傷痕累累的手伸進(jìn)裂縫中…… 嘴里還配了一首小調(diào),是小兔子乖乖的調(diào)子,像哄小孩一樣,輕輕唱著:“不殺不殺就不殺……” 病房內(nèi),眾人的目光定格在一只手上。 李寶寶人已經(jīng)站在了李志鵬面前,右手的刀子,幾乎就要□□他的腹部。 然而千鈞一發(fā)之時,她的左手忽然伸出來,義無反顧的握住她的右手,不讓她將這一刀刺下去。 “為什么……”李寶寶努力好久,都沒能將左手移開,身邊的大人已經(jīng)回過神來,沖過來按住她,奪走她手里的刀子,她嗚嗚大哭道,“為什么不讓我殺他!” 眾人丈二摸不著頭腦,不知道她在說些什么。 只有小刀看著她,眼中微光一閃。 “你在干什么啊?”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是,死里逃生的李志鵬沉默過后,居然大吼一聲,“連殺個人都不會,你還有什么用啊?快點把刀撿起來啊,快點殺了我啊!” 李寶寶被他突如其來的尖叫嚇住了,抬頭愣愣看著他。 其他人也都看著他,不懂他這是在發(fā)什么瘋。 直到病房的門被人輕輕推開,一個面有菜色的女人走進(jìn)來,眼睛尋到李志鵬的一瞬間,哭著跑過來,抱住他的腿說:“老公!貝貝快不行了!” 李志鵬聽了這話,整個人楞了一下,然后眼淚大滴大滴落下來,不是先前那種虛偽的眼淚,而是真正發(fā)自內(nèi)心的痛苦淚水。 他忽然轉(zhuǎn)過頭來,聲嘶力竭,甚至是帶著絲祈求的對李寶寶喊:“快啊!快點殺了我啊!殺了我啊嗚嗚嗚……不然就來不及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誰都看出來有些不對勁。 小刀走到角落里打了個電話,然后轉(zhuǎn)頭看著李志鵬:“……你給自己也保了險?” 李志鵬抬起頭,抽泣著看著他。 小刀毫不留情的戳破他內(nèi)心最大的秘密:“殺人騙保……你想殺掉的人里,也包括你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蘿莉和爸爸就可以下線了啊,讓刀哥盡情享用戰(zhàn)利品。。。【刀哥:我雙手的精油已經(jīng)饑渴難耐 ☆、64|愛情病毒 警察來得很快,他們推門而入,有兩個走過來,一左一右拘住李志鵬。 “不,不,你們別抓他!”面有菜色的女人抱住警察的腿不放,哭著說,“是我慫恿他這么干的!家里窮,孩子病了沒錢看病,是我逼他跟我離婚,再另外找個女人結(jié)婚,好殺人騙保的!” “閉嘴吧你!”李志鵬呵斥她一聲,“我一個人進(jìn)去不夠,你也想進(jìn)去啊?” 在女人的嚎啕大哭聲中,警察在他背上推了一把,李志鵬繼續(xù)朝門外走去,走到半路,忽然腳步一頓,轉(zhuǎn)頭看向李寶寶。 “……真不公平。”他眼中充滿怨恨不甘,低聲喃喃道,“貝貝那么乖巧懂事,像個小天使一樣,憑什么得病的是她不是你。像你這樣尖酸刻薄,一肚子壞水的小孩,遲早是要殺人的……你為什么現(xiàn)在不殺了我?” “你想得美!”李寶寶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貨色,立刻破口大罵,“想死你不會自己去死啊!憑什么拉上我和mama!” 李志鵬惱羞成怒:“要是自殺能拿到賠償金,我早就自殺了!” 聽起來似乎很感人,但身旁卻傳來嗤笑一聲。 “想要救你女兒,辦法不是很多嗎?”小刀斜睨著李志鵬,并著兩根手指,指縫間夾著的煙,像一柄冰冷的手術(shù)刀指向李志鵬的胸前,“心,肝,脾,臟,□□,血液,這些統(tǒng)統(tǒng)都可以拿出來賣嘛……呵呵。” 李志鵬背上一涼,像上了手術(shù)臺的人一樣,動彈不得的看著他。 “一個人想活很難,想死還不容易?”小刀輕描淡寫道,“搞這么復(fù)雜,不就一個原因——你不想犧牲自己,所以想要不相干的人替你犧牲。” “不是這樣的!”李志鵬喊完這一句,卻說不出更多的解釋來。 就像小刀說得那樣,想活很艱難,想死還不簡單?他可以假裝失足從火車站臺上掉下去,可以不關(guān)煤氣直接睡覺,甚至可以給自己下毒……就他給付雪吃的工業(yè)用亞硝酸鈉,每天零點一克的放水里或者飯里,吃上幾個月,就能慢性中毒死掉了。 “……我舍不得啊。”李志鵬喃喃道,“我舍不得孩子,舍不得老婆……” 也舍不得他自己。 李寶寶冷冷的看著他,直到他被警察押走,她才長出一口氣,渾身上下都松懈下來,像一只偽裝成刺猬的兔子,把身上帶刺的鎧甲脫下來。 轉(zhuǎn)身回到病榻前,她把下巴黏在枕頭上,看著mama的睡臉,輕輕的說:“mama,沒事了,你可以安心睡覺了……” 陽光折入窗欄,落在付雪的臉上,也不知是否聽見了女兒的話,她的睡相十分安詳。 小刀在床邊站了一會,吐了口煙,說:“把她放出來。” 李寶寶哦了一聲,閉上眼,然后驚訝的轉(zhuǎn)頭看著他:“……她不在了。” 小刀抽煙的動作頓了頓,接著二話不說,轉(zhuǎn)身就走。 卡宴開出停車場的時候,正好跟警車打了個照面,透過車窗,小刀看見李志鵬在警車外面下跪,求他們讓自己見女兒最后一面。 他只看了一眼,就無動于衷的回過頭,將車從他們身邊開了出去。 叮咚叮咚——短信鈴聲響起。 小刀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上面是一條垃圾訊息,寫著:“我愛你,號碼xxxxxxxx等你回復(fù)。” 愛? 小刀彎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