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就這樣,怎么畢業? 自己的出路在哪里? 離開廣州的前一天,隊里給隊員們放了假,劉浪對未來有些迷茫,自然也就缺了點干勁兒,青天白日的在床上睡懶覺,可惜不到9點,就被人敲門給敲醒了。 同屋的隊友昨天晚上就連夜回家了,閉幕式不一定非得參加,那之后隊里也給放了三天假,前后加一起能有五天,家不遠的或者舍得機票錢的都可以回家待幾天。 劉浪迷迷糊糊的打開門,沒想到門外站的竟然是龔程。 龔程穿著整齊,俊朗的眉眼里帶著淡淡的笑,太陽被他的肩膀托起來,周身被一圈絨毛毛的金光包圍著,冷不丁一看,還有些神圣的氣息。 他說:“有點事想和你談,一起吃早茶吧。” 九點半,他們坐在了附近一家酒樓的包廂里,桌面上擺了蝦餃、水晶包、叉燒包、牛rou腸粉、桂花糕、豉汁鳳爪、蟹黃燒麥,一樣兩份,擺了滿滿一桌。 劉浪和龔程坐在相鄰的位置上,腦袋里還霧著,明明饑腸轆轆也不敢伸手,他轉頭看向同樣不打算動筷子的人,問:“到底有什么事?我們可不熟。” “吃過飯就熟了。” “……”劉浪知道他在譏諷自己嘴上說著不熟悉,還是答應一起出來吃飯這事,臉色很不自在,再開口的時候語氣也硬了起來,“也對,是我沒睡醒,暈了頭。說吧,有什么事情,別拐彎抹角的。” “先吃飯。” 龔程拿起筷子,就近夾起了一個蟹黃燒麥放嘴里,很斯文的吃相,咬了一下口,品著味道,剩下的就放在了旁邊的盤子上,看樣子是不合胃口。 劉浪看著牙疼,夾起蝦餃塞進嘴里,嚼兩口就咽了。 搞運動的大多是吃貨,像龔程這么講究的不多,劉浪一陣風卷殘云,不過十分鐘,桌面上的東西就吃了個七七八八。最后夾起一個叉燒包,斜睨著龔程笑:“是因為文浩嗎?有什么事想要我幫忙的?” 看見龔程,他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文浩了。龔程身份背景神秘,雖然是運動員,卻幾乎游離在運動員的圈子之外,除了訓練中心很難看見他的身影。所以老是出現在文浩身邊的龔程很容易就讓人聯想到他們的關系。 “嗯,是有點事。”龔程點頭,“劉浪,你對未來有什么考慮沒有?是留隊當教練,還是繼續讀書?運動員退役后的出路是個老大難的問題,局里能夠真正安排上的估計連一半都沒有,而且通常都和預期的不符合,付出嚴重高于期待,做不下去提出辭職的比比皆是,可最終真正能夠闖出名堂的不過鳳毛麟角。” 他隨手拿起桌面上圓滾滾的青瓷茶壺,給劉浪滿上了一杯茶,抬目問道:“你呢?如今這個歲數,差不多在考慮了吧?” 劉浪疑惑的看著龔程,問:“說這些干什么?難不成你還能幫我怎么的?” “為什么不行?”龔程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舉手投足間優雅貴氣,就像他才拿到了金牌的花劍一樣,只要他愿意,高貴的氣度足以讓人仰視,“今天找你過來,不就是談這件事的嗎?” 劉浪喝下龔程倒下的茶水,似笑非笑的看人:“咱倆不熟,連交淺言深都算不上,為什么突然想著幫我做些事?” “總是有些原因。總之你要想找個鐵飯碗,下半輩子不愁吃喝,我的意思你還是把注意力都放到學習上比較好,最起碼把大學畢業了,我等你兩年,兩年內你畢業了,全國各地的公務員我保證給你安排進去。”說完,龔程頓了頓,深深看著他,說,“對了,我忘記介紹了,龔國華是我爺爺。” 劉浪喝下的茶水差點噴出來。 龔國華,就算再不看新聞,偶爾瞅上那么一眼,國家領導班子一開什么大會,坐在前排,必須特殊介紹的名字里,就有龔國華這三個字。 龔程這背景,實在是大了一點。 意識到差距,劉浪的動作拘謹了起來,視線游移,有些不知所措。 龔程說:“我說過的話,砸下的坑,只要你兩年畢業,以后工作的事情我幫你安排。” “這……這,這……”劉浪彈著舌頭結巴,腦袋里一團亂,訥訥的說著,“為什么啊……” 是啊! 為什么啊!? 一句話問出來,也問清醒了劉浪。他有自知之明,也不是驚才絕艷的人才,更何況跟龔程根本不熟,就算這件事對他再是舉手之勞,餡餅也沒有掉到他頭上的機會。 天上掉餡餅,想想就不現實。 龔程沒有解釋,他點了下頭:“我今天找你就是這件事,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你先想想,這事不急著給我答案,只要兩年內來找我,都算數。” 劉浪看著龔程起身離開,他坐過的桌面上就只有被咬了一口的燒麥,倒是茶水喝了幾杯。 屋里的茶香濃郁,即便劉浪不會品茶,也知道這壺茶水必然價值不菲。 金貴命哦! 劉浪吃掉最后一個叉燒包,離開出去,果然賬已經結了。 喝早茶的地方距離運動村不遠,步行不過十分鐘就回到了宿舍。 劉浪在屋里轉了一圈,又出門。 文浩今天早上也出去喝了早茶,葉書文請的客,一起吃飯的有他、游明杰、游樂和袁錚,五個大飯桶,光是吃點心就吃了四百多塊錢,餐牌上密密麻麻蓋上去的印章都快裝不下了,買單的時候收銀員還揉兩次眼睛。 總之,是吃開心了。 沒拿到冠軍的失望在教練和師兄弟的笑顏下漸漸消散,那種被在乎被關心的感覺讓他堅信,這次不行還有下次,只要不放棄,早晚會得償所愿。 劉浪敲門進來的時候,文浩也才回來沒有多久,本來今天還約著一起逛逛廣州市,但是旁觀游樂和袁錚蜜里調油的模樣,他放棄了當電燈泡的打算,干脆回屋休息。 見到人,劉浪干脆利落的說:“早上龔程突然來找我,請我吃早茶,你知道什么事嗎?” 文浩散漫的態度收斂,搖頭。無論何時何地,只要“龔程”這兩個字出現,他的神經都會被迫繃緊。 “他突然說要給我安排工作,這件事你怎么看?”劉浪直直的看著文浩,不知道是不是再次回憶了一遍,他越發的確信這件事和文浩有著很大的關系。 “你仔細說給我聽。”文浩臉色發沉。 “……” 文浩打通電話的時候,心里很清楚龔程就等著他的這個電話,然而這個電話不能不打,他被龔程的行為惡心的都不行了,已經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哪怕為了自己的身體著想,也要播出這個電話號碼。 他說:“我覺得人呢,活的再亂七八糟的,也該有個底線,這是做人最基本的原則,否則跟一堆垃圾有什么差別?我一直以為,你作為運動員,怎么也該有個最基本的運動精神,必須在乎輸贏,卻也不能過分的看重輸贏。最起碼,今天之前我還認為你拿到冠軍是你的實力,可是現在我很懷疑,你是不是把你的對手都賄賂了一遍,賄賂不了的就威脅,如果實在威脅不了了,你是不是就要動手了?” “呵呵呵……”龔程低沉的笑聲從話筒那邊傳過來,聽聲音可以確認他確實很得意,“你說的話是什么意思?是說我違背了運動精神嗎?無論賄賂還是威脅,你要是找到了證據可以去告發我,不要刻意打電話來提醒我,我會誤會的。” 文浩深呼吸一口氣:“行,我直說了,你給劉浪介紹工作是什么意思?難道不是因為在比賽上我輸給他了嗎?所以先要用……” “你看,你就是這么別扭,這么拐彎抹角的事情你也能繞到自己的身上。如果我說不是為你做的,你會不會覺得失望?要是我點頭了,你會不會開心?文浩,我們在一起那么多年了,你是最懂我的,我做什么都瞞不過你,你的注意力都放在我的身上,還說不在乎我嗎?” “……”文浩啞口無言,被龔程的自以為是驚呆了,這么明顯的事情換了誰都能猜出來,他是因為氣憤極了才會去質問,這個男人竟然有本事把所有的一切都曲解到了讓人目瞪口呆的程度。 龔程久久的等不到電話那邊的回應,他看了施洋他們一眼,說道:“你真的很沒用,不過是一秒的差距,都拿不下金牌。難過嗎?是不是覺得沒有劉浪就好了,金牌就是你的了?心里想的一套,嘴上說的一套,何苦活的那么累?況且我也只是給劉浪安排了一條新的路,走或者不走,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你不能曲解了我的好心,我……” 電話被掛斷了。 龔程冷著臉拿下了電話,手指在屏幕上劃過,猶豫著是不是應該再給文浩去個電話。 “這件事辦的……不太漂亮。”施洋吃著精致可口的點心,沖著龔程笑,“沖動了,你應該先和我們談談的,這不像你。” 龔程看著他,沒有說話,臉色一直不太好看。 施洋“嘿嘿”的笑,慢條斯理的舔著手指上沾著的湯汁,微微卷曲的頭發輕輕的搖晃著,頗有深意的與龔程對視。 這里總共四個人,能正面和龔程對上的,只有施洋。 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讓施洋成為了那唯一一個可以挑釁龔程的人。 嗯……也不對,現在多了一個文浩。 王子鴻也覺得龔程這件事做的很不漂亮,甚至是有些難看的。 他們這樣的家庭,從小就耳濡目染的各種權術,遠非普通家庭的孩子想象。龔程尤其的擅長用手中的權利去換取需要的利益,金錢是小事,他狩獵的通常都是人心。可是那都是站在身份對等,或者是有必要的特殊人才面前,才會使用的法子。至于情人,以他們的身份,是不需要去刻意的討好,甚至是玩弄一些什么手段的。 然而,龔程對文浩做了,費了心思費了功夫,卻沒討上好,這件事要是換了趙武那群人知道,肯定得笑話十年。 尤其是,這樣的事兒,對情兒一般是不可能做的。 王子鴻換了個姿勢,嘴角含著似笑非笑的笑容,也不去看龔程。 龔程他惹不起,關系更沒好到那個程度,看著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一頭撞在愛情的墻上,頭破血流,其實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第40章 過年了 龔程最終也沒給文浩回過去電話。他從小到大不需要看人臉色過日子,不代表他不會看,況且文浩的態度那么明確了,他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是卻不相信,文浩真能割舍掉一切。 就像他一樣,哪怕分開了兩年,只要給上一點火星,曾經的那些感情就能“嘭”的炸開,如黑夜的煙花一般燦爛的他眼花繚亂。年少的他們,年輕的愛情,他們把最青春年少的時光給了對方,有過爭吵也有過快樂,愛如蜜糖恨如砒霜,都是刻骨銘心的記憶。哪怕這些年他身邊來來去去的那么多人,文浩的存在依舊是最美好最深刻的那一個,回憶的時候畫面的邊緣似乎都能看見花朵在綻放。 更何況一直單著身的文浩了。 兩年的時間,兩年都單著身,為什么沒有找新的人,又在等著誰,答案已經很清楚了。 只要撫平了文浩心里的怒氣,只要表現出了自己對他的在乎,那個人,早晚會軟化的。 “說起來,當時趙武的人是真的動手捅了龔程嗎?”孔皓然的專注點沒有被那通電話轉移,很好的把歪了的話題轉正了回來。他說,“如果這樣,事情可就不是小事了,我看看能不能找到證據,既然做了,就躲不過秋后算賬。” 施洋揚眉:“找什么證據,你還想找視頻呢?估計早就刪了,其實這里已經有人證了,到時候趙武不承認,讓子鴻和文浩出來作證就是了,文浩手上不是還有……” “別想著文浩,他下個月還有迪拜世錦賽,這時候誰都別煩他。”龔程開口,一錘定音。 施洋笑了:“也不知道誰沒事老去找存在感,你這是雙套標準啊。” 龔程沒理會他。 王子鴻嘆了一口氣:“還有兩年就換屆了,趙家好像有往后退一退的意思,趙武這段時間裝孫子裝的很不錯,這個時候要是還不依不撓的,怕是要小心被他咬一口。” “打的就是落水狗啊!”施洋笑的眉飛色舞,對著龔程遞眼色。 龔程眼底有著戾氣,點了一下頭。 王子鴻認命扶額:“好吧,需要我出力的時候,就說一聲。哦對了,我老聽見文浩去這里世錦賽,那里世錦賽的,你們擊劍隊沒比賽嗎?怎么老有閑工夫出來玩?” 龔程喝了口茶:“年前還有一場比賽,不是什么大比賽,提前半個月集訓就好了。” 王子鴻彈舌:“嘖嘖,看到你再看看文浩,真想說老天爺太不公平了。” 龔程的臉又沉了下來。 想著男人輸了比賽,可能在水里偷偷的哭,他心里塞塞的,不舒服。 從廣州回到北京,劉浪又再次找上了文浩,看來也是認真考慮過龔程的提議。 他說:“如果要兩年畢業,也就是說我從現在起就要專心在學習上,最起碼也要保證一個出勤率,拿個畢業證也不算困難。只是這次亞運會的成績真的很不錯,如果就這么放棄太不甘心了,黃教也我讓再游兩年。你說,這事換了你,你怎么辦?” 文浩認真的想了想,回答他:“我還有一年畢業,今年正好是實習期,我沒有選擇去實習,而是決定最后再拼一次。” “那是因為你沒有就業的機會。”劉浪蹙眉。 文浩看著他笑。 劉浪拍了拍腦袋,懊惱的嘆了一口氣:“好吧,我就是被龔程賄賂了,我特么猶豫了,好幾天晚上都沒睡著,我是真的想不游了。” 文浩摟上他的肩膀,拍了拍。這幾天的時間,劉浪差不多也該琢磨透了,但是卻什么都沒問。今天來找他說這番話,與其說是在征求他的意見,不如是在表示自己的態度。他必須要謝謝劉浪的這份寬容。 劉浪很動搖,文浩覺得這份動搖是正常的。雖說龔程這件事做的下流,可確實是劉浪未來發展的一個方向。每年國家那么多的世界冠軍,有個好工作的能有幾個?公務員真的是個很好的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