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文浩眼神警惕。 “我有印象,是個好同志。”龔程學他爸的語氣說。 “……謝謝。” 文浩想了想,突然發現,自己把龔程哄高興了,舅舅是不是就不會被辭職了? 這樣一想,不情不愿的心結就解開了。 他轉過頭,臉上帶了笑:“游泳是很簡單,你想學,我教你。”龔程哼了一聲,想說不用,文浩接著又說,“我是泳隊的隊員,帶人進去游泳不用花錢,你想游嗎?” 龔程眨巴著眼睛,一想起熱騰騰的大夏天泡在水池子里的舒爽感,就心動了。極力克制,矜持著點了下頭:“看我什么時候有時間吧。你真勢利,是不是我提到你舅舅了,你就想著巴結我。” “……”文浩不太好意思,耳朵紅了。 龔程抬著下巴:“行吧,我高興了,就在我爸爸面前說說你舅舅的好話。” “謝謝。”文浩臉上驟然綻放出了笑容。 屋外的光線不好,龔程看不清楚文浩臉上的笑容,但是心情很好,又收了個小跟班。 第二天,文浩早早的起床,舅舅正好值晚班回來,手里拿著的碗里裝了六個白面大饅頭,每個都有成年男人拳頭那么大。文浩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拿出昨天腌的咸黃瓜,悶頭吃了兩個,這才打了飽嗝,不吃了。 舅舅一晚上沒睡,吃完就倒頭上了床,文浩收拾桌子洗了碗筷,將剩余的兩個饅頭放在書包里,對舅舅說:“舅舅,我走了。” 舅舅睡得迷迷糊糊,看了眼時間,蹙眉:“這么早。” “我打算以后都跑著去,再買點牛rou回來。” 舅舅的覺醒了,抬頭看他,眼底的神情復雜。 文浩笑瞇瞇的對舅舅揮了揮手,輕輕關上了門。 早上的空氣很好,行人還不多,文浩沿著馬路一路慢跑,既運動了,也省下了錢,一想這一石二鳥的好辦法,他為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贊。 到了泳隊,時間正好,住校的隊員們都甩著泳褲從住宿樓往下走,見到他紛紛打了招呼,沈教練走在最后面。 市泳隊是可以住校的,只是住校的生活費要很多,文浩就每天跑通勤,雖然路費也不少,可是總比住校節省。這么大的孩子跑通勤是件不太讓人放心的事,沈教練和文浩談過兩次,文浩都沒同意,沈教練一想他家里的情況,也只能作罷了。 好在文浩是個懂事的孩子,早熟的都讓人心疼,直到現在沈教練都還在琢磨怎么能夠改善這孩子的生活環境。 文浩和泳隊的小伙伴們打過招呼,視線最后落在了沈教練身邊的同齡男孩臉上。 “沈華飛。”文浩喊他。 “誒!”沈華飛笑開牙齒,三兩步跑了過來。 “這么早下水冷啊。”文浩提醒他。 “我不下水,就是來玩玩。” 沈華飛是沈教練的兒子,不學游泳,不過很喜歡過來玩,也會在水里撲騰那么幾下,就是比起他們這些隊員差多了。文浩和泳隊的隊友們關系都很不錯,但是和沈華飛玩的最好。沈教練帶的是大班,他是隊里最小的一個,沈華飛和他同年,同學校,同班,同列,不同排。沈華飛坐在第二排,文浩在倒數第一排,比文浩矮了大半個頭。 市泳隊的泳池是露天的,50x25米的標準泳池,早上太陽還沒出來,水冷得要命,等太陽出來了,又烤得慌。文浩賽非洲的膚色就是這么曬出來的。 他身上只有兩處白色的地方,一處是穿著內褲的屁股一圈,一處是帶著泳鏡的眼睛一圈。 飛速的換好泳褲,出了更衣室二話不說,先繞著泳池跑二十圈,先到的就到軟墊那里拉筋壓足背,等大家都跪一排了,沈教練開始安排今天上午的訓練任務。 沈華飛百無聊賴的在后面坐著,對文浩擠眉弄眼。 沈教練發現他們的小動作,回頭瞪了自家兒子一眼,沈華飛吐了吐舌頭,竊笑。 早上的訓練任務是最重的,九點鐘下水要游到十一點鐘,文浩五歲第一次下泳池,七歲正式學游泳,到現在也有六年了,成績是隊里最好的,去年的省運會就游了第三名。 好的成績是被數以萬計的距離訓出來的,文浩早就習慣了這樣的運動量,游得很輕松。 訓練結束,起了水,隊員們去吃午飯,文浩也跟著去了。大家習慣了他的混吃混喝,文浩人又不討厭,安安靜靜很乖巧,家庭環境確實讓人不忍心,所以大家打菜的時候都會多打一點。 不過今天沈華飛在,文浩有了自己的專門一份,是沈教練給自家兒子炒的小炒,當然也算了文浩的量。 文浩也不是每次都去食堂,他很清楚大家由著他混吃混喝是不討厭他,人貴在自知,不能老去麻煩對方,所以書包里的饅頭就是為了這個時候準備的。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都寫完了,不發出來我憋得慌,一口氣放番外! 【正文時間軸從第八章開始看!】 第16章 番外:那些年的那些事兒(二) 吃完飯后,文浩和沈華飛玩了一會兒,到宿舍后面的夾竹桃林子抓了兩條菜粉蝶的幼蟲,一只放在女隊員宿舍的門口,一只用打火機給烤了。 一點左右,沈教練下來找兒子,看見他們這種殘忍的行為,一人踹了一腳,倆淘孩子乖乖的去辦公室睡覺去了。 文浩在泳隊沒床,中午又一般不回電廠,所以沈教練就把自己午休的沙發讓給他了,師娘還專門給他準備了兩床小被,一個鋪的,一個蓋的,冬天也不怕,夏天就更無所謂了。 倆孩子到了辦公室,熟門熟路的從柜子后面抽出來一個卷著的涼席,鋪在地上,并頭躺上去。窗外的夏蟬“知了知了的”的叫個不停,電風扇擺著腦袋“嗡嗡”的轉,沈教練把腳翹在辦公桌上看小說,一支煙抽盡,低頭一看,倆熊孩子睡著了。 下午三點鐘起床,沈華飛也下了水。下午的訓練任務相對輕松,文浩游完自己的項目,還和沈華飛說說笑笑的。 結束的時候有一場小測驗,文浩的成績都很不錯,或者說,他的成績比沈教練手里所有隊員的都好。 沈教練把成績記錄在小冊子上,瞇眼看著和自家兒子打打鬧鬧的文浩。長手長腿,肩寬腰窄,腰部上薄薄的一層皮緊緊的裹著肌rou,看著就緊實有力。心中贊嘆這真是一個學游泳的好苗子,可惜就是家庭環境不好,如果吃的好了力量上去了,成績還得提升。 再看看自家那個小胖墩,肚子上一圈的肥膘,貨比貨得扔……哎!不想了! 愉快的結束了一天的訓練,文浩又一路小跑的回了電廠。今天劉敏沒來,安安靜靜的吃了一頓,就是舅舅臉上的愁色太濃,讓文浩突然想起了自己可能會被丟掉的可能。 笑不出來了。 舅舅的晚班要上半個月,今天才第五天。等舅舅上班后,文浩開始收拾桌子,端著碗筷去走廊盡頭清洗,洗完了往回走,就看見龔程探頭探腦的對他招手。 怎么又來了?不會是后悔了吧? 文浩忐忑的走了過去。 “登登登!”龔程一抬手,手里拎著個塑料袋子,里面裝著一條魚,不小,看個頭兒足有兩斤,黑白相間的條紋,是條羅非魚。 “這個……” “拿著!我晚上沒吃多少飯!”龔程把魚丟到了文浩的手里,就大搖大擺的進了去,在屋里轉了一圈,嫌棄的找了個靠窗戶的凳子坐下。 “……”文浩拎著魚,一臉的臥槽,所以自己這是被收編了嗎?還是廚師頭銜兒。 雖然心里腹誹,但有魚吃總是好的,羅非魚他也很久沒有吃過,池塘里的羅非魚很狡猾,小鯽魚又太單純,羅非魚思考的時候小鯽魚一口就吞了鉤,所以他喝鯽魚湯喝了足足一個月了。 將碗筷放在碗架上,拿出破破爛爛的魚盆開始殺魚,魚是死的,不過身子還挺軟和,應該才死不久。一邊剪開了魚肚子,將內臟扯出來,文浩琢磨著羅非魚就不要再喝湯了,干煎不錯,不過家里還有點豆瓣,做個紅燒魚也可以……嗯,不行,家里有個吃白食的,做豆瓣魚也是浪費,就做煎魚吧。 就這么愉快的決定了! 洗完魚,用帕子把水洗干凈,厚厚的rou上橫切兩刀,再抹上鹽巴。 龔程把椅子拽到文浩上邊,倒坐著眼巴巴的看。文浩用視角的余光偷偷看了他幾眼,心中一動,又往魚rou上抹了一把鹽! 油燒開,魚開始下鍋煎,龔程連人帶椅子的又跑遠了,下巴擱在手肘上,狹長的丹鳳眼微微瞇著,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文浩喜歡吃煎得干香干香的煎魚,這種魚要用小火慢煎,可惜他家這種電炒鍋不能調節溫度。所以每當油溫過熱,他就去拔電插座,油涼了,又插上,反反復復的也不嫌麻煩。煎魚的香味開始在小屋里彌漫,文浩和龔程都悄悄吞了口口水。 魚很快煎好了,鏟到盤子里放著,鍋里的油也不能浪費,等放涼了倒回油桶里,煎過魚的油炒菜很香,每次他都能多吃半碗飯。 回過頭來,魚沒了,龔程端著盤子用手吃,才出鍋的魚還有些燙,他邊吃邊吹氣:“好吃,嗯,好香,真好吃,就是有點咸。” 眨眼的功夫,龔程一口氣就吃了四分之一條魚,文浩看得心里滴血,默默的嘀咕,豬啊!這么多鹽也沒齁著你! “有水嗎?”龔程到底受不了了,越吃越咸。 文浩去倒了杯熱水,還冒著白煙的那種。 龔程看了看,沒伸手,杯子又破又舊,還是開水,才不喝呢!他把盤子往旁邊隨手放下,出門跑到水龍頭下面,直接喝自來水去了。 文浩看了看剩下的魚,伸手捏下來一塊喂進嘴里。唔!好吃!真香!就是有點咸,不過下飯正好,半條魚一碗飯,能吃得飽飽的! 龔程喝了一肚子的水回來,挑挑揀揀的拿起魚背最厚的那塊rou吃了兩口,打了個飽嗝,再不動手了。像是這才看見文浩在旁邊一樣,施恩般的說:“你不吃嗎?” 文浩點了點頭,拿起盤子,在燈光下,將就著龔程吃過的那邊再吃了一遍。靠近魚頭和魚尾的部分龔程都沒有動,因為rou少的原因,一次捏起來的rou就比較少,文浩手上的動作快,白色的rou捏在手指尖上不斷的往嘴里塞,這種動作會讓人聯想到一些小動物,比如倉鼠、松鼠之類的。 當文浩將半邊吃干凈,抬頭看向龔程的時候,龔程才一副大夢初醒的模樣,有些緊張的坐直身子,左右來回的看,一臉的心虛。 文浩:“?” 龔程:“→ →” 文浩:“?” 龔程:“← ←” “……”文浩默默的把盤子放回了桌子上。 “咸了。”龔程不滿意自己的回避,猛地瞪圓了眼睛看文浩。 文浩從容的回答:“煎咸魚就是要咸。” 龔程眨巴著眼睛,無言以對,最后老大不高興的說:“那以后還做昨天的魚湯吃。” 文浩揚眉,正式確定這位從今天往后真要在自己這里混吃混喝,這自來熟的本事簡直讓人無言以對。 龔程低頭看了眼手表,文浩也留意了他手腕,上面戴著的是看起來就很昂貴的機械表,表盤比手腕還粗,雖然比例不太協調,但是還是不能否認那手表的價格應該不菲。于是,文浩也注意到了龔程身上穿的衣服,很簡單的成套的運動衣,藍色衣服的胸口繡著阿迪達斯的標識,褲子作為同套的,就不用猜了。就連腳上穿的旅游鞋也是。 是文浩想都不敢想的一套行頭。 想想自己穿得袖口領口都翻毛的衣服,文浩的手指不自覺的在褲子上蹭了蹭,手指上還有剛剛吃魚沾上的油。 “晚了,不說了,我還要去打籃球,明天還這個點吧。” “……嗯。”文浩點頭。 “這個,給你。”龔程抬手一拋,一個物體劃過半空,拋物線的落在了文浩的手心里,定睛一看,是一塊德芙巧克力。 第二天早上,他和舅舅分吃了半條煎魚,咸香的羅非魚雖然沒有回鍋熱過,但因為炸的很干的原因,依舊是一道難得的美味。文浩比平時多吃了一個饅頭。 舅舅也不問他這些魚從哪里來的,自然也不會管他去池塘危不危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在農村他這么大的孩子已經可以下地干活兒了,如今在安全的廠區里釣個魚,根本就是小孩兒的玩樂。 跑去泳隊訓練,沈華飛又來了,文浩跟著混了一頓美味的午餐,下午回到電廠的時候,視線不可避免的往池塘的方向飄。 如果說,每次都是龔程抓魚,自己動手做也沒什么,釣魚省下的時間還可以做暑假作業,早點做完,等下個月比賽的時候,就無事一身輕了。 哦,對了,巧克力要留下,比賽前吃了可以游出更好的成績。 到了晚上七點,吃過飯的文浩還在做暑假作業。臨近時間,他就越是不能平靜,頻頻的往門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