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
這張臉,竟是少見的絕色。 十四五歲的模樣,五官精致,身形窈窕。一雙白森森的小腳,就這樣露了出來,白皙稚嫩,帶著隱隱的粉紅。 好不容易穿好了鞋子,她受驚的小鹿一般朝趙琰看了眼,然后跪在地上,“見過皇上,見過皇后娘娘!” 趙琰這會兒一身朱黃繡五爪金龍的錦袍,又牽著阿凝的手,他們的身份并不難猜。 “你是何人?” “臣女……臣女嚴蝶,是威遠將軍嚴末的女兒。”她低頭回著,身子似乎在瑟瑟發抖,襯著這張漂亮的小臉,大約能讓每一個男人心中生憐。 阿凝心頭就噌的騰起了火。 今日綠堤園來了許多大臣,也有帶了女眷的。但這位,不在曲院風荷待著,卻擅自跑來這里,若說真是無心的,誰信啊?! 好吧,大約是少見比自己年輕而且還漂亮到這個份兒上的女人,還在趙琰面前露這個又露那個的,阿凝心頭莫名一陣不爽。 “一直聽嚴渭說,他有一位久居杭州的meimei,原來就是你。”趙琰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但能讓他多說一句話的女子,已經算是特殊了。 嚴蝶低頭應了是。 趙琰道:“你快些去曲院風荷吧,你哥哥該在那兒等你。這邊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是,皇上!”她低頭行了禮,然后走了出去。 趙琰牽著阿凝進去,阿凝卻掙開他的手,學著他的樣子,“一直聽說,他有一位久居杭州的meimei,原來就是你啊……” 趙琰笑起來,“學得又不像。你這聲音,又甜又軟的,只適合跟我撒嬌……” 他把四處的簾子都垂下來,然后低頭親她。她身上一片冰肌玉骨,十分涼爽,讓他覺得很舒服。 阿凝被他親的軟乎乎的,可心頭還在想剛才的嚴蝶,“皇上……皇上,你說剛才那位姑娘長得好看么?” 趙琰正親得興致勃勃,可不愿意費這個神兒,只低語道:“不好看,丑死了。跟我家寶貝兒比差得遠了……” 于是榮阿凝滿意了,還主動獎勵了嘉正帝幾個吻。 回到曲院風荷時,那里已經坐滿了人。 趙琰在這種場合雖仍對她各種縱容,可面上總要冷肅許多,時不時還跟邢國章他們聊起政事,絲毫沒了之前在綠藤疏影對她不停索吻的膩乎勁兒。 阿凝只須端著笑容陪坐就好,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到不遠處嚴蝶做在的位置。 嚴蝶并未和她兄長坐在一起,而是跟岳朧煙坐在一起,兩個人說說笑笑的,不知在談什么。 岳朧煙今日一身緋紅衣裙,容顏一如既往的妍麗而端雅,握著酒杯的手指涂了火紅的丹蔻,透著嬌媚之態。她身后,還立著一個人,亦是阿凝熟悉的面孔。正是當年離開祈王府的染月,如今是岳朧煙的侍女。 阿凝嘟了嘟嘴。三個她討厭的人,團到一起了。 趙琰給她夾了許多菜,但見她悶聲悶氣地只顧喝那碗湯,不禁道:“怎么了?之前不是說餓了?肚子不舒服?” 阿凝沒理會他。 趙琰不曉得她又是鬧的什么,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另一只手夾了塊最近她最愛吃的水晶糕,放到她嘴邊,“寶貝兒,乖。”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說這句話時,正值中間的舞女們換場,沒了鼓樂之聲,座上嘉正帝的聲音便驟然凸顯了起來。 底下一眾大臣有些是見識過的,但也有不少沒見識過的,特別是一干杭州府的官員,當下眼珠子都快掉出來,又連忙低了頭,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趙琰倒是若無其事,執著地要喂她。阿凝只好乖乖吞下去。 “乖乖吃,不然我當大家的面親你。”他低聲對她道。 阿凝瞪圓了眼睛,無語了片刻,只好低頭去吃飯了。 下面,嚴蝶眼中滿是羨慕,“岳jiejie,為何皇后能有這樣的好命呢?皇上實在太寵她了。” 岳朧煙看了眼上座的兩個人,未置一語,只是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宴席結束后,錦紫和錦青陪著阿凝先回去,趙琰還有事同他們商議。阿凝睡到一半時,忽然醒了過來要水喝。錦紫給她遞了杯水后,她摸了摸冰涼的床榻,“皇上還未回來么?” “還在沁花居議事。” 阿凝起身,“我去看看他。” 沁花居離隱花居不遠,卻是在岸上的一處居所。阿凝到達時,正巧碰見嚴渭走了出來。 嚴渭看見她,“娘娘怎么這么晚還來這里?” 阿凝瞧了眼里面仍然亮著的燭火,“里面還有別人在?” 嚴渭一愣,點點頭,遲疑道:“娘娘要進去?” 阿凝詫異,“不能進去嗎?” 嚴渭連忙搖頭,賠笑道:“當然不是。”您連懋勤殿都進得去,何況這小小的沁花居。 阿凝沒管他,直接進去了,很快發現,現在留在沁花居里的人,只有趙琰和岳朧煙。難怪嚴渭閃爍其詞的,他與岳朧煙交好,自然不希望阿凝看見這二人在一起。 二人的身影落在窗門上,隔了幾步的距離。阿凝能看見他們的身影,卻聽不到他們說了什么。他們兩個武藝高強,大約是刻意壓了聲音。而這,無疑更說明他們說的內容是見不得光的。 室中,趙琰剛從座位上站起身,對岳朧煙道:“你方才說,你知道寧知墨為何忽然對我生出異心?” 岳朧煙點點頭,“他因為安惠郡主的一些遺物,懷疑是皇上蓄意害死了安惠郡主,間接害死了寧知書。” 趙琰冷笑道:“荒謬!”話落,他卻捕捉到岳朧煙眸中閃過的幾絲慌亂。 他眸光一厲,“你有事情瞞我?” 岳朧煙立刻跪地道:“當年我曾經冒用皇上的名義,和安惠郡主通過兩回信。是安惠郡主讓人把信送到祈王府,當年皇上并未理會,可……可屬下認為,與靖北王世子有婚約的安惠郡主若是能對皇上情根深種,對咱們有百利而無一害,所以才擅自做主,給她回過信。” 趙琰的眉峰擰住,“你都說了些什么?信呢?” 岳朧煙從腰間取出兩封,呈給了趙琰。 趙琰翻開來看了看,大多數都是些不涉及近況的詩詞而已,這倒很符合陷入愛情的年輕男女們的品味。但其中有一封,言語里面有透露出靖北王府以及榮貴妃對他的追殺。 雖然不過幾封信,可帶來的影響卻是巨大的。姑且不說當時榮宓是何想法,就是如今的寧知墨,在看到這些之后,都不可能不懷疑,安惠郡主和趙琰一直在暗通曲款。最后安惠郡主卻死得那樣慘。她一死,趙琰便少了靖北王府一個這么大的阻力,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反倒成了助力。 當年的西山大火,榮宓為何會忽然去青玉殿前,這一直是個謎。當然她可能是自己要去的,但寧知墨覺得,當時榮宓都身懷有孕,怎可能還對趙琰如此記掛,多半是趙琰給她發了什么信號才如此。 趙琰負手思索片刻,“你起來吧。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也未必就是一樁壞事。” 靖北王府,一直就是只泥鰍,滑溜溜的抓不住,既然當年能背著趙玹和榮貴妃倒戈他,指不定哪天也會背著他倒戈給別人。寧知墨還心心念念惦記著阿凝,若是能借此鏟除掉他們,他又何樂而不為? 岳朧煙站起身,看著趙琰修長的背影,久久不動。 趙琰回頭看了她一眼,“你還有什么別的要事?” 女子愣了一下,神情猶豫。 趙琰笑道:“這可不像你。” “那什么才像我……”她低聲說著,像是鼓足了勇氣,抬起頭道:“皇上,你覺得什么才像我?永遠埋藏自己的心意,假裝做個完美的手下嗎?還是跟工具一樣,沒有感情,只有可用之處。” 趙琰目露驚訝,“你……” 岳朧煙手上彈出一只珠子,制住了他的xue位。 趙琰皺眉,立在那兒一動不動,聲音滿是冷意,“你做什么?” 岳朧煙走上前,絕美的臉色蕩漾著笑容,眸中的癡戀不加掩飾地流露出來,“我知道,我不該對你生出非分之想,可是我身不由己。我也知道,即便是生出了非分之想,也該永遠埋在心里,可是,我忍不住。我更知道,就算是你知道我的心意,也只會棄之敝屣,我……心甘情愿。” “趙琰,我喜歡你……” 她低低的聲音落在他跟前,她伸手,想抱著他。 男子倏然離開她幾步遠,臉色沉沉。 岳朧煙笑起來,“我知道我制不住你,但是我還是渴望,只有那么一絲絲的機會,你不會自愿選擇不解開這個xue道。” “我看你是喝醉了。”趙琰冷冷拋下一句,大步走出去。 屋門推開的剎那,門口立著的嬌俏身影差點讓趙琰慌了心神,若非有夜色做掩護,阿凝定然能發現他臉色都白了幾分。 “阿凝!” 小姑娘一身雪色衣裙,一只白皙的食指一般放在唇上,流蘇髻垂下幾縷墨黑的碎發,落在肩頭,一雙眼睛黑亮亮的,正偏著腦袋看他,“為什么隔得這么近,我完全聽不到你們說了什么?” 這話無疑讓趙琰大松口氣。這才想起,他和岳朧煙以及嚴渭他們談話,已經習慣了刻意用內力掩蓋聲量了。大約是被岳朧煙的異常給弄的,他竟把這個給忘了。 小姑娘看了眼自己被舌尖潤濕的食指,“唔,我本來想用手指戳進去瞧瞧的,但是沒敢戳。” 看她這可愛又呆萌的模樣,趙琰升起滿心的憐愛。也只有她,能輕易地讓他心動、心軟、心頭激蕩。 他上前抱住她微涼的身子,將她抱得雙腳離地,然后分開雙腿,勾住他的腰。 “傻姑娘,大半夜的跑出來做什么?”他親了她一口。 阿凝卻偏過頭不讓親,“我看到了,她剛才差點抱到你了。” “沒抱到的,乖乖。”他扶住她的后腦勺,含住她的唇,吮吻。 “以后我讓她離開咱們的視線,走得遠遠的,好不好?”親完后,趙琰提議道。 阿凝搖搖頭,“你在宴席上不是還說讓她進京么?若是可用,就用著吧。我覺得,若是你不喜歡她,她在身邊也沒什么,你若是喜歡她,她就算到了天涯海角,你只會更加惦記而已。” 趙琰敲了敲她的腦袋,“我只喜歡我家阿凝寶貝兒。” 岳朧煙看著二人相擁離去的身影,眸光透出幾分哀傷。 ☆、第143章 西華變(一) 袁欽被押解入京后,刑部和大理寺就昌興記一案進行了詳細梳理,后來證明,袁欽的確與此無關。事實上,和袁欽交好的社會名流和翰林同僚都不少,大家對他的風評都很好,滿腹才學,為人正派,脾性溫良。理清案情之后,最后對他的判決是貶為庶民。 他的父母、兄弟、愛人和女兒,都死在了這次劫難里。欠債還錢、殺人償命,他懂得這個道理,恨只恨自己沒能盡早知道這件事,若是早些知道,勸著父親金盆洗手,或許還能有改過的機會。 現在說什么都晚了,若是不算秦晚馥母子,他是真正的孑然一身。 只身離開刑部大牢,他第一件事便是想去見見秦晚馥,但又怕她不愿意見他,便悄悄蹲守在秦府外面,就著秦晚馥或者秦弋偶爾進出的時機,見一見他們。 京城的秦府宅邸是當年秦海晏留下來的,比起那岳州的袁府來也絲毫不差。雖久未有人住,但有靖北王府罩著,也沒哪個敢來打這宅子的主意,所以秦晚馥母子進京后就住進了這里。靖北王府的人也來看過她幾次。 袁欽在那兒躲了幾日,終是因饑寒交迫而離開。七尺男兒在世,自當頂天立地,即便如今他什么都沒有了,也不可能輕易向別人乞憐。 一個丫頭進去同秦晚馥回報:“大門外面守了好幾日的那個男人今日離開了,瞧著他走的方向,大約是離京了。” 秦晚馥淡淡點了頭,“隨他去吧。” 他只要沒死,她就不至于傷心。他們從來就沒有夫妻緣分,此后經年,她和他山水相隔,各自安好。這就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