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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國手朝歌在線閱讀 - 第67節

第67節

    原來,她沒有那么重要啊。

    見守城的士兵們沒啥什么反應,顧朝歌心里松了口氣,然后又覺得有點失落。李佑大也覺得很奇怪,為什么皇帝滿天下找顧朝歌,到了東都,皇帝眼皮子底下,居然沒人發現她就是顧朝歌。

    其實原因很簡單,因為燕昭忘了在皇城張貼“通緝”告示。

    顯而易見嘛,顧朝歌人在東都,他會不知道?還需要多此一舉貼告示嗎?

    事實上,他還真不知道,因為守城的這一波士兵,正好不認識顧朝歌。雖然路過的巡邏禁軍們,瞥見這個帶幕籬的女子,有人會忍不住多看幾眼,總覺得眼熟,不過因為覺得老盯住人家看不好,所以也不敢靠近。

    于是李佑大就這樣成功地帶著顧朝歌,“招搖過市”,“無人問津”,最終安全抵達伊府。

    和這座剛剛成為帝都的城市一樣,伊府是新翻修的,望著嶄嶄新的“伊府”牌匾,顧朝歌認得這是伊崔的字跡,這時候對這座陌生的城市,她才升起一絲絲熟悉的親切來。

    “我就不送你進去了,伊大人看見你,一定十分開心。”李佑大笑了笑,將她不多的行囊交到她手上,到這里,他真的要告辭了。

    顧朝歌知道他不喜歡東都,因此不多做挽留,她將行囊里頭唯二的兩塊碎銀子塞給李佑大,道:“李大哥,路上保重,你老家地址我記著呢,過些日子我就去看你和阿柴的家人!我說到做到!”

    李佑大哈哈一笑:“成,大哥等著你!”若說這一路顛沛流離有什么收獲的話,最大的收獲就是收了個心善醫術又好的小姑娘當妹子吧。李佑大攥著驢車的韁繩掉了個頭,朝顧朝歌揮揮手,往城外的方向走去,往他的老家走去。

    終于要回家了。數年的闖蕩、風光和流浪,現如今,李佑大,心中充滿了輕松愉快。

    終于要回家了。伊崔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顧朝歌抱著小小的包袱,站在伊府門前,心中緊張不安又激動萬分。

    她上前,輕輕叩響了伊府的門環。

    “吱呀”一聲,厚重的大門開了。兩個門童,站在門口,望著站在門外,肩上背著臟兮兮的包袱,懷里抱著個破舊的幕籬,袖子上有補丁,腳下的鞋還破了個洞的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狐疑地同時開口:“姑娘,您是哪位?”

    “我是顧朝歌。”面對兩個陌生人,顧朝歌有點露怯,不好意思地開口表明身份。

    “顧朝歌?”兩個門童驚愕了:“姑娘,您說您是顧朝歌?”他們畢竟是伊府的下人,雖然是新招來的,從沒見過顧朝歌,但是聽這個名字可是聽到耳朵起繭子。

    傳說這是位美若天仙、心善如菩薩一般的奇女子啊。

    再看看面前這位穿得破破爛爛,頭發草草編成一條麻花還分叉的姑娘,雖然五官長得不錯,可是皮膚差了點吧。這不講究的程度,看起來特像要飯的。伊府的門童那也是見過世面的,伺候過貴人的,這才能來當伊府的門童,看著這姑娘的模樣,覺得怎么都和那位奇女子沾不上邊。

    想到自從那個尋人告示發布以來,各地官府陸陸續續送來過好幾個自稱“顧朝歌”的女人,最后還沒到伊崔這兒,只送到六部官署,就被兵部的褚大人給打了回去。門童們心想,是不是女騙子現在學聰明了,知道伊相不在家,所以直接來伊府冒充,順便騙吃騙喝?

    嗯,有可能。

    我看也有可能。

    門童們彼此點點頭,不過面上還是表現得十分客氣,畢竟訓練有素:“姑娘,我家大人出遠門去了,不在家。您如果方便的話,去一趟中央官署可好?各地官府送來的顧姑娘,都是先送到中央官署去的。”

    伊哥哥不在家?

    各地都送“顧朝歌”,送了多少個?

    顧朝歌驚呆了。

    她想了想,問:“那、那盛大哥在嗎?”

    這個女騙子居然還知道盛管家,不簡單啊。門童們更加謹慎:“盛管家和巖公子都跟著出遠門去了,府里現在除了幾個下人,沒旁人。”

    竟然都不在嗎……

    顧朝歌低下頭來,雀躍的心情如同被涼水瞬間澆滅。站在這個陌生的地方,被不認識的人拒之門外,感受到他們狐疑的打量,她低頭看著自己破了一個洞的鞋子,覺得自己真挺像一個要飯的。

    莫名的,顧朝歌感到有點兒委屈。

    “那么請問二位小哥,中央官署怎么走呢?”顧朝歌沒有哭,她振作精神,抬起頭來,客客氣氣地問。

    居然不難纏,這么好說話!門童們表示驚奇,他們十分細致地給顧朝歌指了路,直到她說知道路了為止。而且看她可憐,還好心送了一點吃食給她。

    “謝謝兩位小哥。”聽到門童解釋說中央官署有負責接待“顧朝歌”的人,顧朝歌心想八成是熟人,不然那些假冒的怎么會被一棍子打出來。知道路了,又拿到門童給的吃食,顧朝歌的心情好起來,笑盈盈朝兩個門童道了謝,戴上幕籬,轉身往中央官署的地方走去。

    門童甲望著她纖細苗條的背影,扯了扯門童乙,傻乎乎道:“她、她笑起來挺好看的誒。”

    門童乙呆呆地點了點頭:“是,是啊,而且她好像不是騙子,會不會……會不會……”會不會她真的就是那個顧朝歌啊?

    ☆、第95章 終章

    顧朝歌的這身打扮,剛剛走到中央官署區的外圍,就被守衛的士兵兩戟交叉,攔在外頭。

    “什么人?”士兵狐疑地打量她的衣著,覺得這女的怎么看都不像官員家眷,倒像來走投無路不得不來喊冤的苦主。

    “呃,那個,兩位大哥好,”顧朝歌取下幕籬,露出自己的臉來,細聲細氣地解釋,“君……皇帝陛下是不是在找一個姑娘?我、我想我就是。”

    中央官署區的士兵比外頭守城的資歷更老,軍隊的出身也更好,一看顧朝歌揭下幕籬的那張臉,兩個士兵就覺得有點兒眼熟。再一聽她說皇帝找人,兩個士兵齊聲道:“你就是顧大夫?!”

    聲音大了點,把站在別的崗上的士兵的注意力也吸引過來,這幾個月他們見過的“顧朝歌”有十來個,唯獨這個……

    “她是真的!”有個士兵指著顧朝歌大叫:“真是顧大夫,我的腿折了就是她給我正的骨!”

    顧朝歌不記得他,就覺得臉熟,于是朝他甜甜一笑。

    這士兵更加激動,他踹了旁邊比自己小點的士兵一腳:“還愣著干什么,快去稟報!伊相……哦不伊相不在東都,那去找薛相!去啊,快點!跑起來!別發呆了!”他旁邊的士兵拔腿就跑,這士兵想了想:“我也去稟報一聲,顧大夫稍等!”說罷他朝另一個方向跑去,他要向另一個人報告。

    顧朝歌悄悄松了口氣。東都的一切太陌生了,中央官署區看起來特別威嚴,她很怕被當成騙子趕出來呢,幸好有士兵認得她。

    被認出來就好辦了,她在軍中小有薄名,救過不少士兵的性命,即便沒有經過她手的士兵,也聽過她的名聲,對她很有好感。而且面前這位在皇帝陛下和伊相心里都不一般,即便通告的人還沒回來,士兵們都表現得十分客氣,讓她先進去,在以往外客和家眷的等候廂房里都歇著。

    “顧大夫這邊請。”兩個士兵客客氣氣給她引路,顧朝歌頜首道一聲“有勞”,跟在他們身后,好奇地打量著新建好沒有多久的中央官署區,地方很大,不過房子卻不多,因為官員還沒有滿額的緣故,看起來也很空。

    不過好氣派呢,說不出來哪里特別雄偉威嚴,就是覺得氣派。剛剛從山坳坳里出來的“土著”顧朝歌,像鄉里人進城一般好奇地左看右看,四處張望,直到現在還不敢相信如今是燕昭坐了天下,這地方的官員一大半歸她家伊哥哥管。

    “小淚包!”

    忽然,一個熟悉而宏亮的嗓音在身后響起,顧朝歌猛地轉身,看見她熟悉的人,穿著一身紫袍玉綬銀靴的武官官服,精神又威嚴,大步流星朝自己走來。

    “師兄!”顧朝歌剛剛喚出聲,這人便幾步躍到自己面前,夾著她的腋下將她提離地面,在空中轉兩圈:“真是你,周校尉向我稟報的時候,我還不敢相信!”被顧朝歌正過骨的那個士兵,就是去向褚東垣通消息的。

    “師兄,你放我下來啦,這樣多不好。”顧朝歌被他舉在空中轉圈圈,雖然很開心,但是也很尷尬啊。褚東垣聞言哈哈一笑,將她抱進懷里,大笑:“不放,萬一你又被抓走了怎么辦,絕對不放!”

    “這里哪會有人抓我嘛……”顧朝歌小聲嘀咕,卻沒有拒絕褚東垣的擁抱,面前的官服很陌生,可是抱著她的人卻很熟悉,也很溫暖。褚東垣抱著她的手臂那樣緊,好像生怕她跑了一樣。

    這一刻,她終于有了回家的感覺。

    “師兄,我回來了。”顧朝歌將頭埋在他的胸前,輕輕地說。

    褚東垣嗓子發緊,小淚包這身打扮,不知道是吃了多少苦才找到這里。他輕輕地拍拍她纖細的背,柔聲道:“回來就好。”

    不遠處,差不多同時得到稟報,但是因為年紀大了腿腳不好,因而慢幾拍才到的薛吉,識相地站在原地。默默看著這師兄妹二人團聚的場景,他欣慰地笑了笑,拍了拍身后青年的肩膀:“衛大人,放心了吧?她平安回來了。”

    衛尚的手在袖子里攥成拳頭,他一眼不眨盯著被褚東垣護在懷里的嬌小身影,很想上去和她說點什么。

    但是……

    他什么也沒有做,和薛吉一樣站在原地,點了點頭:“她回來就好。”

    薛吉老懷大慰地笑道:“這下老夫終于可以向陛下交差了,朝歌一日不回來,好些人的心都懸著那!陛下知道,想必也非常高興,而且……”而且呵呵呵,終于有法子能整伊崔那小子了,陛下一定非常開心。

    *

    “陛下和娘娘要召你入宮?現在?還小住?”

    二品大員褚東垣將軍,因為找到自家師妹就理所當然翹了班,興高采烈帶師妹回自個的新府參觀,把早就準備給她的房間拾掇好,讓幾個親兵去請東都最好的成衣師傅給師妹量體裁衣,順便搜羅了大包小包的點心、首飾和衣裳回來,美滋滋向師妹炫耀自個的有錢加體貼,抱著師妹長住自己家的想法忙里忙外,安頓好了一切。他得意洋洋地想,伊崔那混賬這個時候出京,等他回來,別想從自己手里搶走小淚包,看她一眼都休想!癡心妄想,哼!

    然后呢,等他忙活完一切,坐下來聽小淚包說她這一年的遭遇時,中央官署的“下班”時間到了,顧朝歌回來的消息早就如長了翅膀一樣飛遍東都上層,許多和顧朝歌關系不錯、或是得她治過病的官員們都紛紛帶禮前來探望。文官中帶頭的是薛吉,衛尚緊跟其后,武官里*起和楊維結伴前來,總之褚府一下子門庭若市,熱鬧非凡。

    褚東垣表示很、不、開、心。

    他想和自家師妹好好說說話,敘敘舊,抱抱她安慰她,順便吃吃豆腐,行不行啊!

    接下來,好死不死的,圣旨來了。

    褚東垣知道圣旨是難免要來的,燕昭對顧朝歌失蹤一事心有愧疚,一定會見她一面,不過這圣旨來的比他料想的晚。現在他知道了,不晚——燕昭是掐好了點,估摸著顧朝歌來東都是風塵仆仆,到這個時辰應該梳妝打扮完畢,師兄和一些舊人也都見過了,他可以放大招了。

    “皇后娘娘和顧大夫的關系最好不過,請顧大夫去宮中小住,是我們娘娘的意思,”衛瀠派來了自己昔日的貼身侍女,如今的大宮女綠荷親自來請,綠荷笑瞇瞇同褚將軍解釋,“顧大夫是女兒家,這一年吃了不少苦,皇后娘娘最會照顧體貼人了,大家都是女子,住在皇后宮中比住褚將府上要方便不少呢。”

    褚東垣滿臉不高興:“皇后娘娘不是又有喜了嘛,滿朝誰不知道,她還怎么照顧別人?”

    顧朝歌睜大眼睛驚喜道:“阿瀠……呃,娘娘又懷孕啦?我要去看她!”

    褚東垣一臉無奈地望著自家師妹,他正在為她爭取“抗旨”的可能,她倒好,把他賣了個干凈。

    “你想去就去吧,”褚東垣嘆了口氣,“反正除了某人來說,這也不是壞事。”

    顧朝歌一頭霧水,她沒明白師兄說的“除了某人”是誰,不過皇宮她是肯定要去了。住在師兄府上雖然好,可是她知道師兄的心思,住在他府上多有不便,她不想讓伊崔不高興,所以衛瀠那兒是個很好的選擇。

    她收拾收拾東西,跟著綠荷高高興興進了宮。因她身份特殊,本/朝又是初建,燕昭的后宮也干凈,或者說空蕩,她不必拘泥太多禮儀,雖然初入尚有不適應感,但很快便習慣。衛瀠一見她,看她那干枯分叉的頭發還有粗糙的臉蛋,心疼得要死,每日變著法而給她做各種養膚養發的秘方,而顧朝歌就給她把把脈,做做按摩,彼此說說體己話,兩個人住在一起不要太開心。

    連燕昭晚上過來看老婆,都經常被衛瀠嫌棄,把他丟去看娃。

    因為她想和顧朝歌一塊睡,可以聊天。

    被嫌棄的皇帝陛下好不凄涼,燕昭咬咬牙,心想為了報復某人,他就先忍忍,忍!

    燕昭期待已久的那天來得非常之快。

    顧朝歌到的當天,燕昭便派人送了一封三百里加急給伊崔,伊崔畢竟才走了五天,連河南境都未出,兩天之內就收到了這封加急信件。當日伊崔便騎馬趕回,為保速度,他撇下全部士兵和年幼的阿巖,只帶盛三,一日一夜,不眠不休。

    他連續在三個驛站換馬,風馳電掣,日夜兼程,于收信的第二日寅時三刻,趕回東都。

    寅時三刻,天只微微透一點亮,天邊泛著蟹殼青的光,還不到東都開城門的時間。然而伊崔可等不到他們開門,守城士兵揉揉困倦的眼睛,努力打起精神看著城門下的人,聽他報上名大,嚇得渾身一個哆嗦,他沒見過伊崔本人,連忙去請長官確認,城下的人是否乃伊相。天暗著,為了謹慎起見,守城的熊長官把城門開了一條縫,親自跑出去,隔著護城河瞅河對岸的那人,聽見對面那人冷笑一聲:“要不要我把宰相令直接砸你臉上,熊大校尉?”

    這冷冰冰射來的視線,這陰森森的語氣,除了伊相還能是誰?熊校尉一個激靈,連忙揮手:“放鉸鏈,上橋,開城門!是伊相,伊相回城了!”

    鉸鏈放下來需要一點時間,伊崔的馬感受到主人焦躁的心情,不安地踏蹄,時不時打著響鼻。在橋終于放下的那一刻,伊崔策馬揚鞭直奔而上,熊校尉剛張口道歉:“伊相莫怪,末將……”然后就吃了一嘴灰,伊崔幾乎是縱馬直沖入城,連施舍給熊校尉一個眼神都吝嗇。

    這個時間,城中街道根本沒有人,他縱馬狂奔,一路往伊府的方向去。因為馬技一般而騎馬時間又太久的緣故,他的大腿內側隱隱作痛,伊崔不用看也知道一定磨出血了,但是他現在顧不上。

    “開門!”伊崔焦急地叩響自家府上大門,兩個門童隔了好一會才匆匆來開門,睡眼惺忪,看見門外的自家主人,門童睜大了眼睛:“大人,您怎么……”

    “朝小歌呢,”伊崔喘了口氣,改口道,“我問顧朝歌,她人呢?”

    門童茫然搖頭:“沒聽說……哦,前幾天有一個自稱顧朝歌的姑娘上門,小的擔心又是騙子,便指路讓她去中央官署區了。”顯然門童的消息網還不夠發達,因為主人出門在外的緣故,沒有和其他府邸的仆人交流訊息,他們還不知道那姑娘就是顧朝歌。

    伊崔死死盯著兩個門童,像看白癡一樣,簡直要把他們兩個身上盯出洞來。在自家主人如此有威力的視線之下,門童紛紛低下頭來,后知后覺地悟出,那姑娘可能是真貨……哦不,應該說是本尊。

    幸好及時趕到的盛總管給門童們解了圍:“公子,信上只說顧姑娘回來了,沒說她如今住哪兒,陛下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等著我去求他!”伊崔冷笑一聲:“走,入宮!”

    盛三愣了一下:“公子,這個時辰入宮?不換朝服嗎?”

    “換個屁!”伊崔現在的心情暴躁無比,沒有什么比知道人在這里卻見不著更焦心的,而且燕昭那廝故意在信上說朝小歌這一年過得如何如何不容易,回來如何如何艱辛,就是為了讓他著急!

    他娘的,如果入宮還見不到朝小歌,這右宰相的位置,誰愛坐誰坐去!老子不幫他賣命了!

    伊崔渾身就是一個大寫的“焦躁”,他想她想得心都痛了,他好想好想見她。燕昭在信上寫的關于她的那些,

    雖然簡略,但他一邊看一邊腦補,越腦補越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