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東流眼神向下垂著,對了,皇后也給三清觀下了旨要準備六皇子大婚的祭禮,眼前這位就是未來的六皇子妃啊。 “皇子妃的功德錢更該上一檔。” 錢珞瑾又拿出一包銀子塞進東流懷里:“一百兩不用找零,只要飯菜管夠!” 東流身穿淺灰色的道袍,往桌邊一靠,身姿比少女還要嫵媚:“吃胖了,要是六皇子退婚,可別算貧道頭上。” “不會不會,他不是那種人。” “那就好。” 東流嘴角含笑,只是這心里,并不怎么暢快。 謝夢瑤直接抬入三皇子府為側室,并不需要婚禮,錢珞瑾和慕從錦的大婚就成了今年的重頭戲。 自謝夢華出嫁后,謝夫人好久沒張羅過婚事,手都癢癢了,等皇后那邊定好了日子,錢老爺和錢夫人提前兩個月往都中來,足走了半個月才到站,實在是給錢珞瑾準備的嫁妝太多,好似一條長長的商隊,浩浩蕩蕩地進了都中城。 錢老爺多準備嫁妝是對的,因為六皇子送來的大定可謂是驚天地泣鬼神。 某一天,慕從錦正在吃核桃,不知怎么靈光一閃想起來謝夢華結婚的時候,錢珞瑾曾感嘆謝夢華十里紅妝的嫁妝,她那副眼饞心熱一堆強調的模樣深深地烙印在慕從錦心里。 好,就多給她點聘禮,讓她也風光一把。 慕從錦本就自作主張在嫡皇子的規格上又添了半分,皇后心疼小兒子舍己為兄,給增添了一大堆。 三皇子也跟自己的正妻符氏商量:“皇弟為安穩大局,娶錢家小姐,受了不少流言蜚語,且他連江山都拱手于我,我這做胞兄的不能沒點表示。” 符氏點頭應聲:“殿下放心,我早備下了,做兄嫂的本該添補,就是豐厚些也是情義,挑不出錯。” 就這樣,三皇子這邊也送了許多,三皇子妃出身平國公府,家世顯赫,為討三皇子歡心專門挑著送了許多珍奇異寶,更讓自己母家對珞瑾多番籠絡。 那雕龍邊的皇家禮擔一箱箱抬進鎮國公府,論數量論珍貴都遠超當年二皇子和三皇子,一時間珞瑾備受皇室寵愛的名聲傳開,這時候要是有搜索排行榜,錢珞瑾妥妥的是榜首。 錢夫人都感動哭了,拉著謝夫人談了大半夜,全是感謝的話,謝夫人自己都蒙了,她雖然一直挺注重對錢珞瑾的教育,可能嫁給皇子是她萬萬沒想到的啊。 謝夫人被錢夫人夸得莫名驕傲,不管怎么樣,皇子妃是她外甥女,這是想想就能在都中貴婦圈炫耀一輩子的事情。 本來錢老爺帶來的嫁妝都是超額準備,誰想到皇家就跟瘋了似的,送來這么多東西,錢珞瑾的嫁妝也不得不跟著往上漲,商鋪土地金銀珠寶這些能用錢買的,在錢老爺那里都不是事兒,可更精致的器具光靠錢可買不來,這可讓錢家兩口子犯了愁。 關鍵時刻還得靠親戚幫把手,謝老太君拿出來整整五個箱子給錢珞瑾陪嫁,都是她當年的嫁妝,里面甚至有當年先帝賞賜的東西,貴重自不必說,拿著備有面子。 謝大爺夫婦也要給外甥女添妝,知道錢家的難處,謝夫人私下里跟錢夫人說:現在花錢從銀樓買的東西都不上檔次,反正我三閨女一時半會兒也不嫁人,把她那份嫁妝先給珞瑾用著吧。 錢夫人連連擺手:那哪行啊,三丫頭早晚也得嫁人。 謝夫人:有什么的,等她嫁人的時候你這姑母也給多添點妝不就得了。 謝夢曦自己自然也沒有意見,加上謝夢曦那一份,整個鎮國公府的前院都擺滿了錢珞瑾的嫁妝箱屜,就跟雙十一快遞爆倉似的,都這樣了,還有下人來報:“夫人,姑奶奶,安廣侯府的人抬了幾個箱子過來,咱家大小姐說要給表小姐添妝。” 謝夢華的添妝里有她自己的一份心意,也有安廣侯夫人一份心意,這些年,安廣侯夫人靠著說錢珞瑾的八卦在都中贏得了不少掌聲,送一份禮就當給錢珞瑾的版權費。 都中閑人們還在津津樂道著錢家收到的那一份大聘,從鎮國公府往六皇子府過嫁妝又是黑黑壓壓嚇死人的一大串隊伍,福鯉帶著自己手底下的小太監們都快忙吐了,暗嘆錢家果然是巨巨,這么些東西,即便是威國公府和平國公府一時半會兒也拿不出來吧。 慕從錦和錢珞瑾各自在自己府里看著搬進搬出的下人,兩人心有靈犀地想著同一個念頭:雙方大批量地交換著財物,怎么感覺像在洗錢? 婚期臨近,錢珞瑾也跟著緊張起來,這回不用謝夫人督促,她自己沒事就稱稱體重,可別真穿不進嫁衣,那就糗大了。 古代沒有電子秤,秀喜搬了給豬稱重的大秤砣過來,每頓飯吃完都給錢珞瑾測量體重。 謝夢華也三天兩頭地跑回府里,給錢珞瑾傳授結婚經驗,謝夢華回來絕對是和錢珞瑾的姐妹情深,因為她每次回來都要被謝夫人抓回房里好一頓教育,主要是快速懷孕的傳說級秘術之類的。錢珞瑾倒覺得謝夢華晚點懷孕挺好的,古代醫療這么差還小小年紀就生育,悲劇不要太多。 鎮國公府的主人們一個個緊張得睡不好覺,下人們倒是一片和樂融融,連刷漆的粗工都哼著歌,美得要上天了。 “嬸子,花房的韶蘭您可都照看好了,表小姐大婚要用哩。” “放心吧,我和孫大嫂輪班看著,花房里一刻都不敢空人呢。” “旺大哥,夫人讓你去廚房抓只豬,老爺要祭祖宗。” “快點快點,這些全都搬過去。” …… 鎮國公府到處都是忙忙碌碌的身影,比過年還熱鬧,這還是往外嫁女兒而已,可想而知要負責的拜堂的皇子府得忙亂成什么樣子。 皇后娘娘自不能像一般主母一樣親自打理皇子府的事情,但她身邊的貼身宮女和太監一天至少要去看三次,大婚事宜自有經驗豐富的司禮太監,再細微的,還有三皇子妃照管。 多虧錢珞瑾沒看見慕從錦這幾天的模樣,不然慕從錦這輩子在錢珞瑾面前都抬不起頭。 大半夜,掌管內務的老太監神秘兮兮地來找慕從錦,手里捧著個精致的錦盒,臉上掛著詭異的笑容,他悄悄地來,又悄悄地走,不帶走一片云彩,只留給慕從錦滿頭霧水。 要不是起床看見桌上真的放了個錦盒,慕從錦還以為自己在做夢,還以為又是送來的福喜玉佩之流,慕從錦把錦盒打開,整個世界都黑暗了。 錦盒里是一本書,封面用金漆筆大大地寫著“春/宮”兩個字。可能是一首歌頌春天詩?慕從錦抱著僥幸心理翻開一頁,馬上又把書合上,里面兩個不穿衣服的小人正做著高難度動作。 觀看春宮圖是皇子大婚前必不可少的手續,“春/宮”最初就是指太子居住的宮室,按道理以慕從錦的身份應該不知道啪啪啪是什么,然而穿越而來的慕從錦不僅知道什么是啪啪啪,還知道怎樣科學健康地啪啪啪。 老太監送來的這本書對慕從錦來說毫無建設性作用,但不能辜負了人家的好意嘛,慕從錦還是屏退下人,獨自在屋里觀賞起來。 實際上這種書也不是全都簡單粗暴地啪啪啪,也有戀愛、約會等含蓄的內容,給慕從錦婚前看的這一本,主要講的是入洞房的各種步驟,也就是教新郎官怎樣有禮有節循序漸進地啪啪啪。 慕從錦看了一半,把書反手扣在桌子上,好像沒什么卵用,他要是這么對錢珞瑾,以錢珞瑾的狂躁程度估計得一刀捅死他? 錢珞瑾婚前學的東西更羞恥,胡mama作為錢珞瑾的乳娘,肩負起了啟蒙的重要責任。 眼看著胡mama扭扭捏捏欲說還休的樣子,錢珞瑾閉眼睛都想得到她要說什么,盡管錢珞瑾也是看過各種少兒不宜電視劇的人,盡管錢珞瑾知道的姿勢說不定比胡mama還多,看著胡mama緋紅的老臉,錢珞瑾還是不禁尷尬起來。 慕從錦應該知足了,能自己安安靜靜地看書多幸福,錢珞瑾被迫聽人口述才是最羞恥的。 勞累過,羞恥過,緊張過,總算是熬到這一天,值了。 ☆、第53章 城 東流算的這一天果真是個好日子,萬里長空,沒有半朵烏云,風和日麗,下人們都說是夫妻和順的吉兆。 錢珞瑾一大早就開始梳妝,臻容坊的縈娘來幫錢珞瑾開面,疼得錢珞瑾嗷嗷叫,結個婚容易么!把全身上下都處理干凈,錢珞瑾覺得自己就像在砧板上被人刮完鱗片的草魚,有氣無力地呼吸。 根本沒時間給錢珞瑾休息,妝容、發飾,一堆丫鬟幫著忙活還足折騰了一個時辰,繁瑣的大紅嫁衣披在身上,綴滿金絡子,就跟穿了兩斤鎖子甲似的,什么鬼東西,這么沉!是怕新娘逃婚嗎? 謝夫人拿出一個精致的箱屜給錢珞瑾,說是謝二爺死前留下的,里面是給錢珞瑾攢的嫁妝。 五彩琉璃做的八寶玲瓏箱,給女孩子隨嫁再適合不過,里面一件件都是精致難尋的寶物,正如他的一生,別樣風骨,綽約之姿,有別于凡塵俗人。 錢珞瑾輕輕扣上箱鎖,縈娘給她染了鮮紅的指甲,更襯得她膚如凝脂,手指搭在映彩的琉璃上是待嫁少女的嫵媚,只可惜她這一身盛裝嫁容不能給他看上一眼。 “含翠,你抱著這個,走在隨嫁品最前面。” 含翠點點頭,將那八寶玲瓏箱緊緊抱在懷里,她的雙手早已一片濕汗,今天可是她家小姐最重要的日子,她心里既害怕又緊張。 “小姐!六皇子往這邊來呢,蓋頭呢?還不快跟小姐蓋好!” 胡mama一身鸞粉,穿的跟個老妖精似的,扶著錢夫人進來,錢夫人仔仔細細地把錢珞瑾身上所有零件都檢查一遍,眼睛都紅腫著,一看就是剛哭過。 錢夫人將錢珞瑾的小手握在自己手里,平時那么多嘮叨,這時候反而都說不出來了,只從嗓子眼哽出一句話:“好孩子,別怕。” 錢珞瑾抓著錢夫人的手,稍稍用力地握了一下:“我不怕。” “夫人,小姐,走吧,別誤了時辰。” 大紅蓋頭擋住面容,眼前只剩一片漆黑,錢珞瑾深吸一口氣,雙手抬起便有一群丫鬟婆子左右簇擁著她往外走。 嫁衣長擺半拖在身后,頭上半鳳羽冠,身繡鸞鳥于飛的圖樣,一切皆是嫡皇子妃才有的規制,錢珞瑾下巴微微揚起,告訴自己一定要走出大家閨秀的氣魄,今日不只是她出嫁的日子,更要讓全都中人看看,鎮國公府不再是那個下葬自家嫡子都要被逼迫無法的鎮國公府。 以前是她太小,別無他法,從今以后,她就是六皇子妃。 大紅燈籠掛滿整條長街,紅紙鋪路,嗩吶開道,奏的是誰家婚娶禮樂,整個都中的人都知道。 皇子結婚規矩多,盡管宮里派來的教引嬤嬤把錢珞瑾教的滾瓜爛熟,這一段繁瑣的程序走下來,錢珞瑾還是覺得腿都軟了,現在要是給她一個墊子,她馬上就跪那兒。 慕從錦只會比錢珞瑾更累,拜了天地,錢珞瑾就被扶進新房等候,可憐慕從錦還有一大堆程序沒走完。 秀喜扶著錢珞瑾在床沿坐下,這蓋頭繡得花太厚重,悶得錢珞瑾喘不過氣,錢珞瑾很想把蓋頭掀起來透透氣,手剛碰蓋頭的邊角,就被秀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了一下。這屋里除了錢珞瑾自己帶過來的陪嫁丫鬟,還有好多皇子府里的宮女,錢珞瑾只得忍著。 三皇子這兄長當得可以給個五星好評,慕從錦被拉著灌酒,三皇子一馬當先,肚子喝得跟個孕婦似的,還一副“想灌我弟先踩我尸體”的模樣,三皇子是老司機了,他懂,春宵一刻滋味曼妙,再好的酒也比不上。 慕從錦也挺著急回房的,他本來就不愛喝酒,而且他看著錢珞瑾的蓋頭有點厚,真怕回去晚了把她悶死。 錢珞瑾在視線一片漆黑中也不知自己坐了多久,直坐得屁股都開始疼了,周圍宮女個個屏息直立,每一個敢說話的,錢珞瑾感覺自己都快瘋了。 正坐著,嗅到一股酒氣飄進來,只聽屋內侍女們齊聲道:“六殿下。” 錢珞瑾能感覺到自己身邊的床沿沉了一下,應該是慕從錦坐在那兒。 從慕從錦的角度看很好笑,錢珞瑾晃動著腦袋好像想隔著密實的紅綢布看見他似的,就這么看著她,先前心中緊張的不安都淡了下去。 跟在慕從錦身后進來的還有一位喜娘,專門負責指導年輕小夫妻洞房該做的事。 喜娘先是疊了疊被子,說了一車吉祥話,無外乎是生兒子,早生兒子,生一堆兒子,生的全是兒子。 然后就是侍女端著吃食過來,生餃子,生面條,生元宵……總之全是生的,就要從錢珞瑾嘴里說出個“生”字,滿屋子就是恭喜恭喜的,錢珞瑾心里想吐槽,恭喜個毛線,別說她跟慕從錦不過是擺擺樣子,就是真的,她二十歲之前也不要生孩子。 伺候著慕從錦和錢珞瑾喝了交杯酒,喜娘滿臉過來人的笑容,招手領著滿屋子的下人退了出去,只留下新婚夫妻兩個人,畢竟啪啪啪這種事兒就是皇家也不喜歡被圍觀。 喪失了視覺的錢珞瑾還不知道屋里已經沒人了,仍舊腰板挺得比直,兩只玉手嫻靜地搭在腿上,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 慕從錦去摘錢珞瑾的蓋頭,手指碰到錢珞瑾吊著的流蘇,皮膚表面觸電般酥麻。屋里安靜得他能聽到自己胸腔里沸騰的跳動,明明只是一場一勞永逸的戲碼,他在激動什么? 錢珞瑾低著頭,從蓋頭下的空隙能看見慕從錦的手指晃過來,少年纖細的手指有點嫩。 一整天沒吃東西,錢珞瑾可能真的餓急了,腦袋一晃神,對著慕從錦的手指吭哧一口要下去。 “啊啊啊!” 比起疼,慕從錦主要是受到了驚嚇,往回抽手連帶著把錢珞瑾的蓋頭也碰掉了。 “錢珞瑾!你是不是屬狗!” “對不起對不起!我、我一天沒吃東西,神經系統都有點紊亂……” 錢珞瑾臉上畫著新娘妝,大紅大白跟唱戲似的,慕從錦捏著自己受傷的手指,嫌惡地說:“你臉蹭墻灰里了么,還不擦了去。” “是是是。” 有錯在先的錢珞瑾不敢有半點違抗,其實她自己照鏡子的時候就有點想吐。新房里早已備好了熱水,不過是給小夫妻倆洗那種地方的,錢珞瑾也顧不得了,把頭埋水里好一頓揉搓。 “慕從錦,你看我臉上的粉洗干凈沒?” 洗好臉的錢珞瑾自己提著裙子噔噔噔地跑到慕從錦身邊,少女白嫩的身體裹在紅艷的嫁衣里,頭頂繁雜的飾物都已摘去,洗去妝容的面龐純凈甜美,濕發貼著臉頰還滴著水珠,一雙靈動的大眼睛楚楚可憐。 有那么幾秒,慕從錦忘了眨眼,她離得那樣近,把他的眼睛當成了銅鏡,呼吸里全是她身上香膏的味道,慕從錦心里被塞了一根羽毛,癢得想打噴嚏。 “沒洗干凈?”見慕從錦眼睛都直了,錢珞瑾懊惱地說,又跑回去重新搓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