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他們在打架？”他沉聲，直指著那兩個正在用考卷玩紙飛機的男同學。

    女孩垂下頭，似乎很羞愧。

    其中一個男同學見狀，立刻招手笑道：“方才打完了！現在和好拉！”

    彷佛沒看到黑沉著臉的姜梓孟，另一個男生也舉起手，露出一小片瘀青，蠻不在意道：“老師剛來可能不習慣，平常我們都是這樣玩著，只是這次玩得比較認真，嚇到莫同學而已。”

    “無理取鬧！！” 姜梓孟冷冷拋下一句，其實也不是多生氣，只是感應到遠方的異象急著出發。

    見對方一走，那兩個男生對女孩眨了眨眼。

    女孩回以感激一笑。她轉頭，看著遠方那人越走越遠的背影，嘴角笑容漸漸退去……

    姜梓孟沒再去多想。他從辦公桌底下拿出那袋網球背袋，在其他老師的欣羨下暫時早退。

    一出校門，他將所有感官放在那兩種妖氣，不一樣的妖物，卻從同一個地方分開，該去追哪一個？

    這個問題沒有困擾他太久，他很快找到方向，那方向的妖氣香膩濃稠，宛如花蕊蜜水，正是媚惑人心的妖物最擅長散發的氣息……

    時隔七年，姜梓孟站穩腳步，抬頭看到古樂行那沉舊的牌匾時，目光有一瞬間茫然。

    紙門映著暖黃的燈光，隱約看到有人影晃動。姜梓孟想拉開紙門，心神卻莫名有些不穩。

    他聽到了女人的聲音，從里頭傳來的，一種奇怪的錯覺在模糊他的雙眼。

    腦海不受控制，愚蠢地想象著紙門后頭，抱著剛出生外甥的meimei就活生生俏立在那。她笑意盎然，靠在妹夫肩上，滿滿的幸福，以為終于走出了不孕的詛咒……

    “爸爸！！！救我！！”

    紙門被碰地一聲拉開，姜梓孟沒看到人影，就先聽到女兒的慘叫聲。

    “爸爸！！救我！！表哥他發瘋了！”姜思螢看到姜梓孟的那一刻幾乎要喜極而泣。

    顧不得肩膀那道新鮮的大口子還涌著血，她拖著僵硬的雙腳，用雙手抓地，吃力地爬到姜梓孟腳邊，便緊捉著他的褲腳不放。

    陷入瘋狂的半妖雖然危險，但憑從小的訓練，姜思螢是完全可以安全撤退的，只是……之前那逃脫的妖孽卻早就給她下了暗手！

    姜思螢恨恨地想，絕對是在臨風逃跑前，滑過她臉頰的那一刻，那妖孽偷偷石化了她的雙腳，害她完全無法躲避那一下的攻擊。

    少女昂著頭，雙眸泛淚，姿態卑微虔誠，幾乎是在心甘情愿乞討什么，但男子卻沒有施舍給她任何一眼。

    事實上，他踢開了她的手，毫不猶豫，彷佛只是踩過一株雜草。

    似乎沒聽到少女吃痛一叫，姜梓孟直直往前走去。

    他愣愣看著地上的衣物，白襯衫、黑長褲，是那所高中的制服。姜梓孟環顧四周，除了已經昏倒的大兒子和還在痛喘的小女兒，整間室內，再無旁人。

    衣服的主人像是蒸氣消散，別說一絲頭發，就是一滴汗水和嘆息都沒有留下。

    后頭繼續傳來女兒的啜泣聲，姜梓孟握著那件單薄的襯衫，幾乎要將它當成抹布擰爛……

    “小漁他的狀況我最清楚，你們回去自己向家主請罪吧。”

    與手上力道相比的是男子冷淡的語氣。

    姜思螢正想辯解，卻見那雙大手猛然將襯衫一攤，宛如雪地上現行的血跡，上頭凌亂的腳印已是不言而喻的證據。

    “他……”失血過多，姜思螢視線有些暈眩，只覺得那襯衫雪白得刺眼，有一瞬間，彷佛又見到那駭人的場景。

    少女垂著頭，虛弱的聲音幾近干涸。她強撐著一口氣，哀求著自己的父親，請求他清醒一點：“尾巴……白色的尾巴……他就是妖怪阿…”

    終究是自己的子女，還是要關心一下，男人淡淡道：“我先去找你表哥，醒來后帶你哥哥去看骨科吧。下次小心點，別又在雨天滑倒扭傷腳了。”

    聞言，他往姜思玄的方向看了一眼，對方還昏迷著，右腳腳踝呈現一種不自然的扭曲，暗示著施暴者的可怕力量。

    得快一點找到虞年，在他還完全失去做為人類的意識前……

    意識在渙散，少女眼皮半垂。

    在墮入黑暗前，她滿眼盡是男子沉默離開的背影，她的父親，沒說超過三句話，將親生子女當成垃圾，拋到腦后，只為了一個怪物外甥！

    沿著背肩，灼熱的液體留下，隨著她用力握拳，一同被含入掌心。

    她終于明白了，為何哥哥們如此憎恨著那個不過見了幾次面的遠房表哥。

    他真的，該死。

    店的位置不是什么熱鬧的市區，時間接近凌晨，除了幾只狗在矮墻內吠叫外，小巷左右空無一人。

    姜孟梓閉上眼睛，試圖靜下心搜索妖氣的走向，可是背后的振動卻不斷打擾他。

    “想表現一下嗎？”男子往后拉開了背上布袋的一角。

    也是阿，那只破解了銅線陣的妖怪，最少也有千年修行吧？他不能放過任何一絲線索，只要與那妖狐相關的，他絕不放過！

    思此，姜孟梓上衣口袋拿出一個小瓶子，那瓶身糊滿黃符，看不出裝了什么。

    抱歉了，父親，我不能放過這樣的機會，就容許兒子自作主張一回吧。

    心念一動，他拿著玻璃瓶的手掌用力握緊，喀嚓一聲，再度放開，玻璃碎片隨著血珠晶瑩落下，通通落入了那袋袋子里。

    “好好吃吧，姜家的血和那妖怪的妖氣。找到它，重傷它，必要時殺了它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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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子瓊脫身而出后，她并沒有馬上回去，而是隨便找了一間陰暗的小巷歇著。

    姜子牙的氣息……少女渾身泛著冷汗，如玉的肌膚頭一次感覺到了真切的冰冷。

    她不怕那兩個凡人，姓姜又如何？靈力干巴巴像塊果干，但他們手上法寶所殘留的氣息，宛如炙熱烈陽怒嘆的戾氣，是她最熟悉、也是最害怕的溫度。

    換了一下姿勢，手臂突然傳來一陣劇痛。

    玉子瓊低頭，手掌一翻。只見手腕下方，本該潔白無瑕的肌膚上像是被人用刀狠削了一塊，一大片腥紅刺目的燒傷占據了她的視線。

    這也是當時琵琶精一掙脫就急得逃跑的原因，能對她用白玉塑形的妖身造成損害的，除了沾染三昧真火的法器之外，還真沒有別的。

    也不知道這樣的法器還有多少件，真是陰魂不散阿……

    姜·子·牙！

    她一個接著一個字，咬牙切齒，彷佛要在心底最幽暗的深處細細磨著，直到嘗出一絲血味……

    嘩！靠近腳旁的小坑濺起一灘水花。

    少女下意識撇了一眼，只見水面上搖曳著模糊的人影，黑發與白膚混入成底下的泥灰，只有幾抹妖異的金色碎片漂浮于上。

    玉子瓊立刻收起妖氣，灼熱的眼睛也很快恢復正常。

    附近的地上滿是水坑，想來是下過了一場小雨。鐵皮的屋檐角有水珠串串而下，土壤被雨水翻打而出，空氣中盡是草木潮濕之氣。

    妖孽出世，則風雨匯聚。

    玉子瓊知道自己曝露了。

    那姓姜的人給她喝的符水會使妖怪現出原形，而對于玉子瓊這種千年大妖，僅僅是泄漏出妖氣罷了。

    不過對姜家，這就夠了。他們將如獵犬般，尋著血味而來。

    不能回家！

    玉子瓊下了決定，她倚著老墻，飛快地想著辦法。

    她不應該相信任何人。

    也許是因為和女孩相處的那幾日放松了戒心，方才被困在那間古樂行時，玉子瓊不斷反省著自己的過錯。

    凡人，是不能相信的。

    得到了教訓，琵琶精下意識就想著要將它深深刻入腦海里的玉簡。

    銘刻，這是玉石精的本能。那些被銘刻在玉簡上的知識會隨著日月流轉而沉淀，漸漸化為她玉石骨子里的精髓本能。

    之后，那只從話本里復活的妖精就會是真正鐵石心腸，再也不愿接觸凡人……

    “！！”

    手機突然振動，有人打來，二姐？

    “二姐？”少女接起手機，下意識詢問。

    “呼……呼……”手機是玉子瓊熟悉的聲音，卻不是她以為的那個妖。

    “小瑤！妳在哪？”

    莫愁恩？少女微微驚訝。

    莫愁恩似乎是一邊跑一邊講話，她氣喘噓噓道：“妳、妳聽我說，待在原地，什么都不要做，施法放氣場什么的都不要！！絕對不要用妖力！！”

    “恩？”第一次聽對方主動談起妖界，玉子瓊難得起了好奇心，追問：“說清楚。”

    “我……我，” 莫愁恩猶豫了一下，咬咬牙還是招認道：“上禮拜來了一個代課老師，他姓姜。”

    “！？”玉子瓊睜大美目。

    在對方還在喘氣的時，她控制住情緒，異常輕聲細語道：“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

    “因為對方手上……”莫愁恩又喘了幾口氣，急聲道：“他有很厲害的東西！！小瑤你準備好！！我馬上去找你！我看到東西的方向了！！”

    她突然尖叫：“它往你那里去了！！小瑤……”

    剩下的話，玉子瓊沒聽到，手機被猛然一甩，零件被砸得四碎在地。

    少女往后一躍，速度飛快，恰好奪過了致命的一劍。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界就告一個段落，很快回歸日常，不過下章會有非常大大大大大大的轉折，請各位系好安全帶！(╯°Д°)╯︵ ┻━┻

    第二十六章 琵琶精的迷惘

    玉子瓊睜大眼，看著那把騰空詭異的長劍，一顆玉石冰心都快結霜了。

    該死的姜子牙，到底留了多少寶貝給自己的后代？！現在這把劍……唔！

    少女玉骨纖細，一個側身，再次閃過了那道銳利的劍鋒。

    那劍騰空而飛，也不著急，就這樣一劍一招與玉子瓊周旋，瞬間刀光劍雪，將這條雨后小巷激起陣陣波動，殺氣化為有形的水珠，在空中晶瑩顫抖著。

    玉子瓊不斷變化身形，一下人形、一下妖風，只是無論她如何在小巷間奮力奔走，那劍就是緊追著她不放，根本就是一只尋著血味而來的狼犬。

    一妖一劍在小巷里竄走，玉子瓊左閃右閃，始終不敢正面回擊。

    隨著教訓被消化，其中的恐懼也跟著根深蒂固，那劍所散發的氣息正是玉子瓊最忌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