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節(jié)
這種氣勢里,混合著長居高位者天然的威懾,以及深不可測的武功所帶來的實力壓制。看著他,仿佛看到了一丈峰頂那位和延平帝的結(jié)合。 卓正陽。 奚玉棠縮了縮瞳孔,強行將目光從老怪物身上移開,轉(zhuǎn)向沈七。仍是那張令人幾乎忘卻呼吸的絕美臉龐,卻瘦的脫型,白色的長衫穿在身上,越發(fā)顯得形銷骨立,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沈七看來精神還好,呼吸雖急卻聽不出有內(nèi)傷在身,單單看去,并未有什么外露之傷。 他被點了啞xue,身側(cè)有林淵看守,見到奚玉棠時掙扎了兩下,卻又很快被按住,只能用眼睛死死望著他們,沒有祈求他們逃離,也不想讓他們沖動,竭盡全力使自己看起來冷靜鎮(zhèn)定,甚至還對奚玉棠輕輕點了點頭,示意她放寬心,自己無事。 奚玉棠望著許久不見的沈七,只覺呼吸都變得困難。她只掃了對方一眼便將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卓正陽身上,一路從高臺上掃過,并在最后一階前見到了歐陽玄。 ……他竟然身著紫薇樓弟子的衣衫。 “你們來了。” 一道渾厚低沉的男聲在空曠的大殿內(nèi)響起,緊接著,高臺前的男人緩緩轉(zhuǎn)過身來。 下一秒,奚玉棠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看來老夫這幅模樣,驚到你了。”卓正陽平靜地對上她的視線,似乎猜到她在驚訝什么,目光掃向階下的沈七,“這都要歸功于沈大夫出神入化的醫(yī)術(shù)。” ……是的。 奚玉棠和越清風(fēng)對視一眼,同時望向沈七。除了他的醫(yī)術(shù),再沒有什么能解釋一個人是如何從全身潰爛狀若瘋魔,變成如今吐字清晰,樣貌堂堂了。 誰都沒想到,昔年東宮地下寒池里的老怪物,恢復(fù)容貌后,竟是這樣一個器宇軒昂的中年男子,看起來不過是雙廿之齡,卻是長眉入鬢,眸如辰星,實在讓人無法將那個瘋癲之人和眼前人聯(lián)系在一起。 ……容貌恢復(fù)了,話也說利索了,那么實力呢? 奚玉棠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她強制自己鎮(zhèn)定下來,冷然開口,“看來尊者恢復(fù)得不錯。” 卓正陽動了動眉梢,目光在奚玉棠沒有面具遮擋的臉上掃過,轉(zhuǎn)而又望向她身邊銀發(fā)紅衣的奚玉嵐,并未答她的話,卻近似感慨地開口,“……果真像極。” 這兄妹倆的容貌,結(jié)合了唐芷嫣和奚之邈所有的優(yōu)點,但相較之下,哥哥更像母親,meimei則偏像父親。卓正陽毫不掩飾自己與奚之邈夫婦的相識,四字感慨的背后,還有著深重的恨意。 “當(dāng)年若非你們父親插手,老夫神功早已大成。如今竟是要面對他的兒女……”他停了停,忽然冷笑,“死得實在便宜了些。” 話音未落,奚玉嵐渾身殺氣暴漲,“住口!我父豈是你這能妄加評議!” 奚玉棠死死扣住兄長的手腕,生怕他沖出去,目光有如實質(zhì)般刺向正前。深深吸了口氣,她咬牙開口,“既然尊者已恢復(fù)容貌,是否能將本座的人還回來了?” “哦?”卓正陽睨向沈七,“你是說沈大夫?” “沒錯。” 話音落,卓正陽仰頭大笑起來,笑聲震耳欲聾,其中包含的深厚內(nèi)力幾乎令在場所有人都忍不住氣血翻騰,柳曼云更是一口血吐了出來。 林淵第一時間幫沈七稍阻了威勢,這才令他只是變了臉色,沒有被傷及內(nèi)腑。 不多時,笑聲猛地收斂,卓正陽沉聲隱怒,“小輩,你有何資格與本座講條件?!” “太初心經(jīng)。”奚玉棠絲毫不懼他的威脅,從懷中掏出一匹素色見方絲帛,“你放人,我交東西,此事了結(jié),再來算算你我之間的總賬。” 提到太初心經(jīng),卓正陽的面色明顯難看下來。他狠狠瞪向奚玉棠,眸中的怒火幾乎要將她穿透釘在墻上——就是這個臭丫頭,給了他錯的太初心法,導(dǎo)致他走火入魔多年,壞他大事,不殺實在難以平恨! “老夫先殺了沈七,再殺你取帛,豈不一樣?”卓正陽咬牙。 奚玉棠嗤笑。 你當(dāng)我是個不會動等著你殺的雕像?! “本座似乎被小看了啊……”她嘆息著上前一步,言語間,布帛撕裂聲刺耳響起,“一句話,換不換。” 卓正陽驚了一下,見她只是虛張聲勢,并非真要毀掉功法,頓時放下心來,冷笑不答。 奚玉棠直直望進(jìn)他的眼里,手上猛地用力,布帛剎那間被一分兩段。 “你!”卓正陽瞪大了雙眼。 奚玉棠發(fā)狠地挑起唇角,笑得肆意而張揚,“卓正陽,明人不說暗話,沈七若是有任何閃失,本座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得到太初。走火入魔的滋味不好受吧?就這樣等死豈不是更好?” “奚——玉——棠!你放肆!” 他太清楚不過眼前的女人所依仗的是什么。 論實力,他盡管容貌恢復(fù),功力卻因走火入魔而無法回到頂峰,對方卻是太初心經(jīng)大成者,就算歐陽玄說兩人不相上下,但誰知這素來狡詐的女人是不是保留了底牌? 沈七就算習(xí)了完整的素九,也至多能讓他多活幾年,卻無法消弭他隨時死亡的陰影,唯有得到真正的太初心法。他相信奚玉棠不會拿沈七的性命開玩笑,那布帛必然是真正的太初,可如果今日拿不到…… 他從不小覷任何對手,但惜命。雙方實力相當(dāng)?shù)那闆r下,他不可能為了殺奚玉棠而拉她同歸于盡。但如若今日不殺她,天下之大,她有的是法子讓自己永遠(yuǎn)找不到她。 機會只有今日一次,錯過了,太初就再也不可能拿到。 “我放肆的時候多了!”奚玉棠冷笑著抬起手,隨著手指一點一點收攏,好似下一秒,布帛便要在她手心化成殘片斷線。 “你!”卓正陽驚呼。 有時候,摸清敵人的命脈,才是制勝的關(guān)鍵。 奚玉棠了解卓正陽對太初心經(jīng)的迫切,更知他不想死,所以才敢拿功法、拿自己的命來搏。 大不了,今日若談崩,她陪沈七死就是了! 可卓正陽,賭不起。 所以她贏了。 …… 望著林淵慢慢壓著沈七向自己走來,奚玉棠抬手一招,薛陽和韶光拖著蘇佑上前。將裂成兩段的布帛塞進(jìn)蘇佑的衣襟,一旁的奚玉嵐朝他肩上一拍,一枚暗器飛出,蘇佑的雙腿頓時找回了知覺。 “滾。”他冷冷望向蘇佑。 深深回望奚玉棠一眼,蘇樓主很識時務(wù)地邁步走了出去。 走過一半路程,越清風(fēng)示意手下接人,斯年和薛陽一左一右攔在了林淵面前,韶光則帶著沈七直接輕功回到了主子身邊。 見沈七安然歸來,所有人都明顯地松了口氣。奚玉棠第一時間扣住了他的脈搏,一縷真氣遞進(jìn),確定他身體無恙,這才微微紅了眼眶。 “韶光,帶他先走。”她輕聲道。 “主子?!”韶光驚訝地看過來。 奚玉棠眸色深沉地看向韶光,嘴唇翕動間,一句話悄然在她耳邊響起。后者怔了怔,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自打恢復(fù)自由,沈七的眼睛便一直沒有離開眼前玄衣墨發(fā)的女子。聽到她的吩咐,他驀然紅了眼眶。狠狠咬了咬牙,他忽然上前,狠狠抱住奚玉棠,接著又迅速松開,頭也不會地離開了大殿。 奚玉棠沒有回頭,只是虛空握了握手心,低頭將沈七遞給他的字條展開,飛快地掃了一遍,震碎,接著傳音,“衛(wèi)謹(jǐn)之,看清高臺上放了什么嗎?” “嗯。”衛(wèi)寒謹(jǐn)慎地盯著石階。 “要拿么?” “對方人多勢眾,代價太大。” “擇日?” “也好。” 兩人迅速達(dá)成共識,奚玉棠掃了一眼其他人,“我們撤。” 撤? 江千彤驚訝地抬頭。 不僅是她,其他人也都怔愣了片刻。 而奚玉棠卻已背對著石門開始后退。 她一退,其他人便也跟著一動,眾人趁著卓正陽還在低頭查看布帛的時機,全部迅速退到了石門邊上。 隨著斯年、姚九、江千彤、柳曼云等人紛紛退出了石門,奚玉棠的目光落在其他人身上,見那剩下三人也已經(jīng)大半身形在門外,她忽然動了動眼睫,抬手一道氣勁狠狠打向了了門外的石獅。 轟—— 隨著機關(guān)被毀,石門瞬間失去了支撐,鍘刀般轟然而落! 幾乎同一時間,奚玉棠閃電般出手,猛然扣住奚玉嵐伸過來的手腕,向前一扯,將人迅速扯進(jìn)了門內(nèi)! 任憑門后的江千彤如何失聲驚呼,任憑薛陽等人如何怒吼,兄妹二人都恍若未聞,目光直直穿越整個大殿,望向高臺上那個與奚家有著血海深仇的人。 他們今日來,就是來報仇的。 斷沒有走的道理。 所有的后果都已經(jīng)想過,所有的退路、布局、后事也都安排妥當(dāng),自己的實力自己清楚,下場,也明白。 這是她和兄長早就商議好的結(jié)果。 并不想讓其他任何人參與進(jìn)來。 然而就在石門即將落地前,兩道身影同時穿越縫隙滾了進(jìn)來,速度之快,幾乎讓人以為眼前出現(xiàn)了虛影!兄妹二人倏然一驚,分別回頭,只見石門震聲而落,兩個多出來的人正從地上起身,靠著厚實的門,略顯狼狽地抬頭望向他們。 “……好險。”衛(wèi)寒一手搭在腰間的刀鞘上,戲謔地抬起眉梢,“這可跟說好的不一樣啊,什么擇日不擇日,差點上了你們的當(dāng)。” 另一邊,越清風(fēng)緩緩抬起頭,語調(diào)平靜卻危險,“……給你們時間,現(xiàn)在就可以開始想事后如何給我解釋了。” 奚家兄妹:“……” 作者有話要說: 越清風(fēng):說好的共進(jìn)退,就是丟下我?說吧,想跪棋子還是想抄書? 奚玉棠:……跪。 奚玉嵐:……跪。 越清風(fēng):很好,《齊物論》抄一百遍,明日給我。 奚家兄妹:…… 天上的奚氏夫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下一章,四人小組純菜刀隊要開始打怪了。 哎喲,想想都有點小激動呢。 ☆、第128章 落幕 空曠的地宮大殿,莫名多出來的兩位戰(zhàn)友,二十余個敵人,劍拔弩張的氣氛。 如果說在這之前,奚玉棠都神經(jīng)繃緊如隨時會斷的弦,那么當(dāng)她意識到越清風(fēng)和衛(wèi)寒并沒如她所料那般被擋在門后時,不知為何,整個人反而徹底放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