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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半面江湖在線閱讀 - 第93節

第93節

    意料之中的回答。

    衛寒一動不動地盯著她,“奚教主的信譽可不怎么樣,你覺得本官會信?”

    “信不信的,隨衛千戶高興。”奚玉棠慵懶道,“衛千戶盡管查,本座行的正端的直,不過若是衛千戶想在本座身上潑臟水,那也要掂量掂量自己。”

    “好大的口氣,奚教主莫非以為自己可以和朝廷對抗?”

    “這不是衛千戶說的么?本座可沒有這心。”

    平平靜靜的口吻,劍拔弩張的氣氛,若非兩人都壓著沒飆氣勢,恐怕這小小一個馬車早就四分五裂了。

    許久,衛寒冷笑了一聲,似乎有些無奈,陰影之中,奚玉棠看不真切。

    “從你口里說出的話,我一句都不敢信了。”

    “那便不信吧。”她淡淡道,“本座無意與衛千戶交惡,當初武山之上借劍的人情,本座自認已經還了,為何衛千戶要緊追不放?別說你真的喜歡蘭玉,你我都是聰明人,這話沒人會信的。”

    衛寒緊了緊手心,不知為何他就是看不得眼前人這副萬事都不放在心上的姿態,心中有股暴虐的沖動,想撕碎她的冷靜,撕破她的偽裝!

    他猛地出手,死死扣住眼前人的手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人拖至身前,眼眸里跳動的暴躁毫不掩飾地呈現在了奚玉棠面具后的眼里,“蘭玉,將我的心意隨意踩在腳下,就是你說的無意交惡?”

    奚玉棠被猝然禁錮,面具后的眉峰深深鎖緊,聲音倏然冷了下來,“衛寒!”

    “你終于喚我名字了?”衛寒毫不在意自己被掙脫,明明勾著嘴角,眼底卻毫無笑意,“那你該知道,我衛寒看上的,絕不會放手,你是男子又如何?越清風敢做的,我衛寒也敢!”

    說著,他忽然傾身而下,另一手忽然攬住了眼前人的腰。

    奚玉棠徹底被挑起了怒火,周身真氣猛然爆發,抬肘相撞,陣馬風檣地格住了他的動作。接著手腕一番,銀針倏然出手,衛寒反應極快地偏頭躲過。兩人一躲一逼,在這狹窄的馬車里動起手來,不消片刻,便是百十招而過,互不相讓,誰也沒占上風。

    終于,奚玉棠瞅準機會,不退反進,整個人旋身擰進了衛寒懷里,在對方怔愣的瞬間,毫不猶豫地銀針點xue!

    衛寒整個人一僵,動作停了下來。

    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頸邊死死抵著的銀針,他平靜下來,道,“沒想到奚教主也會使美人計。”

    像是看瘋子一般望著眼前人,奚玉棠幾乎要氣笑了,手指一緊,逼著他的銀針又往下陷了幾許,“衛寒,你講不講道理?你才見過蘭玉幾次?別對本座說,是因為當初相思散一事本座沒順了你心意,所以無法介懷了?你這是病!”

    “……”

    “怎么,被本座說中了?”奚玉棠冷笑,“衛寒,今兒本座就把話跟你說清楚,相思散是宋季同伙并歐陽玄對玄天設下的圈套,為的是吞滅玄天!別告訴我你不知他們的籌謀!本座堂堂七尺男兒,不得已女裝行事,不過是不想卷進這京城的渾水里,中了相思散又如何?你覺得本座會同你發生什么?別開玩笑了,什么兒女情長,在我玄天教覆滅危機之前,根本什,么,都,不,是!”

    古井般淵深的眸子死死瞪著眼前人,奚玉棠和他拉開距離,依然保持著拿捏他命脈的攻擊姿勢,近乎咬牙切齒地開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要多虧了宋季同死的早,否則本座終有一日會手刃他!還有歐陽玄那個老匹夫,盯著雪山多年,本座遲早也會讓他悔不當初!至于司離,今兒本座給你放個話,我自己養大的孩子,自己心里清楚,司離他未經我同意,不敢把主意打到雪山頭上,而我,對你們的奪嫡毫無興趣。”

    話音落,衛寒的眸子猛地縮了一下。

    奚玉棠冷笑一聲,針尖刺破表皮,一縷鮮血流了下來,“衛寒,好好做你的錦衣司首領,江湖上的事別插手,你我廟堂武林井河不犯,不然本座瘋起來,可管不了那么多!”

    ☆、第78章 苦逼越少主

    撂完狠話,奚玉棠索性點了對方啞xue,這才一路平靜地進了城。

    到達皇宮時,天色已暗,馬車一路從朱雀門而入,走到一半停下,剩下的路需步行。

    奚玉棠收了衛寒身上的銀針,xue道解開,對方深深看她看一眼,徑直帶路,一路上都沒再開口。

    勤政殿內只有延平帝和老太監梁文德兩人,奚玉棠跟著衛寒通報后進了大殿,衛寒復旨,而后便站到了一旁,一點都沒有要走的意思。皇帝沒有在意,待奚玉棠行了禮后,又晾了她好一會,處理完手邊的折子才抬起頭來。

    奚玉棠正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大殿中央。

    “抬起頭來,讓朕看看。”延平帝威嚴地開口。

    奚玉棠稍稍抬了頭,視線低垂,端的是一副沉默寡言模樣。

    好一會,延平帝才輕描淡寫地說了句“不錯”。他放下筆,又打量了一遍眼前人,這才不緊不慢道,“跟朕說說,你都教了離兒些什么?”

    奚玉棠拱手回話,“回陛下,一些武功。司離……殿下天資聰穎,學得很快。”

    “聽說你遇見離兒時,他受了傷?”

    “……皮外傷,不算嚴重,伴有發燒昏迷,草民著人看顧了三天三夜,殿下才醒來。”

    “是沈神醫?”延平帝挑眉。

    “回陛下,是。”奚玉棠低頭。

    延平帝顯然聽過沈七的大名,眼底露出滿意之色,頓了頓,道,“離兒回宮,你可甘愿?”

    奚玉棠眉心一跳,跪了下去,“草民并無不甘,并真心為殿下高興。”

    對方要的顯然就是這句話,哈哈大笑起來,“奚玉棠,你護衛皇子有功,說吧,想要什么,朕賞你。”

    ……想要錢!很多錢!

    奚玉棠心底呼喊了幾句,嘴上卻道,“草民不敢居功。”

    “無妨,說說看。”延平帝道。

    “……”

    衛寒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奚玉棠,眼中一閃,頓了頓,恭敬道,“陛下不如賞奚教主一官半職,這樣六殿下也能在這京城時常見到友人。”

    話音剛落,奚玉棠頭皮一緊,剛要說話,便聽延平帝不辨喜怒地慵懶開口,“哦?衛小子,你這是打算給自己招攬一名得力干將了?”

    奚玉棠頓時忍不住,“草民謝衛大人厚愛,請陛下恕罪,草民村野莽夫,閑云野鶴慣了,并無進入官場之心。如今殿下已回宮,草民也該回雪山老家了。”

    這是她進殿以來說得最長的一句話,不卑不亢,姿態極低。且不說衛寒按的是什么心,單說讓她進入錦衣司成為他的手下,奚玉棠就第一個忍不了,更不用說,她和司離有著九年相處的關系,延平帝到底愿不愿意他們再接觸,還是個很嚴重的問題。一個搞不好,就算不拖司離下水,也很可能授人以柄。

    今時不同以往,凡是對司離不好的事,她都不能去做。

    話說完,奚玉棠提著心等待著延平帝的答復,可到最后,皇帝也沒有對此說什么,又問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后,揮手放人,并讓她在出宮前去見一見司離。

    奚玉棠謝恩告退,在小太監的帶領下來到一座宮殿前,遠遠的,就看見司離站在門口翹首以盼,見到她就立刻小跑上前,可剛跑了兩步,不知想到什么,又突兀地停了下來,原地等待。

    待她來到近前,小太監行禮告退,司離這才板著臉將人迎進殿內,并屏退了所有人。接著,他猛地轉身撲進了奚玉棠懷里,把頭埋在她頸窩,抱著人怎么都不愿撒手。

    很快,奚玉棠便察覺到自己的衣襟被眼淚浸透,心下頓時嘆了口氣。

    “這么大了還哭呢?”她笑。

    “……教主,司離想你。”司離梗著嗓嗚咽,“這里我一個人都不認識。”

    一句話說得奚玉棠心都要碎了。

    她蹲下來,將少年整個抱進懷里,一下一下順著他的后背,“現在不認識,不代表以后不認識,你是我圣教右護法,這點困難還怕么?乖,別鬧,若是在外頭也動不動就哭鼻子,豈不是讓人笑話?”

    司離依依不舍地抬起頭,小臉上全是淚,雙眼紅彤彤像只兔子,“我才不會在外面哭呢!”

    “好好,本座信你。”奚玉棠笑起來,“來跟我說說這幾日過得好么?”

    司離眨了眨眼,拉著她一路進了寢殿,親自端茶倒水,做慣了的事到現在看來,竟如此的難能可貴。兩人像在雪山時那樣親密地坐在一起,司離說,奚玉棠聽,少年從小就是個閑不住的活潑性子,憋了這么長時日,好不容易見到她,倒豆子一般將所見所聞挑挑揀揀地說了一大通,全是他覺得好玩的,或者該注意的。

    除了最開始那一句‘誰也不識’以外,再沒有苦水。

    報喜不報憂,當是如此。

    奚玉棠嘴角掛著笑,一直聽他說了很多,直到再無話可說,這才遞了杯水給他。沉默片刻,她輕聲開口,“司離,喜歡這里么?”

    “不喜歡。”司離回答得很干脆。

    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奚玉棠心疼地望他,“你想跟我走么?只要你一句話,我想方設法,拼了命也會帶你走。”

    司離驀地抬頭,眼中爆出驚喜的光芒。可很快,眼神便又黯淡下來,搖了搖頭,“我不能跟教主走,會連累咱們雪山。”

    奚玉棠險些脫口而出‘不用管’三個字。

    可沒等她開口,司離便小心翼翼地拉住了她的手,“教主,我不能走,你給過我機會了,這路……是我自己選的,我能走好,你相信我。”

    ……我怎么會不信你呢?你可是我一手養大的啊。

    可這條路一旦走上去,不是坐擁天下就是萬劫不復,多少艱難困苦,你真的準備好了么?

    望著眼前少年故作開心的模樣,向來鐵石心腸的奚小教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兩人說了一個多時辰,知道司離的決心后,奚玉棠開始一項一項交代他,尤其提到了卓正陽和東宮地下的事,見司離向自己保證不會隨意涉險并想辦法解決此事后,小太監前來催促,她這才起身告別。

    再三叮囑了司離有事幫忙一定要通知她后,奚玉棠跟隨小太監離開,司離站在宮殿門口目送她離去,小臉上努力掛著笑,掌心卻已被指甲掐得不成模樣。

    教主,你等著我。終有一天,我會憑著自己的努力走出這紫禁城,正大光明地站在你面前。

    以前您護著我,以后,換我護著你。

    ###

    跟著小太監一路來到宮門口,遞上薄禮謝過對方后,奚玉棠面無表情地走出了皇宮。

    日頭西沉,月朗星稀,一輛寬大低調的馬車正無聲地等在不遠處,馬車前,一襲白衣勝雪的男子筆直而閑適地站在那里,身材削瘦,臉色蒼白,身后是提著燈的秋遠。

    奚玉棠抬眼,恰撞進他視線里。

    她勾了勾唇角,抬步朝他走去。剛走出兩步,身后便傳來一聲呼喊,“奚玉棠。”

    奚玉棠停住腳步,回頭,衛寒正面沉如水地站在宮門口望著她。

    “記住我說過的話。”他沉聲道,“別人能做的,我衛寒也能。”

    涼涼掃他一眼,奚玉棠沉默轉身,腳尖一點便來到了越清風身邊,后者低頭咳了兩聲,朝秋遠伸出手,后者立刻將捂得暖暖的手爐遞了過去,轉手,便被他塞進了眼前人懷里。

    “走吧。”他嘴角清淺地彎著,謫仙般俊美的臉上因笑容而多了一絲煙火氣。

    奚玉棠接過手爐,點點頭,先一步上了馬車。

    秋遠打簾,越清風卻并不著急,而是遙遙朝宮門望去,衛寒依然站在原地,大半張臉都隱在陰影之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兩人的目光于半空中相撞,接著膠著對峙,誰也不愿退讓。空氣中涌動著淡淡的殺氣,周遭寂靜得連風聲都沒有,氣氛壓抑至極,好似只需要一個引子,就能引爆一切。

    “還走不走?看上他了?”奚玉棠不耐煩的聲音夾雜著深厚的內力突兀地橫插而入,猶如針尖麥芒的對抗中突然刮了一陣大風,巧妙地打破了這一僵局。

    越清風輕飄飄掃了宮門口那道高大的身影,順勢撤回目光,動作極盡優雅地上了馬車,車簾落下,只聽里面傳來他夾雜著輕咳的如玉嗓音,“不過多看兩眼,怎么到你這里就變了味?”

    “他有我好看?!”

    “咳咳咳……當然沒有。”

    “算你識相!秋遠,你家主子今兒喝藥沒?”

    “秋遠,你告訴她,主子我喝藥了嗎?”

    馬車外的秋遠:“……啊?主子,我,我該說喝了還是沒喝?”

    “……”

    馬車漸行漸遠,聲音也越來越弱,最終,全部消散在空氣之中。

    衛寒一動不動地佇立在門口,目光始終沒有從那輛馬車上移開,刀刻般英俊剛毅的臉上籠罩著大片的陰影,深邃復雜的眼底翻涌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有怒,有不甘,還有一絲一閃而過,連痕跡都沒留下的艷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