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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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清風話在嘴邊轉了一圈,咽了回去,低眸望著身側的人,見她雙頰微紅,眼神飄忽迷離,頓了頓,伸出手,修長而冰涼的手指輕輕壓在她太陽xue上,力道不輕不重地按起來。 明明是炎熱的夏日,他的指尖仍然泛著涼,像浸在冰里,陡然按壓在她頭上,仿佛在最熱時來了一碗透心涼的綠豆冰,沁涼舒適,解暑解酒,舒服得下一秒都能安穩睡過去。 奚玉棠舒服得喟嘆一聲,好一會才低低道,“這真是……一殺一個準了。” 太陽xue這種對習武之人來說無比重要的空門,向來都是自我保護的重點。如今她命門空守,越家少主一根手指都能摁死她。 越清風手指一頓,放開了她,輕描淡寫的口吻里多了一抹堅冷,“說了多少遍不殺你,我那么不可信?” “別停啊……”奚玉棠正舒服著呢,按摩服務就沒了,忍不住嘟囔,“我頭疼著呢,別鬧,歇上一會還有事要忙……” 某人不為所動。 “哎,真是。” 奚小教主不耐煩地一個翻身而起,欺身而上,整個人半掛半靠半壓在越清風身上,墨潭般的雙眼直勾勾盯著他那雙澄澈的眼睛,越來越近,越來越低,眼神專注而認真,像是要看盡他靈魂深處。 越清風一動不動,眼睜睜看她離自己越來越近,近到甚至可以感受到她的呼吸,面上平靜無波,耳尖卻微不可見地紅成了血滴子。 “我信你,真的。”奚玉棠開口。 越清風身子微僵,大腦里一片混沌。 見他不為所動,奚玉棠皺眉,“聽見了就點頭。” 眼前人下意識點了點頭。 奚小教主滿意一笑,殷紅的雙唇勾勒出一抹令人驚艷的弧度,忽然輕身一翻,重新躺回了原處,闔眼催促,“再按一會,我頭疼著呢。” 鼻尖仿佛還殘留著她略帶酒氣的清爽香氣,越清風滿眼都是方才她的笑,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劇烈地咳了幾聲,猶豫片刻,還是將冰涼的手指放在了她太陽xue上。 “肅兮。”他的聲音飄忽如未央居外的風。 “嗯?”奚玉棠鼻子里哼了一聲。 “我的字。”越清風頓了頓,“師兄起的。” 奚玉棠微微睜開眼。 神之降矣,卿云郁兮。神之至止,清風肅兮…… 這種歌功頌德的玩意…… 她笑得厲害,“奚玉嵐一定不是你親師兄。” 越清風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嗯。” “但你還是用了……”奚玉棠笑著笑著,漸漸又抿緊了唇,好一會才用微不可及的聲音說道,“他還給你起了字。” 簡簡單單一句話,仿佛有著說不盡的委屈和遺憾,甚至還夾雜著一絲怨和恨。越清風手指微頓,輕聲開口,“他是在想送你什么小字的時候,順口給我起的。” 奚玉棠敷衍地勾了勾唇角,“那他想好了嗎?” “不知。” “……這樣啊。” 兩人再次沉默下來。風不知何時更大了,吹得整個未央居垂掛的紗幔獵獵作響,吹起了越清風的發,吹起奚玉棠的衣角,天邊遠遠傳來雷聲轟轟,驟雨疾風,忽然就變了天。 “薛陽說我可以問你兩個問題。”越清風的聲音夾在噼里啪啦的雨聲里,風一吹,更是飄渺不定。 “嗯……”奚玉棠閉著眼懶懶搭話。 頭頂,月白長衫的青年沉默了一下,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你所學龐雜,雜而為一,集各家所長而取生路,非心志堅定不能行,懼心魔而又不懼心魔,根基深厚而又松散……都是《太初心法》所至?” 長長一句話說完都沒有咳嗽,可見他謹慎。 奚玉棠沉默不語。 長時間的沉默帶來的是周圍極度的寂靜,狂風驟雨、電閃雷鳴都無法打破的寂靜。整個未央居中央,荼白長衫慵懶而臥的俊俏女子和月白廣袖跪坐而立的謫仙青年,在四散飛舞的紗幔遮掩下,若隱若現,遺世獨立,仿佛極不真切。 兩人之間像是有無形的阻力,將四周與他們相隔開來。 時間像是停滯了一般。 許久,才聽到她輕描淡寫的一句“嗯。” 太陽xue上輕按的手指微微一頓,越清風心底一片明了。 原來雖然賣了這部功法,她卻還是學了。不僅如此,似乎整個玄天上下只有她一人習了此功。他毫不懷疑,奚玉棠是將《太初心法》背了下來,原冊在少林,復拓本……沒有。 這種燙手山芋,以她的性子,不可能放在自己身邊。同理還有《素九針決》,恐怕也已經被毀尸滅跡。 沉默片刻,越清風問出了第二個問題。 “《太初心法》……是一部什么樣的功法?” 奚玉棠睜開眼,坐起了身子,轉身面對他,表情似笑非笑,“你不是知道下部的消息?難道沒看過?” 指尖突然空無一物,越清風怔了怔,將手收回袖籠之中,微微摩挲了兩下,仿佛那里還殘留著眼前這個人微燙的肌膚觸感。 “沒有。”他答,“我只知下半部的下落,沒有看過,也沒有去取。” 奚玉棠眼眸幽幽地望著他,似乎在鑒定他話中的真假和陷阱,整個人清醒異常,哪還有剛才微醺的狀態。 好一會,她才輕笑著開口,“肅兮。” 越清風身子微微一僵。 他竟不知,這兩個字從她嘴里說出來,竟好像有著一股魔力,能令他心神都微顫。 “……你也在找《太初》和《素九》?” 青年沉默了一下,搖頭,“《太初》與我無關,我要找的是《素九針決》,只是在尋找過程中順帶得知了另一個的消息。” 奚玉棠含笑望著他,沒有說話。 越清風嘆了口氣,眼底滿是無奈,“好吧,告訴你。《素九》的上半部是醫經,你當知道,但下半部除了醫經,還有內功心法。我……” “不必說了。”奚玉棠陡然打斷他,“我知道了。” 越清風微微愕然。 奚玉棠直勾勾地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剛才那個問題,你愿意跟我交換么?你告訴我下半部太初心法在哪兒,我告訴你它是一部怎樣的功法,如何?” 青年怔了怔,慢慢抿起了略顯蒼白的唇。 奚玉棠一動不動地等著他。 “這部功法……對你很重要?”越清風慢吞吞地組織著語言,“你已經很強了,假以時日定能笑傲武林,下半部即便不得也……咳咳咳,還是說你想一統江湖……” “我對一統江湖沒興趣。”奚玉棠沉聲打斷他,“但你猜得沒錯,它是很重要。” “好。”越清風幾乎沒有猶豫地答應了下來,“下半部在大晉皇宮。” 奚玉棠微微睜大了眼睛。 她反應了一會,呼吸突然急促起來,似是想到了什么不該想的事,倏然站起來,疾步在空蕩的閣樓里走來走去,腦中百轉千回,心中驚濤駭浪。 下半部太初心法在大晉皇宮,那么到底是原本就在,還是后來才有的? 司氏皇族有沒有想過尋找上半部? 她突然站住,目光如刀地望向輕輕咳嗽的俊逸青年,“我爹娘是司氏人殺的?” 沒等他回答,奚玉棠思維再次發散開來,司氏……司氏……司離? 平靜地望著她像是變了個人般不斷分析揣測,越清風低頭咳了一聲,輕聲道,“師兄并沒有去皇宮。” 奚玉棠神色一頓,整個人撲到他面前跪坐下來,目光急切,“真的?” 越清風點頭,“我不知他去了哪兒,但我知道他不在皇宮。” “……” 忽然就松了口氣。奚玉棠下意識捂著加快跳動的心臟,還好不是和皇家扯上關系……不然真是難辦了。 越清風專注地看著她,抬手輕輕將她額前的發撥到腦后,淡淡道,“不要怕。” “我沒有……”奚玉棠低下頭,“我就是擔心奚玉嵐。” “師兄做事有分寸。”青年將手放在她肩上輕拍安慰。 奚玉棠勉強笑了笑,撥開了他的手,坐直,“你想知道《太初心法》是個什么功法?” 越清風猶豫了一下,點頭。 “我以為你可以大膽猜一下。”她勾起嘴角。 她把它半賣半送給了少林,而不是給其他門派,也沒有將這部心法公告武林,甚至沒有在玄天推廣,當然是有原因的。 越清風抬起眼,視線與奚玉棠交纏。 只見眼前人神色似笑非笑,忽然湊近過來,兩手分別按在了他削瘦的肩上,雙唇無限靠近他的耳旁,而后悄悄地用氣聲吐出一句話。 一句幾乎讓越清風肝膽俱裂的話。 “它是一部……魔功。” 作者有話要說: 維達:按頭小分隊請出動好嗎?我愿意給錢。 ☆、第32章 什么是魔功? 世間之事,但凡沾上一個‘魔’字,古往今來都是被正統所排斥的。所謂魔,即邪,邪魔外道也。道者,人所行。正道魔道雖均為道,然世人捧前者而棄后者,武學之道亦然。 哪怕是當年被稱作一代魔頭的奚之邈,也是習的一身正派內家心法,只是因行事放蕩恣肆、手段血腥狠辣且對正派武林嗤之以鼻才得了魔頭之名。 而所謂魔功,無非逃不過速成、陰邪、殘忍、取巧、反逆幾種,不被普世價值觀所承認,后患無窮卻威力巨大。 打個比方,凌霄閣的沖云劍法便是典型的正道功法,講求循序漸進,符合自然規律,只要能踏踏實實修習,至少在功法之上不會造成對經脈的損傷或走火入魔。 再比如血殺殿的八部血魂掌,雖然名字聽起來邪氣,但認真歸類,頂多被劃分到奇門異術里,大統分上還是正道武學。 但《太初心法》……很對不起,它的確是一部實實在在的‘魔功’。 這部心法講求速成、取巧、反逆,除了陰邪沾不上邊以外,就連‘殘忍’一道多少也有點聯系。這樣的功法不是魔功是什么? 修習《太初心法》之人,經脈逆行,心魔易生也易滅,走火入魔之險更是如影隨形,一不留神就能讓人落入生不如死之境。但同時,它因為取巧所以速成,但在速成后若想有更高成就,便需要在修習階段不斷搜集各類功法,集各家所長,從而糅雜為一,從龐雜的真氣和走火入魔的巨大風險里沖出一條生路來。 富貴險中求,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