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于是,在周佑離開后,有一個任他如何想都想不到的人,沒有驚動任何人就出現(xiàn)在了洛凰面前。 看著來人,洛凰自己都覺得出乎意料的平靜,淺笑道:“你來了。” ☆、第四十三章 同樣出乎意料的還有周毓。 就算現(xiàn)在站在洛凰面前了,她也想不到有一日洛凰會主動聯(lián)系她,甚至,還能以那樣的方式威脅她。 迎著周毓鋒利的視線,洛凰不痛不癢,倒一杯茶推到對面,道:“公主能來洛凰甚是榮幸,不妨先喝一杯暖茶吧。” 洛凰覺得自己此時的態(tài)度是真的很和善,只是她的笑容看在周毓眼中卻是諷刺:“不必虛情假意,你到底想做什么?” “其實,我不過是想與公主打個商量,讓公主不要再追殺我,并且送我們安全離開永安城。”洛凰望著周毓一臉的戒備,坦然一笑,補(bǔ)充道:“你放心,我已經(jīng)不想與靖安王再有什么聯(lián)系。只要一切順利,你所擔(dān)心的事情都不會發(fā)生。” 周毓狐疑:“你當(dāng)真不會再纏著敘之?” “自然。”洛凰淡淡點頭道:“從他將劍刺向我的時候,我跟他就已經(jīng)恩斷義絕。” 恩斷義絕,這四個字聽著周毓耳中很是舒暢。 她不管在與洛凰的一事中,溫敘之做的到底對還是不對,只要他屬于她,一切就都是值的。 “可是,你要我怎么相信你真的不會再纏著敘之?” 堂堂公主,為了一個男人,先是暗示柳妤安除掉自己,而后假裝成一個溫婉賢惠的妻子,背地里派出殺手追殺自己,明里暗里做過諸多事情,周毓也算是煞費苦心。 洛凰只是悠悠道:“若我真想纏著他,以我知道的事情,此時又怎么還會坐在這里跟公主說話呢。” 在說到“事情”兩個字的時候,洛凰有意無意的加重了一下。 果然,周毓本來就不快的面色更加陰郁了。 輕哼一聲,周毓抬頭,以顯高貴道:“只要你不再覬覦敘之,信守承諾,我就答應(yīng)你,避開太子哥哥的人送你離開。” 事情很順利,洛凰知道,恨不得將自己處之而后快的周毓其實很不痛快。 “多謝公主。”洛凰一笑,約定達(dá)成她的心情是真的好。 至于皮笑rou不笑的周毓,她才不關(guān)心她的心情是好是壞。 看著不愿多呆一刻的周毓就要離開,洛凰連忙出聲,將她未在信中提及的事情說出:“對了,我還想與公主討個人,希望在離開的時候,白錦瑜能夠與我一起走。” 聽見白錦瑜的名字,一直佯作淡定的周毓終于不淡定了,她轉(zhuǎn)身狠狠看向洛凰,森森道:“果真是她泄露了我的秘密?!” 殺意在她眸中升起,洛凰只是搖頭:“白姑娘對公主一片忠誠如此機(jī)要的事情怎么會告訴我。公主,你可莫要誤會白姑娘,若是她被傷了分毫,我可不能保證皇上那會不會收到什么消息。” “洛凰!”周毓咬牙:“你還敢威脅我!” 面對她的怒意,洛凰很是鎮(zhèn)定地反問:“公主你來這,不就已經(jīng)接受我的威脅了么?” “你!”周毓的面色更難看了,“你當(dāng)真以為本公主會怕了你不成?你信不信,若惹急了本公主,還不知誰死誰活!” 信,洛凰當(dāng)然信。 只是,她卻更相信,周毓她不敢。 看著她眼中炙炙的狠戾,洛凰直視她,慢聲道:“公主若不懼再成為周妍,洛凰自然也無懼。” 只周妍二字出口,原本氣勢凌人的周毓就瞬間蒼白了面色,眸中閃過懼意。 周妍,是周毓三歲以前的名字。 三歲之前的事情周毓并不記得,這個名字十多年來也不曾再有人提起,可周妍兩個字卻始終刻在周毓的心上,不能碰觸不能提起。 再無法維持高貴,周毓瞪大了眼睛,問道:“你……你怎么可能會知道……” 清脆的聲音里,帶著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微微顫意。 這是白錦瑜和李若安都不知道的事情,洛凰區(qū)區(qū)一介草民為什么會知道?! 周妍,周毓。 依舊還是父皇的女兒,卻有云泥之別。 她不是沒有除去洛凰的把握,可卻又真如洛凰所料,她的確不敢。 那件事,她冒不起一點險。 都說母憑子貴,周毓的母親嚴(yán)貴妃卻是母憑女貴。 周毓的出生,其實是宮廷里一個很老套的故事。 那個時候,嚴(yán)貴妃還不是貴妃,只是伺候在圣駕跟前的一個小宮女,相貌雖然不出眾,卻是個知進(jìn)退行事穩(wěn)重的,所以在圣駕前才能服侍多年。 有幾年皇上心中憋著事情正是沉悶,不是日夜批奏折與眾臣商國策,就是坐著怔然出神,而后一夜又是悶聲喝酒酩酊大醉。 以往皇上喝醉了也沒發(fā)生什么事情,只一次,皇上醒來后,身邊卻多了一個女子,那女子自然是日后的嚴(yán)貴妃——嚴(yán)裳。 帝王的一夜風(fēng)流韻事在歷朝歷代并非什么稀奇事,在后宮人的眼中,嚴(yán)裳是個運氣頂好的,只那一夜,就懷上了皇嗣,于是被封了一個小小妃嬪。 周修不是一個貪女色的皇帝,他一腔的抱負(fù)只有讓鄴國變得更加強(qiáng)盛,嚴(yán)裳的事情很快就被人拋之腦后。 周修子嗣并不多,四個皇子,三個女兒,只是當(dāng)服侍在他身邊幾十年的太監(jiān)總管富貴去恭喜皇上又多了一個公主的時候,周修也只是無喜無悲,當(dāng)時剛好寫到一個“妍”字,所以便賜名為周妍。 一個不得寵愛的小小妃嬪,如果生出的是個兒子或許還能讓人高看一眼,怎奈卻是一個女兒。 作為周妍時的三年里發(fā)生了什么,周毓并不記得,每當(dāng)不經(jīng)意提起的時候,如今已經(jīng)是貴妃的母親卻是緘默不言,每每想起,周毓心中也是莫名有一股寒意閃過。 對周毓來說,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便是發(fā)生在她快滿三歲的時候。 即使時間久遠(yuǎn),周毓依舊隱約記得那天母親替她仔細(xì)裝扮過,說要送她一個禮物,只是那個禮物有些不同,需要她自己去找到。 看著娘親的笑臉,她滿心歡喜的去找,找了不少地方,然后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跑去了一個安靜的宮殿里,那時她還不識字,事后她才知道那是芍蕓殿,因為在那里她第一次近距離的見到了她的父皇。 那時正是初夏,芍蕓殿中的芍藥開的正好。 陽光還并不讓人覺得炎熱,照在身上讓人覺得暖暖的。 她在一叢芍藥旁尋找著東西時,一抬頭就看見一襲明黃衣衫的父皇站在殿檐下不知看了她多久。 以前她只遠(yuǎn)遠(yuǎn)見過父皇,印象中的父皇永遠(yuǎn)都是面色疏冷,讓人只能仰望覺得永遠(yuǎn)無法接近。可那時的父皇卻不同,他清淡冰冷的眼中居然有了幾分暖意,沒有疏冷而是帶著幾分笑容。 “是阿隅么……” 小小的她看不明白父皇當(dāng)時眼中的復(fù)雜和懷念,只是緊張的一直揪著衣服,好半晌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還是富貴公公在旁邊解釋說:“皇上,這是嚴(yán)常在所生的妍公主。” “原來是阿妍啊。” 看著父皇好似想了好久才想起自己,周毓心中難以抑制的有幾分失落,果然,她只是徒頂著公主的名號,卻是父皇不記得的女兒。 可下一秒,父皇卻是朝她笑了,甚至朝她伸出手,道:“過來,讓父皇看看你。” 父皇的手很大,讓她覺得很安心。 她以為父皇會問她什么,可父皇卻只是靜靜看著她,就連期間有大臣說要求見父皇的時候,父皇也把她帶在身邊。 暮色漸沉,想起大半天沒見到的母親,周毓惴惴的想要離開時,若是回去晚了,母親會生氣的。 “你很怕你母親生氣?平時宮里的人對你好么?” 周毓先是點頭,而后又點頭卻又飛快搖一搖頭,卻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才是對的。 好在父皇似乎也只是問著她玩,仿若自言自語般低笑道:“這樣看來更像一分了……” 周毓不明白。 不過她卻記得下一刻父皇的面容,那樣溫煦的笑容,好像暖暖的太陽將她包圍。 她聽見父皇說:“記住了,從今以后,你不再叫周妍,而是叫周毓。” “周毓?” “對,周毓。阿毓,再不會有人能欺負(fù)你。” 從那天起,好像天翻地覆一般,她從無人問津的周妍變成了備受寵愛的周毓。 而她的母親,也被升為貴人、嬪、婕妤……一步步,最后成為現(xiàn)在的貴妃。 兄弟姐妹中,唯一一個被養(yǎng)在父皇身前的孩子,周毓想,父皇一定是發(fā)現(xiàn)了她的可愛才這樣喜歡。 就像尋常人家的父女一樣,父皇教她很多,寵她很多,甚至,就連她哭鬧著發(fā)脾氣時,父皇也會耐心著去哄她逗她開心。 除去她喜歡牡丹,父皇卻總偏執(zhí)的說她會喜歡芍藥外,一切都沒好的仿若夢境一般。 她以為這樣的日子會長久,可隨著她慢慢長大,父皇對她卻漸漸沒了以往的一味寵溺。 她想要梳個新的頭發(fā)時,父皇總之皺眉讓她梳成另外一種。 她明明喜歡鮮艷亮麗的衣服,父皇卻總讓她宮人給她準(zhǔn)備沉靜素雅的衣服。 她最不喜歡看書,父皇卻總讓她看書,說這些書她以后一定會喜歡。 可周毓就是不喜歡,她偶爾會跟父皇唱反調(diào),不過是一些細(xì)枝末節(jié)的,父皇那么疼她,有什么大不了,就是母親勸她時,她也聽不進(jìn)去。 然而,漸漸的,她發(fā)現(xiàn)父皇看向她時眼中偶爾有失望閃過。 等她再大一些的時候,父皇依舊疼她,可再不像小時候那樣親密如尋常百姓的父女。 她覺得委屈,不明白為什么疼愛自己的父皇好像變了呢。 她撲在母親懷中哭的時候,只聽見母親嘆一聲,幽幽道:“傻孩子,你父皇沒變,是你變得不像她了。” ☆、第四十四章 她就是她,她要像誰? 周毓聽不明白母親當(dāng)時的話,就像她一直不明白父皇為什么給她起名叫周毓,封懷御公主。 她以為那些美好都是真實的,可那時她才明白,美好的東西總是易碎。 就像她當(dāng)明白父皇對她的寵愛并不是因為自己的可愛,也不是因為自己是他的女兒時一樣,從她知道周隅這個名字起,那一切她以為本就屬于她的疼愛讓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得去維護(hù)著。 周隅,宮中禁忌的一個名字。 說是禁忌,并非因為她犯了什么不可饒恕的錯,不能提起,是因為那是周修心中最痛。 從母親那里,周毓才明白,為何父皇給自己改名為周毓。 毓和隅,懷御,不過都是父皇在懷念他的阿隅。 周隅,父皇一母同胞的親meimei,聽說比父皇小了快二十歲。 這個從未謀面的姑姑,據(jù)說就是父皇一手帶大的,兩人既是兄妹,又如父女,所以周修對這個唯一的meimei很是疼愛,甚至寵溺的沒道理。 就是在封為太子兩廢三立的時候,他也沒讓自己唯一的meimei置身于朝堂的刀光劍影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