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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1節(jié)

    杭文治找張海峰攤牌了,他要把這個掌管著整個四監(jiān)區(qū)的強悍男人拖下水,讓其成為幫自己對付eumenides的同壕戰(zhàn)友。

    杭文治對這次策反充滿了信心,因為他和張海峰現(xiàn)在有了一個共同的敵人。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一個合格的父親怎能容忍指向自己兒子的死亡威脅?所以當殺死杜明強的機會出現(xiàn)在張海峰面前的時候,他不可能不心動。而杭文治制定的計劃又是如此的完美,完美到讓張海峰找不出拒絕的理由。

    在這個計劃中,張海峰要做的事情非常簡單:他只要帶著手槍守候在杭文治設定好的線路上,靜待那些越獄分子送上他的槍口。到時候他輕輕一扣扳機,杜明強便會命歸黃泉;同時平哥和阿山自然要嚇得屁滾尿流,俯首就擒。這樣的變故不僅不會給張海峰帶來任何麻煩,反而會讓他成為監(jiān)區(qū)的英雄——單槍匹馬挫敗集體越獄的圖謀,擊斃一人,生擒三人,這無疑將成為張海峰從警生涯中最為濃墨重彩的絢麗篇章!

    唯有一點讓張海峰略感困惑,他也當場對杭文治提了出來:“你自己怎么辦?越獄未遂,你不怕被加刑嗎?”

    杭文治哈哈大笑:“我來這里就是要殺杜明強。為了這個目的,我連搶劫的重罪都敢背,還怕多個越獄的罪名?再說了,只要杜明強一死,我的朋友就會在獄外給我翻案。如果我入獄的罪名被洗脫了,‘越獄’這兩個字又從何說起?”

    張海峰僅有的疑慮也打消了。他終于成了杭文治復仇計劃中最重要的一員。在那個周六的中午,他和杭文治針對計劃的細節(jié)做了詳盡的探討,最終將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編排得滴水不漏。他深信:只要杭文治能將杜明強帶出監(jiān)舍,自己就能將杜明強送進鬼門關!

    杭文治也有同樣的強烈感覺:復仇計劃的成功已僅有一步之遙。現(xiàn)在是萬事具備,只等東風!

    就連老天爺似乎也在配合杭文治的行動,從周四這天早晨開始,一場秋雨如期而至。而以杭文治在省城生活多年的經(jīng)驗來看,秋天正是雨季多發(fā)的時期。這雨既然下開了,那沒個三五天的很難停歇。

    雨夜月黑,探照燈的光亮又會被雨幕遮擋,崗樓上哨兵的視線必然要大打折扣;而連綿不絕的風雨聲則會干擾監(jiān)舍和辦公樓內(nèi)值班管教的聽覺——這些都是對越獄計劃極為有利的天時條件,也就是杭文治所期待的“東風”。

    在這場“東風”的刺激下,杜明強等人越獄的決心會更加堅定,一切就像開弓之箭,其勢已滿,不得不發(fā)!

    杭文治靜臥在床,他的雙眼只是看著一扇小小的氣窗,但心緒卻已從十年的歲月長河中飄搖而過。對他的人生來說,轉(zhuǎn)折既從一場秋雨中開始,也就注定了要在另一場秋雨中結(jié)束。

    第二天便是周五,也就是監(jiān)舍眾人初定好的越獄之日。事到臨頭,每個人的心中自然都不平靜,但這四人都是能沉得住氣的,他們跟著監(jiān)區(qū)獄友們一同吃飯、出工,表面上可看不出什么變化。阿山沉默依舊,杭文治干活仍然麻溜,杜明強自顧自的,平哥則照例擺出老大的風范,該偷懶就偷懶,該罵娘就罵娘,毫無同甘共苦之情。

    吃完午飯之后,又到了這周裝車拉貨的時間。帶班管教來到廠房,扯嗓門點了杜明強和杭文治的名字。平哥正抓著阿山聊天,聞聲便抬起頭瞥了杜明強一眼。從外人看來,這似乎只是下意識的一瞥,唯有四二四監(jiān)舍眾人心中有數(shù):杜明強這一去將要和劭師傅做最后的溝通,只要劭師傅那邊沒出什么狀況,那今晚的越獄計劃就再無變更之理了!

    平哥和阿山只能在廠房耐心等待。杜明強和杭文治照常將貨物裝滿小車,然后跟著帶班管教往停車場而去。因為下雨,管教給兩人發(fā)了簡易的透明雨衣,小車上也蓋上了一層油紙。

    到了停車場,只見貨車停在老地方,劭師傅卻不見蹤影。管教有些納悶,便四下里喊起來。三五聲之后,辦公樓里傳出了劭師傅的回應聲,然后便看他小跑著出了大樓。到眾人近前時,劭師傅歉然一笑,道:“下雨,我到樓里躲了一會。”

    管教也笑了笑,表示理解。然后他轉(zhuǎn)頭囑咐杜杭二人:“今天天氣不好,你們利索點,早干完了早回去!”

    杜杭二人痛快地答應了,各歸各位,擺開了要大干一場的架勢。劭師傅這時也從車前艙里找了件雨衣穿上,然后他跳上大車車斗,對杜明強道:“小伙子,今天你可得辛苦了!”

    杜明強一笑道:“沒問題。”就在兩人寒暄的功夫,杭文治已經(jīng)從小車上搬了個紙箱過來,劭師傅想去接的,杜明強卻搶上一步截了,嘴里說:“劭師傅,你去把氈布揭開。”

    對方明顯是在照顧自己,不想讓自己累著了。劭師傅心知這小伙子素來仗義,也就不說啥客套話了,徑直走到車斗最里面撩起了防雨的氈布。杜明強跟過來配合著碼好紙箱。因為比以往多了道料理氈布的工序,這活自然也要慢一些。

    那邊杭文治又抱起一個紙箱,在車斗下等著,看起來并不著急。三人按部就班,在天氣的限制下,無法像管教所愿的那樣“麻利”。管教在一旁盯了片刻,頗有些心焦無聊,煙癮便在心底蠢蠢燎動起來。他打眼尋了尋,看到不遠處停放下車的地方有雨棚可以躲避,于是便踱過去,打火點上了一根香煙。

    杭文治心中一動。那管教倒是沒有走遠,這邊三人仍在他的視線監(jiān)控之內(nèi)。不過借著風雨的掩護,三人間若要說些什么管教肯定就聽不見了。這正給了杜明強和劭師傅言語交流的機會,雙方可以好好聊聊,把話說個透徹。

    果然,杜明強看到管教走開了,碼箱子的時候便愈發(fā)認真,這樣他每每到了車尾都有機會和劭師傅聊上一陣。幾個回合過后,當他再次從杭文治手里接過紙箱的時候順勢使了個眼色,同時微一點頭。杭文治一喜,知道劭師傅那邊也已做好了準備,這意味著他們制定的越獄計劃再不會有什么變數(shù)。杭文治看著杜明強抱著箱子走開,目光追隨著后者的背影,眼鏡片后閃出一絲寒光。這個和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還以為將踏上一條自由之路,可事實上,他踏上的卻是自己為其精心鋪設的末路窮途!

    一下午三人在雨中辛勞,直到五點鐘左右才堪堪將一車貨裝完。這邊管教帶著杭文治清理貨物,杜明強便又和劭師傅聊了幾句。不過他們該說的正事早已說完了,這會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閑扯而已。

    貨物清點無誤,劭師傅和三人道別,然后鉆進駕駛室準備開車離去。管教自然也招呼杜杭二人收工。三人走出幾步之后,卻發(fā)現(xiàn)劭師傅的車遲遲沒有發(fā)動,管教覺得有些不對,便停下腳步轉(zhuǎn)身張望。

    卻見劭師傅又打開車門,從駕駛室里跳了出來,看著三人道:“奇怪,我的車鑰匙怎么不見了?”他一邊說一邊伸手摸著周身口袋,神色頗為困惑。

    管教提醒對方:“是不是掉在車里了?”

    劭師傅搖頭道:“我剛在車里找了一遍,沒有啊。”

    劭師傅走不了,獄方的這三人也不好先走。管教無奈,只好又折回來,他沖身后的兩個犯人努努嘴道:“你們倆上車幫劭師傅找找。”

    杜明強和杭文治一人一邊,鉆進駕駛室好一通尋找,果然是一無所獲。車下劭師傅也把全身都摸遍了,鑰匙卻仍是不見蹤跡。

    管教又在一旁問:“你一般下車后會把鑰匙放哪兒?”

    “我以前來裝貨都不拔鑰匙的。今天不是去躲雨嗎?人車分離,我就把鑰匙拔了。”劭師傅瞇起眼睛回憶著說,“開始我就拿在手上,后來在辦公樓里上了個廁所,上廁所的時候應該是塞進褲子口袋里了。”

    管教往劭師傅的褲子瞟了一眼,那是一條普通的工作褲,很寬松,而兩側(cè)的口袋又都不深。管教咂咂嘴說:“這口袋可不保險。”

    “難道是掉在路上了?”劭師傅撓著頭說,“那會你們叫我,我跑得匆匆忙忙的。”

    管教便道:“趕緊去找找吧。我們先不走,幫你看著貨。”

    劭師傅忙道了謝,順原路邊走邊尋,一直找到了辦公樓里面。過了有十分鐘的光景,他從辦公樓里出來,腳步匆匆,看神色似乎不太樂觀。

    “還沒找到?”管教遠遠地問。

    劭師傅搖搖頭,快步走到近前說道:“看來是掉在車斗里了——得在貨清了找。”

    管教把嘴一咧:“那可麻煩了。”

    劭師傅此前在車斗里忙活了一下午,蹲下站起的,褲兜里的鑰匙的確很容易滑出來。而他又穿著雨衣,難以及時發(fā)覺。要說這鑰匙總不至于飛了,慢慢找肯定能找到。關鍵是現(xiàn)在一車貨都已經(jīng)裝完,如果鑰匙真是掉在了車斗里,要找就得把貨箱先卸車,這可不是一般的工作量。

    劭師傅苦著臉說:“今天肯定來不及找了。明天還得麻煩你們。”

    管教明白對方的意思。現(xiàn)在天色已經(jīng)開始擦黑,不可能再展開那么大的工程,一切只能等明天再說。只是明天的勞作不屬于監(jiān)區(qū)正常的工作安排,所以劭師傅必須請求眼前管教的配合。

    “這個沒問題。明天讓他們兩個幫你找,找完了再把貨裝好。”管教很痛快地拍著胸脯,反正也不用他受累動手,樂得送出個順水人情。

    “太感謝啦!”劭師傅掏出香煙,給管教遞了一根。

    “哎呀,小事情嘛。”管教點起煙吸了一口,又問,“那你今天晚上怎么辦?”

    劭師傅把手一攤:“我肯定不走啦。這地方荒郊野嶺的,交通太不方便。明天麻煩你們早點過來。”

    管教點點頭,表示理解。他知道這種拉貨的司機,活沒干完是一定要跟著車的,沒有說把車扔下一個人先走的道理。他想了一會說:“這樣吧,我請示一下張頭,看能不能在值班室里給你安排個住宿的地方。”

    “這個……”劭師傅有些沒底,“合適嗎?”

    管教這時已掏出手機,他搖搖手,示意劭師傅先別急,然后他按了個號碼,走到一邊通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