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節
平哥“嗯”了一聲,不置可否。此人用心極深,他把越獄的事情透露給阿山,然后又拿著姿態,其實目的都是一個:就是要先摸清阿山的態度。別自己迫不及待地沖進去了,卻被阿山在背后來上一刀。 “阿山,跟我們一塊干吧。就算不成功,也能落個痛快。”杜明強適時地勸了兩句。他很清楚,現在的局勢必須先把阿山拉過來再說。 阿山點點頭,算是同意上船了。 杜明強便道:“平哥,就看你了。” “看我?”平哥嘿嘿一笑,把話扔了回來,“我得看你們。” 杜明強皺起眉頭,不知道對方還在耍什么心機。 卻聽平哥又接著說道:“先說說你們的計劃吧。” 杜明強略一沉吟:“等熄燈了之后再說。” 平哥抬頭看了眼屋頂的監控攝像頭,道:“也好。”一屋子聚在一塊議事,被管教看見了恐怕要引起疑慮。 話說到這份上便告一段落。眾人先散去,擺出一副熄燈前正常的監舍狀態。在看似平靜的氣氛中,每個人的心中卻都不平靜。 杭文治最為忐忑,他趁著杜明強在衛生間洗漱,假借上廁所湊到對方身邊,低聲道:“這么急就把計劃告訴他們,合適嗎?”畢竟平哥還沒表態,如果他是存心要套兩人的話,那可不壞了? 杜明強一邊刷牙一邊苦笑著回答:“不光要說,而且說得越詳細越好。你還不明白嗎?你的計劃好不好,直接影響到平哥的決定。” 杭文治恍然領悟:這個老狐貍行事真是謹慎圓滑。他還沒有把話說死是對自己的計劃并不放心。所以他要先聽完自己的描述再做決定。如果這計劃可行性不高,他轉頭就會向管教舉報。如此看來,自己只能將已有的謀劃和盤托出,別無他法。 終于耗到了熄燈時刻,監舍內四人重新湊到了一塊。他們在黑暗中輕聲低語,討論著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在熄燈之前,平哥仔細研究了那份圖紙,但看來看去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所以他一上來就問杭文治:“你那張紙上亂七八遭的,真的是地圖?” 杭文治點頭說:“是地圖。” 平哥把那紙攤平在桌上:“你給我講講看。” 杭文治借著月光,用手在紙上指點著說:“這紙上每個圓圈都代表了一個管道維修井蓋。不同類型的管道我用不同的數字標記在旁邊作為區分。有了這張圖我就能推導出整個監獄地下管道的分布情況,如果我們有機會進入地下就不會迷路了。” 平哥又仔細看了看,終于琢磨出了味兒:“哦,你們想從地下出去?” “從地下不可能直接跑到監獄外面,因為管道內會有阻隔的鐵柵欄。”杭文治解釋說,“不過我們可以通過這些管道進入辦公樓,然后再想別的辦法出去。” “別的什么辦法?”平哥追問。 一旁的杜明強也凝神關注——傍晚吃飯的時候杭文治自稱已經有了一整套的方案,包括怎么從辦公樓跑出監獄——他對此當然很感興趣。 杭文治卻忽然反問:“你們誰知道監獄外是什么樣子?”見平哥等人面面相覷,他又補充道:“我是說監獄外面的地形地貌。” “這他媽的誰知道?到這兒的人都是被關在大墻里面的。”平哥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催促道,“你丫別賣關子,趕緊說。” “監獄的東邊是一片大湖。”杭文治在地圖上比劃著,他所指的位置畫著幾條波浪線,原來是表示湖水的意思。 “是嗎?”平哥顯得非常謹慎,他將信將疑的問道,“你怎么搞到的這個圖?” “我自己畫的。”杭文治把自制望遠鏡和登上煙囪繪制地圖的經過又講了一遍。 平哥聽完之后信了:“我就知道你小子那么積極去掃煙囪,中間肯定有名堂。嗯,繼續說吧。”其實杭文治的備用眼鏡有鬼他也早知道了,因為每個人從外面捎進來的東西他都翻查過一遍。老花眼鏡和近視眼鏡的區別他懂,不過對制作望遠鏡什么的就一竅不通了。為了避短,他就沒提這茬。 省城本來就水網密布,監獄圍墻外有個大湖也不算稀奇,不過這個湖對杭文治的計劃能有什么幫助?在杭文治講述繪圖過程的當兒,杜明強一直盯著紙面上的那些波浪,試圖破解對方的思路,但他想來想去卻沒什么突破。只好繼續聽對方解釋。 “你們看——”杭文治的指尖在地圖上挪了個位置,那里畫著幾個方框,像是研究幾何問題留下的草稿,“——這一片是辦公樓群。一共有十五幢樓組成,布局非常復雜,一般人進去之后就轉不出來。不過我們不用擔心這個,因為我們會從地下的管道過去。現在我想說的是最南邊的這幢主樓,它面向監獄大門,橫跨東西,是整個樓群中最大的一幢。” 平哥等人各自點頭。事實上每個犯人都對主樓印象深刻,因為那正是他們踏入監獄之后見到的第一幢建筑。那樓高大宏偉,令初入監獄的犯人不由會產生一種森嚴的壓迫感。而在這主樓的背后,則是一片由鱗次櫛比的小樓組成的復雜迷宮。 杭文治輕輕地咳了一下,目的是引起眾人的注意,因為他接下來要說到重點了:“我們可以從主樓頂上往東跳出圍墻。” 眾人一愣,平哥更是搖著頭道:“你開玩笑吧?” 杭文治的表情卻認真得很:“圍墻高六七米的樣子,加上墻頭的電網,總共也不超過十米。而主樓一共是九層,高度接近三十米。我們從樓頂往東邊跳,只要能越過圍墻,就可以落進墻外的大湖里——大家游泳都沒什么問題吧?” 在水鄉長大的男人很少有不會游泳的。不過平哥“哼”了一聲,根本不愿搭理對方這個話題,只道:“我問你,主樓距離東邊的圍墻有多遠?” “根據我的目測,大概是二十五米左右,誤差不會超過兩米。”杭文治很有把握地說道。他是做市政設計的,對距離和長度、高度等等有著職業性的敏感。 平哥立刻瞪著眼睛責問:“一下子跳出二十五米?你以為我們都是超人?” 杭文治用手指在地圖上劃了兩下,說:“主樓樓頂到圍墻電網間的高度落差在二十米左右,要想在這個落差上水平跳過二十五米的距離當然不可能,監獄當初在設計的時候也不會留下這么明顯的安全隱患——不過我們可以利用工具。” 看著對方胸有成竹的樣子,平哥又重拾信心,問:“用什么工具?” 杭文治吐出兩個字來:“旗桿。” “什么?”眾人臉露困惑,好像都沒太聽清。 杭文治詳細地說:“主樓樓頂用來掛國旗的旗桿。” 眾人這回聽明白了。主樓樓頂確實杵著那么一根桿子,桿子頂上常年飄著國旗。遇到節日活動什么的,有時還把犯人們都組織到室外搞個升旗儀式。那主樓本來就高,再加上旗桿的高度,國旗升起來全監獄的人都能看到。利用這旗桿就能從樓頂跳出圍墻了?大家一時間還是難覓思路。 “那旗桿大約有十米高——”杭文治又列了一個數字,然后說道,“我們可以把它卸下來,抬到樓頂的最西側。那旗桿有個四方的底座,正好可以卡在樓頂邊緣的圍欄縫隙里。這樣把旗桿的主體部分從圍欄里抻出去,想當于把樓體向東邊延伸了十米。” 平哥的腦子跟著轉了兩下,能想象出杭文治描述的情形,然后他狐疑地問道:“你要讓我們走到旗桿的頂部,然后再往圍墻那邊跳?” 杭文治啞然失笑:“這當然不行,我們又不是雜技演員。要是一失足掉下去了,這不直接就執行了死刑?” 平哥便追問:“那你什么意思?” 杭文治道:“我們可以準備一根十米長的繩子,一頭扎在旗桿的頂部抻到樓外,然后我們抓緊繩子的另一頭,從樓頂往下跳。” 平哥若有所悟地瞇起眼睛:“像蕩秋千那樣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