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節
阿華當然明白“尾巴”一詞的含義。他轉頭看向窗外的機場大廳,很快便在人群中鎖定了幾個目標,蔑然道:“這些貨色,我動動小手指就可以把他們解決掉。” 羅飛略一皺眉,提醒對方:“解決他們并不等于解決問題。” 阿華知道羅飛說得在理,但他潛意識里很難接受對方給自己做好的安排。略一沉吟之后,他找到了一條反駁的理由:“我現在離開有意義嗎?孔德森的人已經看到了我們之間的會面,他們恐怕會留下專人繼續盯著你。” “的確很有可能——”羅飛并不回避這個問題,“不過這沒什么不好。事實上,我還希望孔德森知道現在我要保護鄭佳,這樣那個女孩會更安全——因為孔德森的目標是你,他可不想招惹警方的麻煩。” 阿華點點頭,臉色卻更加沉峻:“不錯。現在正是孔德森在省城得勢的時候,他一定會努力維護和警方之間的合作關系。” 羅飛聽這話味道不對,立刻反問:“什么合作關系?” “你們之間沒有合作嗎?”阿華冷笑道,“那你們打擊龍宇集團的步調怎么會如此一致?” “荒謬!龍宇集團到今天這步境地,那是在給以前的罪行還債。孔德森如果不吸取教訓,遲早也會有同樣的下場。合作?我們警方怎么會和這樣的人合作?”羅飛憤然駁斥著對方的言論。 “隨你怎么說吧。你們有合作也好,沒有合作也好,都嚇不倒我。”說完這些話之后,阿華伸手從上衣兜里掏出張名片遞過來,“我給鄭佳專門配了一名陪護醫生,這是她的聯系方式,接下來的事你自己看著辦吧。” 羅飛接過名片,臉上難得現出一絲笑容。然后他誠摯地說道:“不管怎樣,就這件事情來說,我必須謝謝你。” 阿華搖搖手,并不愿接受對方的謝意:“我只是在完成一個協議而已。如果你真的過意不去,就幫我把單買了吧。”說話的同時他已起身,扔下那杯喝了一半的咖啡,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羅飛又獨自坐了一會,等聽到機場廣播中航班抵達的消息之后才買單而去。一出咖啡館他便撥通了名片上陪護醫生的手機,和對方約定了接機會面的地點。 羅飛在約定處等待了十來分鐘,目標航班的旅客開始陸續走進接機大廳。羅飛眼尖,很快就在人叢中發現了鄭佳的身影,卻見她雙眼都纏著紗布,正在一個白衣女子的攙扶下慢慢前行。 羅飛向前迎了幾步,那攙扶鄭佳的白衣女子正是阿華安排的陪護醫生小陳。她看到羅飛走近,便下意識地放慢了步伐。鄭佳立刻感覺到了什么,她豎起耳朵傾聽了一會,然后沖著腳步漸近的方向問道:“羅警官,是你嗎?” 羅飛一怔,反問:“你怎么知道?”他剛才和陪護醫生聯系的時候只說了要來接機,還沒來得及表明身份。 鄭佳笑著說:“我聽見你和陳姐通電話了,我記得你的聲音。” “她的耳朵可靈了,而且對于各種聲音過耳不忘。”小陳也在一旁附和著說道。 原來如此。羅飛釋然的同時也不免驚嘆。他此前和鄭佳僅有過一次會面,對方居然能從另外一個人的手機里辨析出自己的聲音,而且所處的背景環境還是人聲嘈雜的機場,這樣的聽力對正常人來說還真是難以企及。 互相打完招呼,羅飛開始關心起鄭佳的手術效果:“現在情況怎么樣?” “手術很成功。”小陳告訴羅飛,“現在只需要靜養,等著把眼睛上的紗布全部拆掉她就能重見光明了。” “醫生說我的眼睛已經康復,只是還不能一下子適應外界的光線。所以這些紗布要慢慢地拆去,每天一層,算上今天還需要三十二天。”鄭佳豎起手指,依次擺出“三”和“二”的數字,對復明的強烈渴望溢于言表。 “饒先生呢?”小陳這時候想起了自己的雇主,“他說好要來接機的。” “哦,他臨時有事先走了。”羅飛隨口編了個理由,一轉頭卻見鄭佳也側著腦袋,臉上的神情好像對此很關注似的,便又多說了兩句,“阿華最近都比較忙,恐怕沒時間來看你們。” 鄭佳“嗯”了一聲,略略有些失望。她的眼睛馬上就要復明,她很想把這個好消息和朋友們分享,她更急切地想要對那些幫助過自己的人表達謝意。可為什么他們總是在突然間到來,然后又在突然間不辭而別呢? 這里面更深的關系羅飛自然無法再說。他引著鄭佳和小陳往機場停車樓而去,借機轉移話題:“我幫你在警校找了個臨時住所,并且托了朋友照顧你。那個地方安全、清靜,附近有醫院、有食堂,一切都很方便。你就在那里安心恢復吧。” 對方如此細致,另鄭佳頗為感動。女孩表達謝意之后,忽地又有一些擔心:“我忽然換了住所,我的朋友會不會找不到我?” 羅飛笑了:“他們想找你的話,一定能找得到。” 女孩放心地點了點頭。對方并沒有解釋為什么朋友一定能找到自己,但這個男人的話語中卻有種神奇的力量,令人倍感信任。 陪護醫生小陳這時已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她把鄭佳送到羅飛車上之后便與兩人道別,自行去找阿華結算薪勞。羅飛則開車載著鄭佳來到了省警校,在幽靜的校園中轉了半圈,最后停在了一幢公寓樓前。 已經有人在路口等著他們。那是一個柔弱俊俏的女子,大眼長發,膚色白皙,充滿了江南水鄉的靈秀,但她的眉宇間的神態卻又干練銳達,帶著股巾幗不讓須眉的颯爽英氣。 羅飛把車停穩,自己先跳下來,然后打開后排車門攙扶鄭佳。 在這個過程中,等待著的女子也走到了車門前,她幫羅飛扶住女孩的身體,同時關切地問道:“眼睛怎么樣了?” “挺好的,一切順利。”鄭佳簡短地回答了一句。同時她微微側頭面向那女子,似乎正在心中勾勒著對方的體態形容。 羅飛給鄭佳介紹說:“這是警校的慕老師,也就是我此前向你提起過的那個朋友。這段時間你就和她住在一起,她一定會把你照顧好的。” 羅飛口中的慕老師當然就是心理學講師慕劍云。在與eumenides交鋒的時候,羅飛曾和此人共事與“四一八專案組”,并由此建立起一段超出公務的情誼。這次把羅飛把鄭佳接回省城,考慮到自己身為男性照料多有不便,于是就托慕劍云幫忙,后者也痛快地應承下來。她多年來一直獨居在警校分配的青年公寓,倒也樂得多一個人為伴。更何況這女孩的父親還是警界人人敬仰的老前輩。 鄭佳沖慕劍云鞠了個躬:“謝謝您,慕老師。” 慕劍云打趣道:“不用那么客氣,叫我慕jiejie就可以了。” 鄭佳也乖巧,立刻便笑著改口:“慕jiejie。” 慕劍云也爽朗地笑起來:“好meimei,你這一陣就陪著我吧。羅隊說你小提琴拉得特別好,有空可得讓我一飽耳福。” 這兩人jiejie長meimei短的,倒是一見如故了,卻顯得羅飛像是個局外人般。后者便清咳一聲,假意發起了牢sao:“哎,jiejiemeimei的,酸不酸啊?” “有人吃醋啦——你可是羅大隊長,我們想叫你哥哥也不敢啊。”慕劍云故意和對方逗趣,展示出性情中調皮的一面。 “行了行了。”羅飛無奈地咧咧嘴,“趕緊帶鄭佳上去休息吧,她這一路飛來飛去的,也很辛苦呢。” “急什么?不得先吃飯啊?”慕劍云瞪了羅飛一眼,又轉身攙住鄭佳的胳膊,柔聲道,“我早都安排好啦,旁邊有家不錯的館子。你一會想吃什么盡管點,這頓就讓羅隊長買單。” 鄭佳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要。讓你們這么費心,該我請你們吃飯才是。” 慕劍云笑道:“meimei,你客氣什么?人家是領導,不宰他宰誰?” 羅飛也說:“我請我請。”然后主動跳進駕駛室,“兩位女士,快上車吧?” 慕劍云扶著鄭佳重新坐回車里。經過這番說笑,鄭佳在羅慕二人面前已沒了陌生人的拘謹。三人隨意聊著,很快就到了慕劍云安排好的那家餐館。 一頓美食之后,羅慕二人把鄭佳送回警校的公寓樓,照料她洗漱休息。此刻雖然剛過午后,但鄭佳從美國輾轉而來,時差還沒調整,所以很快便進入了甜美的夢鄉。 羅飛和慕劍云此前也有好些天沒見面了,這次重逢,自然也得敘敘舊。兩人怕打擾鄭佳,便下得樓來,并肩在校園內漫步而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