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節(jié)
“事實上,我們并不準備拘留你。”羅飛瞇起眼睛,目光因此而顯得更加精亮,而他陰沉的語氣似乎在預(yù)示著什么可怕的事情。 杜明強感受到了那種非同一般的氣氛,他皺起眉頭問道:“那……你們想怎么樣?” 羅飛沉著臉不說話。杜明強等待了片刻之后,終于有些沉不住氣了,他提高嗓門自己給自己打氣說:“現(xiàn)在是法制社會,你們做任何事情,都要有法律依據(jù)的!” 羅飛“嗤”地輕笑一聲,道:“現(xiàn)在你知道講法律了?可你自己違反法律的時候,為什么不想想后果呢?你知不知道,你在逼死吳寅午的同時,也把自己拖進了一場危險的游戲。” 杜明強看起來不太明白羅飛的意思,他躊躇著反問道:“你什么意思?” 羅飛打開面前的一個文件夾,那是曾日華交給他的資料,包括杜明強的身份履歷等等。在那些資料的最上方卻是一個信封,羅飛把那信封扔到杜明強面前:“這是警方在你住處搜到的東西。” 杜明強拿起那個信封看了一眼,臉上的神情卻愈發(fā)的莫名奇妙:“這是建設(shè)銀行寄過來的信用卡對帳單,我每個月都會收到這樣的信件,有什么問題嗎?” “這封信你沒有打開看過?”羅飛認真地問道。 杜明強搖搖頭:“這樣的垃圾信件有什么好看的?我每個月按時把透支的錢還上不就行了?” “可警方找到這封信的時候,信封卻是被打開的。”羅飛蹙起眉頭似乎在想著什么,然后他又喃喃自語,“不過如果是那個人打開的,倒也并不奇怪……” “你到底在說什么?”杜明強瞪大了眼睛,黑眼球因此而顯得更加明亮。 羅飛輕輕甩了甩下巴:“你自己看看吧——里面的東西。” 杜明強用左手把信封搓開,右手兩個手指探進去,取出了里面的信箋。他的眼神隨即凜然了一下,因為從紙質(zhì)上來看,那信箋顯然不是銀行的對帳單,而是一張薄薄的書寫紙。當他進一步將那張書寫紙展開之后,他臉上的表情則愈發(fā)如定住了一般,震愕萬分。 因為他看到了紙上的內(nèi)容,那上面用極為工整的仿宋體筆跡寫著:〖死刑通知單受刑人:甄如風(fēng) 罪行:無良采訪,逼人致死 執(zhí)行日期:十一月 日 執(zhí)行人:eumenides〗 良久之后,杜明強才從震愕中清醒過來,他難以置信地搖著頭問道:“這……這是什么?” “你不知道這是什么?”羅飛冷冷反問,“像你這樣的網(wǎng)絡(luò)靈通人士,而且還面對面地采訪過吳寅午,你會不知道這是什么?” “死刑通知單?殺手eumenides的死刑通知單?給我的死刑通知單?”杜明強一連問了三句,臉上仍充滿不可思議般的表情。 “不錯。”羅飛給予了肯定的答復(fù)。然后他鄭重其事地說道:“現(xiàn)在你明白了吧?這才是我們把你帶到刑警隊的真正目的!”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杜明強連聲說道,“這,這真是……我不知道該怎么形容,真是太讓人興奮了!” “什么?”羅飛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有人在面對eumenides的《死刑通知單》時說出“興奮”兩個字,難道那家伙是語無倫次了嗎? 杜明強看出了羅飛所想,他笑了起來,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然后他看著羅飛。 “你很奇怪吧?我為什么會興奮?你覺得我應(yīng)該害怕才對——”說話的時候他握緊拳頭,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著,“是的,我也害怕,可是這種害怕在另外一種情緒面前卻變得不值一提。這份死刑通知單,在別人看來也許只是一份死亡威脅。可是在我眼里,它卻有著另外一份更加重要的意義!” “什么意義?”現(xiàn)在輪到羅飛糊涂了,對方此刻的表現(xiàn)實在出乎他的意料,令他完全無法理解。 “這是一則新聞,轟動性的新聞!”杜明強亢奮地往前探著身體——如果不是審訊椅限制了他的行動,他此刻恐怕已經(jīng)跳了起來,“而我,一個天才的記者,現(xiàn)在正是這則新聞中的主角,這是一件多么令人激動的事情!我會寫出一篇偉大的報道,獨家報道!” 羅飛冷眼旁觀著對方的表演,心中涌起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他終于明白,對于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似乎沒有什么比他的記者夢更加重要。為了一篇引人矚目的報道,他不僅可以無視別人的情感,甚至連自己的性命也能視之不顧! 或許……他其實并不清楚那個殺手有多么可怕。想到這里,羅飛忍不住問了一句:“你知不知道eumenides已經(jīng)殺了多少人?” “那個寶馬車女車主,被炸死的飯店女老板,還有前兩天那兩個辱師的學(xué)生……我知道的就是這些——但是,一定還有其他的案子吧?”杜明強用期待的目光看著羅飛,他似乎完全曲解了對方的語意,把一次警告當成了刺探案情隱秘的機會。 羅飛頗為無奈地搖搖頭。當他拋出eumenides的死刑通知單之后,這場交談的氣氛就有些變味了,現(xiàn)在他必須把局面引到正常的軌道上來。略一斟酌之后,他回答說:“是的,還有很多案子是沒有向公眾披露的,包括鄧驊的死亡。” 杜明強的瞳孔再次因興奮而放大:“鄧驊?他也是被eumenides殺死的?官方的新聞上說,他是在機場突發(fā)心臟病身亡……” 羅飛“嘿”了一聲問道:“你相信官方的新聞嗎?” “當然不信。”杜明強笑道,“官方新聞從來不告訴人們事情的真相,所以這個社會需要我這樣的人。” 對方那洋洋自得的樣子令羅飛頗為反感,再想想他的所作所為,居然還有臉自詡為被“社會需要”的人?羅飛盯著對方的面龐——那英俊的容貌配上笑容應(yīng)該令人賞心悅目才對,可他此刻卻只有反胃的感覺。 也許真該讓eumenides完成他的執(zhí)行。羅飛在心中暗暗地想道,這個想法顯然與他的身份大相抵觸,所以他很快又搖了搖頭,像是在自我否定一樣。然后他對杜明強說道:“還有一個情況,也許你更應(yīng)該專注一下。” “什么?”杜明強興致勃勃地追問,這場審訊在他眼中似乎已經(jīng)成了精彩的新聞發(fā)布會。 羅飛神色鄭重:“eumenides發(fā)出的死刑通知單,到目前為止還從沒有落空過。” “哦?從未落空的死刑通知單……這會成為報道中的一個亮點。”杜明強翻著眼睛,自言自語般地說道,隨后他似乎想到些別的東西,在默然愣了片刻之后,反問羅飛:“如果這個情況延續(xù)下去的話,那么我很快也會成為一個死人?” 羅飛點點頭,同時暗舒了一口氣:這個家伙總算還有點理智,終于明白了問題的關(guān)鍵所在。 螻蟻尚且偷生,在這個世界上,又有誰能完全置自己的生命于不顧呢。更何況相杜明強這樣的家伙,他在本質(zhì)上應(yīng)該是一個非常自私的人。唯一有些不同的是,他對于某件事情有著近乎瘋狂的追求,這種瘋狂會在短時間內(nèi)令他的大腦失去正常的思維能力。 不過在可怕的事實面前,他總該清醒過來了。 羅飛一邊這么揣摩一邊冷眼觀察著杜明強,用對方的表現(xiàn)印證著自己的分析。 的確,先前那種興奮的表情已經(jīng)凝固在杜明強的臉上。他的眉頭微微皺起,然后他再一次展開那張書寫紙,遞送到自己的眼前。 “這個日期是……十一月幾號?”他突然抬頭問羅飛。因為在那張死刑通知單上,標明具體“幾號”的地方恰好出現(xiàn)了一些污損,所以那個數(shù)字已經(jīng)難以分辨了。 羅飛卻反問他:“這里的污漬是怎么搞的?” “應(yīng)該是我自己弄臟的。”杜明強聳聳肩膀,“這種信件我從來不看,當然就不會注意保護什么的。昨天晚上我給鋼筆吸墨水,隨手拿起這封信墊在下面。所以有幾滴墨水灑出來,正好落在了這個數(shù)字上。” 的確,造成污損的正是蘭黑色的墨水,因為那張書寫紙本來就比較薄,所以墨水完全滲透了紙張,將表明具體執(zhí)行日期的數(shù)字完全掩蓋了。 “我們找到這封信的時候,字跡已經(jīng)被破壞。所以如果你不知道這個日期,那么能給出答案的,就只有eumenides一個人了。”羅飛頗帶著些無奈的語氣說道。 杜明強把眼睛湊到那張紙上,想要努力看清那個被污損的數(shù)字。不過他的舉動是徒勞的,因為eumenides的死刑通知單本身也是用蘭黑色的鋼筆書寫,所以被相同的墨水浸染之后,原本的字跡就完全看不出了。他只能搖搖頭以示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