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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節

    “肯定是某種隱秘的設備。再讓我查一次,我肯定能找出來。”曾日華轉過頭,用請示的態度看著羅飛。

    “不,現在不要找了。”羅飛斷然搖了搖手,“不管是什么,讓他去監控,用這個穩住他,你明白嗎?”

    穩住eumenides,一邊讓黃杰遠把他引入陷阱,一邊暗中追蹤他的藏身地,這正是警方事先的部署。如果現在去檢查eumenides設置的監控程序,顯然會造成打草驚蛇的效果。

    曾日華點點頭表示理解。不管eumenides在監控什么,他的目的無非是保證自己的安全吧?而警方現在正是要給他這種安全感。

    自己最重要的任務,應該是順著那一連串的“風箏”摸下去,盡快找到eumenides的藏身地所在。可是讓eumenides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耍弄這些小把戲,如果不做出一些反應的話,那也未免要太讓對手小瞧了。想到這里,曾日華又感覺到深深的不爽。

    “出發吧。”羅飛再次下達了自己的命令。

    “是!”小伙子臉上顯出郁悶的表情,不過他還是轉身奉命離去。

    羅飛亦沒有時間停留,他匆匆折回到網吧角落里,在三十三號電腦旁,黃杰遠與eumenides的交鋒仍在繼續。

    慕劍云伸出大拇指對羅飛比劃了一下,示意黃杰遠在此前的周旋中表現良好。羅飛稍稍定下心,通過黃杰遠帶著的耳麥,他隱約聽見eumenides的聲音正從網絡那端傳來。

    “告訴我關于一三零案件的事情。”他的聲音冰冷刺耳,如金屬般毫無情感,給人一種很怪異的感覺。

    “你已經盜走了檔案。里面有記載、有照片,你還問我干什么?”黃杰遠疲憊而又無奈的反問著,他看起來已完全處于下風。

    “我要知道細節,檔案中所遺漏的——或者說,是故意隱藏的細節。”eumenides平緩的語調中卻包含著咄咄逼人的銳刺,因為他知道自己手中握著黃杰遠無法抗拒的籌碼。

    黃杰遠沉默著,駭于對方的籌碼,他必須說些什么,可他又不愿主動說出過多。這樣猶豫了片刻后,他擺出一副以退為進的姿態道:“你想知道什么就問吧,我盡量回答。”

    麥克把黃杰遠的聲音轉化成了電子信號。通過遍布在城市間四通八達的網線,那信號一路延伸,在幾臺電腦間來回跳動了幾次之后,最終傳到了某個隱秘的角落中。

    收到信號的年輕男子此刻卻顯得有些惘然了。他心中有太多的疑惑,現在到了能解開那些疑惑的時刻,可不知道為什么,他心中卻隱隱有一種恐懼的感覺。就像一層濃紗掩蓋著某些未知的真相,在揭開濃紗的同時,你是否已準備好應對任何即將展現的局面呢?

    但是無論如何,那些都是必須要揭開的迷惑。

    稍微平定了一下思緒后,他拋出了第一個問題:“袁志邦為什么會在辦案人員之中?”

    袁志邦,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他還不習慣將這三個字與心中的某個形象重合在一起。可這三個字恰恰又是連接自己兩段人生的最關鍵的結點。

    “袁志邦當年是警校畢業班的學生,分配到刑警隊當實習警員,負責這起案子的丁科隊長正是他的指導老師。”黃杰遠回答道。

    “按照規定,實習警員有資格參與這樣的惡性案件嗎?”

    “應該不行,他最多只能負責一些外圍的聯絡工作。當時丁隊長派我和他一起去尋找嫌疑人的家屬,希望通過家屬攻心的策略來緩解現場的局勢。”黃杰遠頓了一頓,轉折口氣道,“可在接觸到家屬之后,形勢的變化卻使袁志邦不得不進入到案件的核心現場。”

    年輕男子的心弦微微顫動了一下,對方的敘述正在觸及他記憶深處的某些東西,那些模模糊糊的影子又向自己走來。

    “什么樣的形勢變化?”他控制了一下心緒,又追問道。

    “我們在醫院找到了嫌疑人的妻兒。他的妻子正患重病臥床,不可能到達現場。這樣要通過家屬來感化嫌疑人,我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的兒子身上。那個男孩當時才六歲,是個很認生的年齡,陌生人很難接近他。可不知為什么,他卻很喜歡袁志邦。”

    是的,那個叔叔……第一次見到他,我就很喜歡他。為什么?年輕人喃喃自問,可他自己也說不清具體的原因。他只依稀記得那個叔叔的笑臉,親切、陽光,自己很愿意被他抱在懷里。袁志邦,袁志邦……他真的就是后來那個如鬼魅般丑陋,冷酷而又不茍言笑的老師嗎?

    網絡的另一端,黃杰遠仍在繼續敘述十八年前的情形:“因為袁志邦和那男孩相處得很好,所以丁隊長就臨時決定讓袁志邦帶著那孩子進入現場,希望能勾起嫌疑人的愛子之心。”

    “你們給那孩子買了玩具,還給他帶上耳機,播放著兒歌,是嗎?”年輕人的記憶和對方的敘述在一點點的呼應起來。

    “是的。這些都是袁志邦的主意——那孩子已經完全信任了他。我記得袁志邦抱著他進入現場的時候,他一邊唱歌一邊玩著玩具,顯得非常開心。這也正是我們想要的效果:任何一個父親見到這樣天真可愛的孩子,怎么還能忍心走上一條覆滅的道路呢?”

    父親。雖然那個人的具體形象已經如此模糊,但這個詞所包涵的蘊義卻永難磨滅。年輕人心中泛起一股酸楚的痛感:他記憶中那個快樂的日子,當他唱著兒歌的時候,卻是正在走進父親悲慘的人生幕章。

    父親,你為何最終還是棄兒子而去?在當時的情形下,你為什么還要選擇那條最不該選擇的絕路?

    帶著這些疑問,他的聲音也變得有些嘶啞了:“告訴我后來的事情,告訴我袁志邦進入現場之后的細節……”

    黃杰遠的回答卻讓他失望:“現場的細節……我不知道。”

    “怎么會不知道?”

    “袁志邦進入現場后,為了讓外部警力了解屋內的情況,他在領口處佩戴了一個隱形的對講設備。不過這個設備的接收器一直戴在丁隊長的耳朵上,所以除了袁志邦本人之外,只有丁隊長能及時了解現場的事態進展,而我們只是根據丁隊長的指令行動。”

    年輕人對黃杰遠的解釋顯然不滿意,他追問道:“就算當時不知道,后來也不知道嗎?這樣的案件,既然配備了對講設備,難道沒有進行現場錄音嗎?”

    “有錄音,但我從沒有聽過那段錄音。”

    “其他的警員呢?”

    “我當時是丁隊長的助手,我都沒有聽過的話,我們隊長也不會再給其他人聽。”

    “為什么?”年輕人質疑道,“這不符合程序。”

    黃杰遠坦然承認:“是的。這案子有很多地方不符合程序——從袁志邦進入現場開始。這就是案子的很多細節沒有被寫入檔案的原因。”

    “如果這樣的話,說明警方的行動出現了問題!那問題就隱藏在現場錄音中,是嗎?”年輕人犀利的問道。

    黃杰遠這次沉默片刻后才說道:“應該是的。”

    年輕人步步緊逼:“你覺得是什么問題?”

    “我說過了,我不知道。”

    “我要聽你的猜測。作為一個刑警,既然已經意識到問題,你就不可能沒有猜測!”年輕人加重語氣,不容拒絕和辯駁。

    黃杰遠嘆了口氣,無奈地道:“好吧……我覺得是……一次,一次失誤。”

    “什么失誤?”年輕人的心揪了起來,他知道自己最害怕的是什么,可他又無法回避。

    “因為袁志邦嗎?”他幾乎是小心翼翼地問道。

    好在他得到了一個頗為解脫的回答。

    “不,是狙擊手的失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