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節
叔叔果然帶他見到了父親,父親正和另外一個男人站在一起,他們不知道在干什么。 叔叔一直抱著他,他惦記著生日蛋糕,可直到他們離開的時候,父親也沒有把承諾中的蛋糕給他。 見到蛋糕是晚上的事情了,蛋糕在叔叔手中,據說那是父親托他轉交給自己的。 蛋糕非常香甜,成為他童年最美好的回憶之一。可是從那天往后,他卻再沒有見到過自己的父親。 他六周歲的生日便是這樣渡過的。 父親去了哪里?那叔叔和陌生的男子又是誰?這些疑問曾困擾了他許多年,而他卻找不到探索的方向。 直到昨天的新聞讓他在霍然間開朗。 叔叔和那些陌生人,他們都是警察。 那是一起案件,發生在一九八四年一月三十日的案件。 他知道該去哪里尋找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公安局的刑事檔案管理中心。 他冒險進入并且在那里找到了一些有價值的檔案。 他終于知道了父親去了哪里,那是一個令人悲傷的答案。 與此同時,在他心中又涌起了更多的謎團。 謎團背后的真相對他來說或許是無比可怕的,他已經隱隱有所感覺。但他卻不得不繼續追查下去。 這注定會是個痛苦的過程。 所以他的心變得很亂。在這種狀態下,他似乎是下意識地來到了綠陽春餐廳。只有這里能讓他的心變得安靜。 淡雅的淮揚菜,醇美的紅酒,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那個女孩和她所演奏的音樂。 可這些美好的氣氛在今天卻都要打些折扣,因為某些無知的人正在破壞著它們。 那是三個男子。兩個年紀稍長,一胖一瘦;另一個年輕人雖然體格健碩,但雙目間距較寬,給人一種智商不高的感覺。他們坐在離演奏區最近的餐桌上,點了最貴的菜肴,喝著最高檔的白酒。 他打心眼里看不起這三名男子:他們根本沒有資格在這樣的餐廳里吃飯,因為他們根本什么都不懂。 淮揚菜名揚天下,其特色就是一個“淡”字,而這個“淡”是有原因的。 揚州地處長江下游,四季分明,物產豐富。由此當地人嗜好“嘗鮮”。不同的時令都以能品嘗到當季的新鮮菜品為最美。為了保持各色菜品的原味,突出“鮮”的特色,淮揚菜在烹飪技藝上才會講究“淡”的手法。 所以要吃淮揚菜,最重要的概念便是嘗鮮。那三名男子只懂得點最貴的高檔菜,可每道菜都與時令絲毫不符,可謂貽笑大方。 淮揚菜既然味淡,便不宜配合濃烈的白酒佐餐,所以那三名男子所選擇的酒水也是大大的不妥。 而他們所坐的位置離演奏區又過近,在這個距離上,演奏者的本音和水面的發射音會相互干擾,影響到聽者所享受到的音質。這說明他們根本也不懂音樂,女孩絕美的演奏在他們面前只是對牛彈琴罷了。 也許他們的目的并不在美食和音樂。因為他們面前的佳肴并沒有動多少,而白酒卻已經喝了一瓶多。他們還時常會在演奏的高潮部分交頭接耳說些什么,全然不顧會因此而錯過最美妙的音律。 對這三名男子來說,吃飯只是一個理由,他們真正的目的是在商議著什么事情。他們說話時的聲音很低,似乎還不想讓外人知道他們所商議的內容。 他坐在角落里冷眼旁觀,嘴角忍不住現出一絲蔑笑——他可以猜到那些人在商議什么,因為他對他們實在是太熟悉了。 為了刺殺鄧驊,他早已把龍宇集團上上下下的情況摸了個遍,而這三個人都是其中舉足輕重的人物。 胖子林恒干,瘦子蒙方亮,都是龍宇集團的副總,也是當年隨著鄧驊一路打殺過來的元老級人物,地位顯赫。尤其是林恒干,即便鄧驊在世的時候,他在龍宇集團亦僅為一人之下而已。 那個年輕人阿勝對他來說則更為熟悉了,因為前者正是鄧驊手下最得力的保鏢之一。這樣的人物在集團內地位雖然不高,但和鄧驊一家的關系卻極為親近,這種人的勢力就像是皇帝身邊的宦官,說小則小,要說大卻也能大得嚇人。 現在鄧驊剛剛被刺,龍宇集團正處在一個權力重新整合的敏感時期。這三個人湊在一起,還能商議些什么呢? 林恒干很少說話,也很少舉杯。在更多的時候他只是靜靜地坐著,臉上露出胸有成竹的淺笑。與他相反,蒙方亮手里的酒杯就從沒放下過,不過他喝的卻并不多。往往使他一手端著杯子,一手拍著阿勝的肩膀說些什么,后者則傾聽片刻便紅著脖子點點頭,然后把自己杯中的白酒一飲而盡,一副豪氣沖天的氣勢。 蒙方亮對阿勝的表現似乎很滿意,看著對方又將一杯白酒吞入肚里,他轉過頭來,向著林恒干遞了個眼色。林恒干點點頭,然后兩人一同站了起來。 阿勝也連忙跟著站起,他的身形已有些搖晃不穩。 蒙方亮笑著攔住阿勝,說道:“你再坐會,我和林總先走。”說這句話的時候他不再壓低聲音,就像是正常的聚會告別一般。 林恒干過來和阿勝握了握手,目光中似乎帶著很大的期待。 阿勝緊緊地將對方的胖手抓住,既有受寵若驚的惶恐,又帶著躊躇滿志的豪氣。 林恒干和蒙方亮悠然地離去了。他們當然不會注意到餐廳角落里那個白領裝扮的小伙子,可后者卻一直在盯著他們。此刻他正冷冷地“哼”出一聲,表達出心中的厭惡與鄙視。很顯然,這次私會牽扯到某些秘密的交易,作為鄧家守護者的阿勝已然在背叛自己的職責。 阿勝更不會注意到那個人,他還沉浸在蒙方亮給自己許下的美好承諾中。是的,鄧驊已經死了,他何必再為鄧家賣命呢?何必再受那個阿華的壓制呢?良禽擇木而棲,換個東家,他能得到比阿華更有權勢的地位。 阿勝越想越激動,而酒勁翻涌,讓他更有一種飄飄然的感覺,他甚至有些不愿離去了。 水面中心的女孩結束了她的演奏,音樂聲在這時停了下來。 “干什么?”阿勝粗著嗓門嚷了一句,“不要停,繼續拉,繼續拉!”他雖然不懂音樂,但此時卻想要追求一種盡善盡美的快感。 一個服務生連忙謙然上前:“對不起,先生,本場表演已經結束了。” “結束個屁!我付不起錢嗎?”阿勝拍出幾張大鈔,“給我繼續演!” 女孩身子一晃,似乎受了些驚嚇,她瞪著無神的雙眼站在舞臺中央,顯得如此的纖弱和無助。另一個服務生連忙走上前,在后者的攙扶下,女孩快速收拾好演奏器具,向著后臺方向撤去。 “你他媽的什么意思?敢不給我面子?你還想不想在這個場子里混了?”阿勝下不了臺,借著酒性勃然發作起來,他站起身搖搖晃晃地向著那女孩追過去。 “媽的,死瞎子,不要跑!”他一直追到了后臺,可那女孩卻早已不見了。 “他媽的,好,你跑吧!”阿勝罵罵咧咧地撂著狠話,“你以后永遠別來,我見你一次砸你一次!媽的,也不打聽打聽老子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