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節
“羅飛來了嗎?”韓灝冷冷地問了一句。 “是的。”尹劍點點頭,“羅隊也會來。” 韓灝注意到對方稱為上的變化,他停下腳步,深深地吸了口氣。 這是自己最后的機會了——在見到羅飛之前。 當氣息平穩之后,韓灝率先邁開了腳步:“那我們就走吧!”他的步伐又大又快,尹劍等人連忙趕了幾步,這才緊跟在了他的身后。遠遠看去,走在最前面的韓灝完全不像是個被押解的嫌疑人,反倒是尹劍等人仍似他的手下一般。 從羈押室到提審室的這段路程韓灝最熟悉不過了,可是在經過辦公樓的時候,他卻停下了腳步。 “我肚子不舒服,要上個廁所。”他轉身對尹劍說道。 尹劍微微皺了下眉頭:“剛才怎么不去?” “你要我和那些真正的罪犯蹲在同一個廁所里?讓那些我親手抓來的人現在能看到我的笑話?”韓灝憤怒地瞪視著尹劍,后者很快便軟了下來,他沖隨行的干警點點頭:“帶他去吧。” 一樓大廳往左一拐就是衛生間了。當一行人進入的時候,衛生間里一個年輕的文職人員正在小解,他轉頭看清來人,立刻驚訝的張大了嘴:“韓……韓隊?” 韓灝面無表情的抬起手,展示著那锃亮的手銬,糾正道:“犯罪嫌疑人韓灝。” 年輕人忙不迭地把工具塞進褲襠,慌忙間未盡的尿漬染濕了前襟。看著他這番模樣,尹劍等人也倍覺尷尬,都不自覺地側過了臉。 等那年輕人離開之后,尹劍推開一個隔間的門,招呼韓灝說:“抓緊時間吧。” 韓灝走到隔間內,他晃了晃胳膊:“按規矩來吧。” 尹劍點點頭,一個干警走上來,拿鑰匙打開韓灝右手上的銬環,然后鎖在了隔間內的鋼鐵水管上。這是刑警隊里通用的做法:嫌疑人要上大號時,干警會把他和衛生間里的水管銬在一起,自己則在外面等待。 這正是韓灝想要的效果。他對刑警隊的辦公樓實在太熟悉了,他知道一樓衛生間的頂棚上有個八十公分見方的管網檢查口,從那里鉆進去,便可以一直通往辦公室后墻外的下水井。 他思考了整整一個晚上,從這里逃脫似乎是唯一可行的計劃。當然這個計劃的實現還需要尹劍等人的配合和一點點的運氣。 當韓灝看到尹劍帶著干警退到衛生間外之后,他的心中一陣狂喜。他迅速打開了胸前的掛墜,撕開兒子的照片,將藏匿其中的那段鐵絲取了出來。 手銬很快被打開,韓灝踩著水管攀上了隔間墻壁,然后他小心翼翼地鉆進了管網通道,幾乎未發出任何的聲響。 運氣也在陪伴著他:在這個過程中,恰好沒有任何人來使用這個衛生間。 當在外等待的尹劍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便示意干警去里面看看。后者來到衛生間內,見到那個隔間的門仍然反鎖著,他叫了兩聲:“韓隊,韓隊?好了沒有?”可是隔間內卻沒有回應。 干警隱隱覺得不妙,他回到走廊里,輕聲但急促地向尹劍匯報著:“好像有點不對!” 尹劍一愣,他來到衛生間的隔間外,趴下身來向里張望。從縫隙里看不到人的雙腳,他的心立刻“噔”地沉了下去。 尹劍彈起身一腳把隔間門踹開,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下那副手銬掛在水管上,兀自在微微地搖晃著。 五分鐘后,羅飛來到了現場,他的臉色鐵青。他無法理解一個在押的嫌疑犯竟從自己的眼皮底下逃了出去。而那個人脫逃的時候,自己正在同一幢樓的三層辦公室里辦公! 羅飛的目光匆匆一掃,便已找到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手銬是怎么被打開的?”他轉過身看著尹劍,目光如電炬一般。 尹劍慌張而茫然:“我……我也不知道。” “他身上有什么東西?你們有沒有清過他身上的東西?!”羅飛一連串地追問道。 尹劍身旁的干警似乎想說什么,但又不敢貿然回答,他怯怯地瞥了尹劍一眼。 羅飛捕捉到了這個細節,立刻皺起眉頭:“嗯?” “只有……一個掛墜。”尹劍硬著頭皮回答說,“里面是他兒子的照片。” 羅飛的目光忽然跳了一下,他彎下身從便池旁撿起了什么。 “是這張嗎?”他把手指尖上的東西遞到了尹劍面前,那是一張因撕扯而變得殘缺的照片,上面那個胖乎乎的小男孩正是韓灝的兒子。 尹劍當然認得,他也明白這張撕壞的照片意味著什么。他面如死灰地點了點頭。 “同樣的錯誤,為什么要犯第二次。”面對下屬的嚴重過錯,羅飛只是深深地嘆息了一句,并不像以前韓灝那樣暴跳如雷地斥責。 可是尹劍卻感受到更加沉重的壓力,他的呼吸變得急促,幾乎要被壓垮了。 “我們必須盡快行動……”羅飛一邊思索一邊下達命令,“在車站碼頭發協查通告,監控他的家人朋友……他身上沒有錢,沒有電話,應該跑不遠的。調集左右能用的警力,現在就去!” 尹劍神情茫然,似乎沒有聽到羅飛的話,直到后者在他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他才驀然清醒過來,反問了一句:“我嗎?” 在尹劍的腦子里,他仍在等待著羅飛的處分。 “除了你還有誰?”羅飛直視著他的眼睛,“自己犯下的錯誤,需要你自己去彌補。” “是!”像是要發泄什么似的,尹劍大吼了一聲,他“啪”地敬了一個禮,轉身快步離去。 看著小伙子的背影,羅飛再次嘆息了一聲,這次卻是為自己。其實他早該想到尹劍可能成為韓灝賴以利用的棋子,可是卻沒有早做防范。在與eumenides激戰的當口,又節外生出了這么一件令人棘手的事情,便是羅飛也難免產生些許難以招架的感覺了。 ※※※ 下午十四時二十六分。 慕劍云回到了刑警隊,她立刻前往羅飛的辦公室匯報相關工作。 “女孩現在的精神狀況已經穩定了許多。不過對案發時的很多細節她都記不清了,對于遭受過極度的緊張和驚嚇的人來說,這也是正常的現象。”女講師的語氣有些遺憾。 “那就直接說說你的發現吧。”羅飛卻看出對方還有一些“好料”藏著沒說。 慕劍云微微一笑:“為什么那個女孩接到了‘死刑通知單’卻活了下來?這個問題我弄清楚了。eumenides通過逼迫吳寅午砍手,激發出后者作為老師的勇氣和責任感,而女孩對自己、對他人、甚至對待人生的態度也因為此事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從某個角度來說,這是一種新生。eumenides離開之前對女孩說過‘你已經死過一次’,類似于這樣的話。所以eumenides并沒有放棄刑罰,而是以另外一種方式完成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