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節
羅飛的目光在頭皮上停留了片刻后,又盯住了瓶身處貼著的一張白紙,那白紙看起來就像是瓶子的標簽,但上面卻有不少字跡。 韓灝顯然也注意到了那些字跡,他把白紙轉到正面,卻見那上面赫然寫著:〖死亡通知單受刑人:林剛 罪行:白家廟惡性強jian案 執行日期:三月十八日 執行人:eumenides〗 標準的仿宋體,又是一張死亡通知單。 “白家廟惡性強jian案?”曾日華念著通知單上的內容,顯得非常詫異。韓灝的眉頭也鎖成了一個疙瘩。羅飛看看二人,略有些茫然。 “這是省里至今未破的惡性案件之一。”曾日華對羅飛說道,“去年的案子了,公安內部網的協查通報還是我去發布的,案犯的特征是左前額有一道五公分長的刀疤。” 似乎要配合曾日華的話語,瓶子里的頭皮此刻舒展開來,一條長長的刀疤分外顯眼。三人突然明白過來:那頭皮正是特意為了保存這條刀疤而制作的人體標本。 羅飛“嘿”了一聲,似笑似嘆:“他不但幫你們破了案,還幫你們執行了。” 通知單上“林剛”二字上打了一條重重的紅勾,了解司法公告的人都知道這條紅勾意味著什么。 與羅飛旁觀般的調侃心態不同,韓灝此刻的心情卻是復雜至極。那紅勾在他眼中似乎咧成了一張嘴,正在放肆地沖著自己嘲笑。 警方正在苦苦追捕的兇犯破了警方至今未破的案件,這難道不是天下最滑稽可笑的事情嗎? 韓灝的手腕迸起了青筋,他將瓶子放回旅行箱,又拿起了另外一個。這個瓶子里浸著的卻是一塊胸腹處的人皮,皮上一片青灰色的蝙蝠文身分外醒目。 瓶子外當然也貼著白紙: 〖死亡通知單 受刑人:趙二東 罪行:東榆樹搶劫殺人案 執行日期:五月十一日 執行人:eumenides〗 同樣的死亡通知單,同樣用紅勾作為已經執行的標志。 韓灝當然知道東榆樹搶劫殺人案,他也知道這個蝙蝠文身——那正是趙二東的獨特標志。為了尋找具有這樣文身的人,他曾經帶著隊員度過了無數個不眠之夜。如今這個文身終于出現在他的眼前,可他卻不知該是悲,是怒,是喜。 在一片沉默的氣氛中,那些盛滿了福爾馬林的瓶子被一個個拿起,又一個個放下。瓶子里形態各異的手指、耳朵、鼻子等器官帶著警方苦苦追尋過的身體特征依次展現在三人面前。與之對應的死亡通知單也都打上了紅勾——直到最后一個瓶子被韓灝拿起。 這瓶子里泡著的是半截舌頭,瓶子外的白紙上寫著:〖死亡通知單受刑人:彭廣福 罪行:雙鹿山公園襲警案 執行日期:十月二十五日 執行人:eumenides〗 看著這張唯一尚未打紅勾的死亡通知單,韓灝似乎被觸到了心底的要害,臉上的肌rou不由自主地抽搐扭動起來。 曾日華亦是一愣,他轉身似乎想對韓灝說些什么,但是對方的表情卻讓他把話頭又咽了回去。 羅飛注意到了兩人的異常,他瞟了一眼曾日華,目光中帶著詢問的意味。后者則搖了搖頭,似乎不便多言。 這張紙上卻沒有紅勾,這意味著這名叫做“彭廣福”的犯人尚未被執行“死刑”。 如果這樣的話,瓶子里的半截舌頭又代表著什么呢? 韓灝慢慢地把瓶子放回箱中,他的動作極其凝重,使得這陰暗的房間里氣氛愈發壓抑。竭力控制住動蕩的心緒之后,他拿起手機給尹劍打了電話:“把外面埋伏的人都撤掉吧,他不會回來了。” 羅飛在心中暗暗苦笑了一下:是的。那家伙早已算好了警方會找到這里,他不僅不會回來,而且在這個房間里,除了他刻意要展示的東西之外,不會再找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了。 事情的后續發展也印證了羅飛的猜測。警方的勘驗人員把賓館房間仔仔細細地搜了個遍,可除了床上的那只箱子之外,再無任何收獲,哪怕是一枚指紋,甚至是一根細小的頭發。 不過那只箱子卻給警方帶來了前所未有的震動,這種震動甚至超過了案情本身。 箱子里一共有十三只瓶子。每個瓶子上都貼著一張死亡通知單,十二張已經執行完畢,還有一張的執行日期則是一天之后的十月二十五日。 十三張通知單牽涉到十三起惡性刑事案件,這些案件都是省廳掛牌督辦而又一直未能破獲的。按照通知單上的描述,其中的十二名犯罪嫌疑人已經被eumenides執行了死刑,能夠反映他們特征的身體部件被剝取下來,浸泡在福爾馬林中以做佐證。 這十三個瓶子擺在警方面前,只能有一個解釋:eumenides侵入了警方的電子系統,根據相關資料找到了這些罪犯,并且按照自己的方式執行了刑罰。 他是在幫助警方,還是在嘲笑警方?或者,在用另一種方式挑戰警方?警方正在全力追蹤的嫌犯以一己之力連破十多起困擾警方多年的案件,這根本就是聞所未聞的事情,充滿了既可笑又可嘆的戲劇情節。而在這情節中,eumenides肆無忌憚地展示著自己可怕的力量和可恨的猖狂與囂張。 羅飛等人曾懷疑過那些通知單的真實性——相關的人體標本也不能百分之百地說明問題,但是箱子里的另外一件東西卻讓他們的懷疑無立錐之地。 那是一塊電腦上的移動硬盤。硬盤中最主要的內容便是一段剪輯過的視頻。專案組所有成員共同觀看了視頻中的錄像資料。 錄像的現場地點是個封閉、幽暗、破敗的環境,因鏡頭給得狹小,無法對場所給出非常確切的判斷。一個矮壯男子跪在鏡頭中間,他的手腳被捆住,神色惶恐,左前額處的傷疤隱約可辨。 片刻后另一名男子的畫外音響起:“你叫什么名字?” 那聲音非常怪異,顯然是經過了某些特殊的處理。毫無疑問,說話者不希望被警方知道他真實的聲音。 錄像中的矮壯男子顫巍巍地答道:“林……剛。” 鏡頭外的男子又問:“去年八月三號,白家廟村的強jian案跟你有什么關系?” 林剛怯然低下頭:“那……那就是我做的。” 鏡頭外的男子怪異的聲音聽不出任何的感情:“那個被你強jian的女人,她有什么特征?” 林剛則答道:“在她右邊的rufang上,有一顆痣……大小和筷子頭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