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節
“不,他自稱是龍州市刑警隊的隊長。” “龍州?”韓灝蹙起眉頭:這個不屬于省城的管轄了,這個家伙怎么會突然出現在我的地盤上? 不過這疑問只是一晃而過,他現在實在沒有閑暇去思考這些毫無頭緒的問題,他必須盡快布置好案件的啟動工作。在從辦公室到汽車的這段路上,韓灝用電話調集了局里最好的法醫、最好的刑偵勘查專家以及刑警隊中最精干的搜捕力量,所有的人都將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往案發的第一現場。 鄭郝明的死訊猶如引爆了一顆炸彈,立刻在整個a市公安系統內掀起了軒然大波,這不光是因為他的刑警身份,更源于其從警近三十年來積累的榮譽和口碑。 鄭郝明今年四十八歲,二十三歲時進入a市公安局刑警隊,從此展露鋒芒,連破大案奇案,親手捕獲的悍匪頑徒數以十計,雖然因學歷上的限制,升遷的機會較少,但在公安內部,他卻早已成了赫赫有名的傳奇人物。這兩年因為年齡的原因,他漸漸退離了一線,可隊里的那些毛頭小伙子哪個不是他一手帶出來的?不夸張地說,鄭郝明就是a市刑警大隊的標志,即便脾氣火暴的大隊長韓灝到了他的面前,也得恭恭敬敬地叫上一聲“鄭老師”。 這樣一個人物居然遇害身亡了,這簡直就是在所有警察的心口上捅了一刀。而對于韓灝來說,這一刀捅得無疑尤為深重!偏偏這個刑警隊長素來脾氣火暴,眼中容不得一粒沙子。他因此暗暗咬牙發誓,不管兇手是誰,他一定要讓對方承受最嚴厲的懲罰! 上了警車之后,韓灝便不斷地催促司機:“快!快!”藍白相間的小車開著警報燈,一路呼嘯疾馳,以接近一百邁的速度穿行在環城公路上,沿途的車輛紛紛避讓,而過往行人則交頭接耳,不知是發生了什么駭人的案子。 鄭郝明兩年前在市里買了一套商品房,把家人都搬入新房之后,原來公安局分給他的住宿樓便空了下來。不過這老屋子也沒有完全閑置,有時候辦案晚了,鄭郝明便會回到這里休息過夜,一是周圍的同事多,聯絡啊,行動啊都方便;同時也免得打攪到早已熟睡的妻女。后來久而久之,這老屋子就有點兒成為他的“第二辦公室”了。 根據城南派出所的通報,鄭郝明遇害的地點正是在此。涓齙胤嚼牘安局本來就不遠,韓灝他們警車飆得又快,十分鐘不到便已抵達了目的地。 這一片的住宅區都是老式磚混結構的矮樓。鄭郝明的住所在7號樓的三層。韓灝不待警車完全停穩,打開門便跳了下來,向著樓洞內快步而去。出事的單元門口正守著一個派出所的年輕干警,見到市局刑警隊的同志到來,他立刻讓開道路,同時行了一個禮。 韓灝帶人上到了三層樓梯口,卻見鄭郝明的宿舍外又守著兩個干警。這兩人也是認識韓灝的,他們很尊敬地打了招呼:“韓隊,你來了。” “你們干嗎都在外面站著?”韓灝板著面孔,急切地喝問,“情況怎么樣?” 兩個小伙子面露難色,其中一個撓了撓頭:“這個……不太清楚,那個人不準我們進去,只讓我們在外面守著。” 小伙子說的確是實情。接到110指揮中心的命令后,他們立刻趕到了這里。可是屋里的報案者卻不讓他們接近現場,而且對方亮了身份,竟是個刑警隊長。他們便有些懵了,也搞不清對方是不是專門過來查案的。無奈之下,他們只好一邊守在門口,一邊打電話通報了市局的刑警隊。 韓灝當然不清楚其中的細節。雖然心中疑竇叢生,但他也沒有必要再問什么,而是直接大步踏進了屋內,親眼去看個究竟。 這是一套兩居室的房屋,進門后左首是個客廳,右首方向則是廚房。鄭郝明仰面躺在客廳的地板上,從脖頸處往下汪了大片的血跡,看起來已死去多時。另有一名男子正背對屋門單膝跪地伏在死者的身邊,盯著地板上一柄散落的菜刀仔細端詳。由于是老式建筑,房屋通風并不是很好,廳內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韓灝在門邊不遠處收住腳步,蹙起眉頭問道:“你是誰?”此時尹劍也走進屋來,守站在他的身后。 在韓灝問話的同時,那陌生男子已回過了頭,只見他大約三四十歲的年紀,身形消瘦,濃眉直發,一雙眼睛雖然不算大,但目光卻敏銳至極。 男子見到韓灝二人,左手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們不要靠近。同時右手到懷中掏出本證件扔了過來,自我介紹道:“龍州市刑警隊,羅飛。” 韓灝伸手往空中一抓,將證件穩穩地接住。略略看了看之后,他將證件交給尹劍,同時低聲吩咐道:“讓信息科查一查他的資料。” 羅飛的耳朵微微一動,似乎是聽到了韓灝的話語。他一邊打量著二人,一邊問道:“你們是刑警隊的?” 尹劍指了指韓灝:“這是我們的韓隊長。” 羅飛點了點頭:“很好。那你們應該很清楚案件現場勘查的常識,如果你們要接近死者,請注意不要破壞掉任何可能存在的現場痕跡。” 韓灝面沉似水,他沖尹劍揮了揮手,示意后者先退出去。尹劍暗暗搖了搖頭,他深知這個隊長素來自視甚高,羅飛的這幾句話雖屬無心,但已經犯了很大的忌諱。再加上鄭郝明遇害,他本來就已經悲憤交加,這下肯定是不會有好臉色給對方看的。 果然,尹劍剛剛走到門外,便聽見韓灝的聲音在屋內響起:“羅隊長,你怎么會在這里?”他說話的語氣極為生硬,充滿了質問的意味。 羅飛愣了一下,顯然也感覺到了不好的苗頭。想想自己剛才的言行確實有些失禮,他連忙站起身解釋道:“哦,我是……有一些私事來找鄭警官,沒想到鄭警官……” “好了,既然你是私事過來的,就請你先離開現場。”沒等羅飛說完,韓灝已經冷冷地打斷了對方的話語,“至于事情的前后經過,請你到門口去找剛才的尹警官,由他負責對你進行詢問。” 羅飛凝起目光看著不遠處那個人高馬大的漢子,而對方亦針鋒相對地看著自己,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就在此時,隨著一陣小小的喧嘩,又有兩三名男子來到了屋內,從他們的衣著和攜帶的裝備來看,應該是法醫和勘查人員。 “你快點兒離開這里,不要影響我們的工作。”韓灝再次冷言催促。 羅飛無奈地輕嘆一聲,踮著腳,邁大步跨出案件現場,來到了韓灝等人面前。 “我已經有了一些發現,也許我們應該先交流一下。”羅飛向著韓灝誠懇地說道。 “不用了。這并不是你的工作。現在你的身份是報案人,必須首先配合我們的詢問。你也是刑警,應該很清楚這些辦案時的基本常識。”很明顯,韓灝這是找機會把羅飛剛才的冒犯之辭硬邦邦地拋了回去。 羅飛尷尬地咧了咧嘴,想要找些說辭緩和下氣氛,可一時卻又難以開口。就在窘迫之時,尹劍從門外探進半個身子招呼了一聲:“羅警官,請你到這邊來。”他的態度比韓灝要友好多了,也算是給羅飛墊了個下坡的臺階。后者頗領情地點了點頭,然后無奈地向門外走去。 韓灝冷眼看著羅飛走出屋子后,這才帶領眾人開始了對案犯現場的勘查工作。 在屋外,尹劍把羅飛引到樓梯拐角處,略帶歉意地打著招呼:“這是我們的工作程序,希望你不要見怪——現在請你陳述一下到達案發現場的前后經過。”他一邊說著話,一邊拿出了筆和記錄本。羅飛則趁機上下打量著對方:這個小伙子面相友善,話語隨和,應該是個易于溝通的家伙。 而此時樓下又響起了“嗚嗚嗚”的警笛聲,羅飛把腦袋探出樓道窗往外看了一眼,原來是刑警隊調集的增援警力到了。 “好了。事發的經過我們會有充足的時間去說,而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羅飛沖著尹劍招招手,目光仍然看著樓下那些剛剛趕到的警察,“——你能不能調動這些警力?” 尹劍立刻搖搖頭:“我們隊長在這里,我怎么能擅自做主?” “那就去告訴你們的隊長,趕快布置下去:在全市范圍內搜捕一個嫌疑男子。此人身材很瘦,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手部很可能有刀傷。他于昨夜十一點至今天凌晨兩點之間曾在案發地點附近活動過。”羅飛目光炯炯地看著尹劍,他說話的語速雖然很快,但表達出來的內容卻是清晰有致,一絲不紊。 尹劍卻只是再次搖頭:“不行的,我們隊長肯定不會聽你的話。” 羅飛禁不住皺起了眉頭:“你們應該相信我。”他堅定有力地加重了語氣,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他的態度顯然感染到了尹劍,后者愣了片刻,似乎在猶豫動搖,不過最終他還是苦笑著說道:“不好意思啊……你不太了解情況。現在不是我相信不相信你,不是這個問題……問題在于:在這座城市里,你必須按照我們隊長說的去做,而不是讓他聽你的。” 羅飛無奈地沉默著,很顯然,省城的那位刑警隊韓隊長早已在部下心中確立起了無可動搖的強勢地位。這樣的地位使得自己這個“外來者”很難有發表意見的機會。而此前無意中的冒犯則更給雙方的交流設置了難逾的障礙。 片刻之后,羅飛只好嘆了口氣,按照對方的要求行事。 “好吧,那你做好記錄——”他開始描述發現案情的過程,“我因為一些私事,需要拜訪鄭警官。上午九點五十二分,我把電話打到了鄭警官的辦公室,但他不在。你們同事——一個姓孫的小伙子告訴了我鄭警官的其他聯系方式。我又打鄭警官的手機,但無人接聽,后來我從他的家人口中得知了他可能會在這個地方。于是我在十點三十七分的時候找到了這里。門是虛掩著的,我敲門無人回應,但屋內卻有血腥味。我進屋發現了案發現場,然后我立刻打110報警,同時就地展開相關的勘查。十點四十四分,派出所的干警到達,為了保護現場,我沒讓他們進屋。十點五十五分,你們到達。” 羅飛的話語簡潔,但事情的前后經過卻陳述得非常清楚,相關時間更是極為準確。尹劍一條條地記錄下來,覺得對事情本身幾乎沒有什么可問的了。他想了一會兒,提出了另一個相關的問題:“你認識鄭老師?” 羅飛搖了搖頭:“不。” 這個回答完全出乎尹劍的意料,他詫異地瞇起了眼睛追問:“那你怎么會有私事找他呢?” 羅飛沉吟了片刻:“是關于一樁案子的事情,鄭警官負責的案子。” “案子?”尹劍撓了撓鼻頭,“哦”了一聲道,“那應該算公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