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羅飛拿起聽筒:“你好。我是羅飛?!?/br> “你好。我叫許曉雯?!背龊趿_飛的預料,柔和悅耳的聲音顯示:站在電話另一端的應該是一個年輕的女子。 “你在云南?”羅飛首先點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是,我在網上看到了龍州發生的事情,這些……這些都是真的?”自稱許曉雯的女子反問羅飛。 有些摸不透對方的來意,羅飛沉吟著,沒有立刻回答。 許曉雯立刻捕捉到了羅飛的情緒:“你不用顧慮,我并沒有獵奇心理,更不是無聊的記者?!?/br> 對方的敏銳和直率打動了羅飛,他輕輕地笑了一下,然后坦言:“文章當然是做了渲染,但基本的事實,確實是存在的。” “它居然真的發生了,不可思議,我真是無法相信?!痹S曉雯急促地說道,雖然相隔千里,但羅飛還是能夠想象出她說話時那種激動的表情。 而對方話語中的潛臺詞更是引起了羅飛的關注,他立刻追問:“怎么?你此前就知道它會發生嗎?” 似乎是不知怎么開口,許曉雯在聽筒那端猶豫、沉默著,片刻之后,她才緩緩地,用一種刻意保持出來的平靜語氣說道:“下面我給你講的,是我半年前經歷過的一件事情。它聽起來會很荒謬,尤其是現在的狀況下。不過,我可以用人格保證,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實的——你,會相信我嗎?” 雖然未曾謀面,但羅飛心中卻產生一種奇怪的直覺:這個女人是真誠且值得信任的。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他立刻回答:“你說吧,我相信你?!?/br> “謝謝?!睂Ψ胶苡卸Y貌地表達出對這種信任的感激,然后她開始講述那段在自己腦海中留下深刻印象的記憶。 “我是云南省民族大學語言專業的研究生。在云南境內有很多少數民族,我學習的主要內容就是他們日常使用的那些土著語言。大約半年前,我接到省城一家精神病院的求助……” “精神病院?”羅飛不解地插了一句,他想不出這和許曉雯所學的專業有什么聯系。 “對。這家精神病院收治了一個奇怪的病人,他的病癥……我想你應該能夠猜到了。” 羅飛脫口而出:“過度驚嚇造成的精神分裂?” 許曉雯“嗯”了一聲,以示肯定:“院方在給他做治療的時候,遇到了難題。這個病人說著一些令人無法聽懂的話,因為一直是幾句在來回反復,大夫判斷這并不是無意識的胡言亂語,而很有可能是某種少數民族的土著語言。” “所以他們請你過去,就是想知道那個人在說什么?” “是的?!?/br> “那你聽懂他的話了?”羅飛已經敏感地意識到,一些非常關鍵的東西就隱藏在這個人的話語中,他屏息靜待對方的下文。 “他說八月份,恐怖谷的惡魔將來到龍州?!痹S曉雯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八月份?現在正是八月份!羅飛呆呆的怔住。 他原本滿懷期待,以為能得到一些與致病原因相關的線索。可誰知道這個遠在云南的病人說出的居然是一句預言。 神秘的、詭異的,讓人無法理解但又極為準確的預言! 第五章 恐懼癥講座 結束了許曉雯的通話后,羅飛掛了個電話給張雨,向他講述了大致情況,并詢問有沒有最新的尸檢結果。一聊之下,才知道周立緯也正在法醫中心和張雨一同進行尸檢的工作。感覺電話里說話費勁,羅飛干脆也動身向法醫中心趕去。 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天色已經全黑。雖然是八月盛夏,但停尸間內撲面而來的冷氣還是讓羅飛打了個寒噤。 “呵,這里面可真夠涼的,能有二十度嗎?”羅飛倒抽著氣,抱起雙臂,用手掌撫摩著裸露的胳膊。 張雨迎上前,遞上了一件長袖白大褂,然后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并沖著停尸臺方向努了努嘴。 周立緯正站在停尸臺前端,俯身面對著余自強赤裸的尸體。他雙目炯炯有神,毫不斜視,對羅飛的到來沒有任何反應,顯然正專注與某項重要的工作中。 羅飛輕輕走上前,這才發現死者的頭發已經被全部剃光,頭頂左側的一塊顱骨也拿掉了,象是做手術一樣被打開了一扇“天窗”。周立緯左手拿著一只電筒,右手將一個細長的金屬器物從“天窗”伸入了死者的腦顱中。 “左腦上六區,這是控制人體產生各種情緒的部分?!睆堄臧炎旄皆诹_飛耳邊,輕聲解說。 羅飛點點頭,只見周立緯手中的金屬物在死者腦顱中停留了片刻后,又緩緩地退了出來,金屬物的頭部是一個小小的扁勺,里面盛著少許死者的腦組織。 周立緯放下手電,拿起一個玻璃小瓶,然后將剛取到的腦組織存放進去。這一切都完成之后,他才長長吁了口氣,對羅飛點頭打著招呼:“羅隊長,你好!” 羅飛注意到他額頭沁著一層細密的汗珠,看來剛才的那番工作頗費心力。 “我以為你們做醫生的只對病人感興趣,沒想到你對尸體同樣也很有研究。”羅飛用一句半開玩笑的話作為自己的開場白。 “那你的想法可有所偏頗了?!敝芰⒕晸u搖頭,一本正經地糾正說,“醫治病人永遠只是我們工作的一部分,在我看來,預防病癥的發生其實更為重要。” “對!”羅飛贊嘆了一句,頗有遇見知音的感覺,“這一點上,醫生和警察這兩種職業倒是有相關的地方了。執法者需要做的工作絕不僅僅是去捕捉罪犯,更重要的是避免犯罪行為的發生?!?/br> 周立緯露出一絲會心的微笑:“所以我下午四點多就來到這里了。要預防病案的發生,必須進行病理學方面的研究。而從這個角度來說,尸體比病人具有更多的研究價值,因為在死者的身體上,各種病癥要素無疑都是最充足的?!?/br> “那么,到目前為止,有什么發現嗎?”這是羅飛最關心的問題。 周立緯晃了晃手中的玻璃小瓶:“還需要進行詳細的生化分析?!?/br> “生化分析?”羅飛饒有興趣地看著瓶中那些灰白色的腦質,“精神上受到的刺激難道也會留下可供追循的痕跡嗎?” “那當然。在你的大腦里,任何思維,任何情緒,其實都是由化學反應來控制的。由腺體分泌出來的各種化學物質對腦體進行刺激,進形成了人體各種各樣的精神反應。舉個現實點的例子,你知道抑郁癥吧?” 羅飛點點頭,示意對方繼續往下說。 “很多抑郁癥病人否認自己生病,拒絕吃藥或進行相關治療,他們認為心理上的東西只要自己想開就行了。這是完全錯誤的,從病理學上來說,抑郁癥其實是一種腦部的病變,突出表現為中樞單胺類神經遞質,特別是去甲腎上腺素和5羥色胺的功能減低,而這兩種物質在人的大腦中起調節和穩定情緒的作用。所以面對這類精神性疾病,單純的心理輔導是不行的,必須結合藥物治療。”周立緯侃侃而談,將一個復雜的醫學知識深入淺出的講了出來。 羅飛悟出了些名堂,亮著眼睛追問:“那具體到現在的案子呢?你的分析有可能帶來怎樣的成果?” “我的目標就是盡力分析出死者腦質中指標異常的化學成分,這些成分將是和死亡原因相關的。這樣我們就具備了病理分析的根基?!敝芰⒕暫喍痰鼗卮鹫f。 羅飛皺眉想了片刻,搖了搖頭:“對不起,我有些不明白。我們已經知道這個人死亡的起因是受到了過度的驚嚇。作為一名精神科的專家,你應該清楚哪些化學物質刺激大腦會讓人產生恐懼的生理反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