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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節

    “嗯。”羅飛果斷地點點頭,“我想看一看,我們現在就去你那里。”

    李冬的住處離薛曉華家不遠,在路上,他大致講述了一下自己的情況。

    李冬本人也是海嘯的受害者,那次災難讓他失去了所有的親人,成了孤兒。周圍的鄰居可憐他,時常接濟他一些。到他十五歲那年,薛大夫見他伶俐,而自己的兒子又不成器,就收他做了徒弟。李冬專心學習醫術,漸有所得,薛大夫去世之后,他就成了島上最好的醫生。

    薛大夫對自己的醫學資料保管很嚴,李冬手上的一些,都是薛大夫在教學過程中主動拿給他研究的。除此之外,薛大夫嚴禁李冬翻閱自己的任何東西,李冬也非常聽話,從沒犯過例。

    薛大夫留給李冬的資料包括十幾本醫學讀物,手寫的行醫心得總結,以及少量的病案記錄等等。雖然已事隔多年,但他留在紙上的字跡仍然清晰如昔,且字體清秀挺拔,顯示出不凡的風骨。

    任何人看到這樣的字,都會留下深刻的印象。羅飛當然更不例外,他只掃了一眼,便認出這些手寫資料和蒙少暉手中的那封信件正是出于同一人之手。

    現在,他心中的一些猜測已經隱隱成型:王成林父子有一段可怕的經歷,這個經歷很可能與那場海嘯災難有關。幼年的蒙少暉因為這段經歷接受過薛大夫的心理治療,因此薛家會保留著一些與此事有關的資料。蒙少暉上島時,信件被薛曉華順手偷走。他認出了父親的筆跡,進而發現了一段隱藏了很久的秘密。當他出于罪惡的貪戀,試圖揭開這個秘密時,種種恐怖離奇的事件便因此而發生了……是的,他已經看到的整個案件的起因,可他卻沒有能力阻止事態的發展,繼薛曉華之后,周永貴成了第二個受害者,而一些詭異離奇的現象正悄然浮現。要解開這些謎團,必須了解那段已被蒙少暉遺忘的經歷。羅飛試圖從薛大夫留下的資料中找到一些線索。

    他首先翻閱了那些病案,但那都是一些不相干的記載,沒有任何有用的東西。行醫心得則基本上都是很專業的記錄和分析,大致翻了一遍后,亦無收獲。倒是那幾本書稍稍提起了羅飛的興趣。

    在總共十三本讀物中,有八本都和心理學有著或多或少的聯系。這使得羅飛忍不住詢問:“薛大夫對心理學很有研究嗎?”

    李冬點點頭:“老師常對我說,一個人最可怕的疾病,不是生理上的病變,而是心理上出現無法逾越的障礙。要成為一個真正的好醫生,必須有能力幫助病人戰勝心中存在的魔鬼。”

    “心中的魔鬼?”羅飛咀嚼著對方的話,把那十幾本書又挨次倒騰了一遍。最后,他的目光在其中一本上停留了下來。

    這是一本外文譯著,書名為《失憶病狀的形成和診治》。

    書很厚,一時半會肯定看不完。羅飛把這本書單獨挑了出來:“我想把這個借走看看,可以嗎?”

    “當然可以。”李冬很爽快地答應了。

    正說話間,金振宇急匆匆地闖了進來。他臉色蒼白,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見到羅飛后,他立刻叫出了聲:“羅警官,你在這里!我到處找你!”

    “怎么?又出什么事情了?”他的樣子讓羅飛緊張地站了起來。

    “不,沒出事。是有……有一些……發現!”金振宇吞吞吐吐地說著,似乎拿不準該怎樣措辭。

    羅飛下意識地把身體往前探了探:“什么發現?”

    “我……我不知道……我沒法說。不……是我說了你肯定不會相信。”金振宇有些語無倫次,最后在羅飛的目光中,他終于平靜下來,說,“你還是跟我過去一趟吧,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羅飛不再說什么,他拿起那本書,大步向著門口走去。

    金振宇把羅飛帶到了島嶼正東方向的一片村寨里。這片村寨位于山腳外的平灘上,地勢比較開闊,人家也稍多一些,船老大老胡就住在這里。從村寨中遠眺山脈,視線幾乎沒有什么遮擋,尤其是“鬼望坡”,更是出現在了視野的正中。

    兩人來到了一家住戶前,屋門口蹲著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滿臉愁容,不住地唉聲嘆氣。

    見到金振宇,婦女的眉頭更是擠出了一個疙瘩:“唉,你怎么又來了。我們家男人都那個模樣了,你就別刺激他,先讓他安生安生吧!”

    金振宇指指羅飛:“這位是市里來的羅警官。他需要了解一下情況。”

    婦女看了羅飛一眼,目光中顯然多出了幾分信賴。猶豫片刻后,她終于點了點頭:“唉,那你們就進去吧。”

    金振宇帶著羅飛走進了屋子。

    “誰呀?”一個聲音有氣無力地問了一句,語調中夾著幾分驚恐。

    雖然是白天,但屋子里的光線卻陰暗得很。羅飛睜了半天眼睛,才看到在屋子得角落里擺放著一張破舊的板床。說話的正是躺在床上的一個男子。

    “付玉柱,你不要怕。這位是羅警官,從市里來的。你把昨晚看到的情形再向他說一遍。”金振宇一邊說,一邊走到床頭,拉亮了屋里的燈。昏黃的燈光灑下來,卻更增添了幾分壓抑的氣氛。

    床上的男子緩緩地轉過頭來,睜大眼睛瞪著羅飛。看得出來,他原本應該是個健壯精神的漢子,但現在卻眼窩凹陷,臉色灰白,透著一副深深的病容。

    “警官?”他開始搖著頭喃喃自語,“沒用的……沒用的……那不是人,那是鬼!”

    金振宇無奈地看了羅飛一眼,這個人的話多少給自己不久前并不得體的言行做出了一些解釋。

    “鬼?什么鬼?你在說什么?”羅飛往上走了兩步,目光炯炯地看著付玉柱的眼睛,希望能用這個方法使對方的情緒穩定下來。

    可是他失敗了。他的話反而勾起了對方某種可怕的記憶,付玉柱目光急速地游離,似乎在竭力躲避著什么,同時他用絕望可怖的聲音叫喊起來:“鬼!一個惡鬼!十多年了,她又出現了!”

    “他受了驚嚇,還沒有完全恢復。”金振宇輕聲解釋著,“如果你知道他曾經看到過什么,你就不會對他現在的表現感到奇怪了。”

    “不能讓他呆在這個小屋里。這里空間太狹小,又這么陰暗,會對他的心理產生很大的壓力。”羅飛一邊說,一邊示意金振宇配合他將付玉柱架起,然后向屋外走去。

    果然,屋外明亮開闊的環境讓付玉柱放松了很多,他妻子從屋里端出一張椅子,付玉柱顫巍巍地坐了下來。

    羅飛用柔和的語氣繼續安撫著他:“好了,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別著急,也別害怕,慢慢說。這里這么多人,誰也傷害不到你。”

    付玉柱仍顯得有些驚疑不定。他的眼睛怯怯地轉動了一圈,似乎被某種未知的力量吸引著,最終他的目光向著遠處的“鬼望坡”射了過去。

    羅飛和金振宇也被他帶著看向了“鬼望坡”,那里山陡樹密,并沒有什么異常的情況。

    付玉柱輕輕“吁”了口氣,開口說道:“就在那里,十八年前我就見過她,昨晚,她又出現了。”

    羅飛立刻意識到什么:“十八年前?你是說‘鬼望坡’上的黑影嗎?”

    “不錯。”付玉柱有些虛弱地眨了眨眼睛,說,“當年那個黑影,村子里的人全都見到了,但是看得那么仔細的,就只有我一個了。如果不是我,誰會知道那個黑影其實是個抱著嬰兒的女人?”

    “看得仔細?什么意思?”羅飛略微有些不解。不過聽他的意思,“懷抱嬰兒的女人”這個細節就是從他口中傳出去的。

    付玉柱轉頭看看自己的妻子:“你去把那個東西拿來。”

    婦人點點頭,轉身進屋,不一會再出來時,手里多了一樣東西。

    羅飛看出那是一個望遠鏡,式樣非常老,雖然成色顯得很陳舊,但是基本沒有什么磨損,看來被使用的次數并不是很多。

    “這個望遠鏡是我結婚的時候,在北京當兵的叔叔送給我的禮物。我曾經非常喜歡它,可自從那次以后,我再也沒有用過它,我不敢再去看它,因為我永遠不會忘記在鏡片中曾出現過多么可怕的一幕。”付玉柱說話的聲音很輕,像是害怕驚動了某種恐怖的東西。

    “你用它看過‘鬼望坡’上的黑影?”羅飛猜測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