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從死者的遺物上似乎已經找不出什么線索了,羅飛又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尸體本身。他輕輕晃了晃死者的手臂,感受了一下尸體的僵硬程度,然后又撩起尸體腹部的衣襟看了看。思索了片刻后,問金振宇:“你剛才說尸體被發現的時候,還在有血往下滴嗎?” 金振宇指指那對可憐的戀人:“是他們說的,應該沒錯。” “嗯。”羅飛摸摸自己的下巴,“照這么判斷,死者的死亡時間應該是在昨晚九點到今晨零點之間。” 作為一村之長,金振宇卻更加關心另一個問題,他已經忍不住在問羅飛:“從現在的情況看,死亡原因是什么呢?自殺還是兇殺?或者是意外?” 羅飛暫時沒有回答,他從石階上跳下來,然后抬起頭往上巡視著,那里的高臺正是薛曉華墜落的地方。 “你上去過沒有?”羅飛問金振宇。 “還沒顧得上。” 羅飛邁步沿著臺階往高臺處走去,金振宇快步緊跟在他的身后。 這片高臺是專門修葺出來供游客俯瞰溶洞全景的,大約有四米見方,周圍打著一圈安全護欄,但不到一米高的欄桿顯然無法阻止一個成年男子從高臺上翻下去。因為很長時間沒有接待過游客,高臺上清清爽爽,只在東南腳上滾落著一只酒瓶,顯得尤為扎眼。 “這一定是薛曉華留下的。”金振宇立刻做出了判斷,“多半是他昨天又喝多了,到溶洞里避寒時,立足不穩,摔下去了。” “不,我看不象醉酒失足。”羅飛輕輕搖頭,否定了金振宇的說法。 金振宇顯得有些不解:“為什么?哪里看出不象?” “你剛才看到薛曉華的眼睛沒有?那是一種什么眼神?” “眼神?”金振宇皺起眉頭,回憶死者的慘狀可不是什么愉快的體驗,“我記得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是……非常的恐懼。” “不錯,是深深的恐懼,這種情感是很難出現在一個醉鬼身上的。另外,根據這里的高度,死者整個墜落過程也就是一秒多中,而因醉酒失去平衡感的人,他的反應時間一般都在兩秒鐘以上,也就是說,他根本來不及感受死亡將臨的恐懼,就已經一命嗚呼。”說話間,羅飛已經撿起了那只酒瓶,拿在手中翻看著。 “廣泗特曲?”他禁不住輕輕念叨了一句。 金振宇湊了過來:“有什么發現嗎?” 羅飛沉默不語,片刻后,他已經初步理出一個思路,對金振宇說道:“這里情況不是那么簡單,你必須盡快派人去縣里報案。” “老胡一早已經出發了。”金振宇利索地回答。 羅飛滿意地點點頭:“很好,你和臧軍勇繼續在這里保護好現場,我去薛曉華家里看看。” “薛曉華家里?”金振宇有些迷惑,“那里已經被燒成一片廢墟了啊!” “正是因為這樣,我才要盡快過去。”羅飛的話語里顯然藏著深意,但還沒等金振宇繼續追問,他已經快步下了臺階,向著洞外走去。 第八章 初現端倪 薛曉華的死亡時間在昨夜九點到今晨零點之間,而他家房屋起火則是在接近零點的時候。如果薛曉華是死于他殺,那這兩件事無論是從因果關系還是時間順序上,都無疑存在著某種必然的聯系。最容易得出的設想是:兇手首先在溶洞中殺了薛曉華,然后又趕到村中點燃了他居住的房屋,而后一步行動的動機顯然是為了毀滅一些和案件相關的東西。 羅飛做出了這番推斷后,立刻馬不停蹄地直奔薛曉華家而去,心中暗暗祈禱,在經過大火的席卷之后,那里仍能留下一些有價值的線索。 村民們大多去了溶洞洞口看熱鬧,昨天夜里人聲鼎沸的火災現場現在變得冷冷清清。這里的場面令人失望:屋子損壞的程度非常徹底。屋頂已經坍塌,墻體只剩下了黑乎乎的殘垣斷壁,屋里的家具陳設更是化成了一片灰燼,只有幾個破碎的陶罐泥碗依稀還存著些舊日容貌。 但羅飛并沒有死心:能在別人不抱希望的地方找到有價值的線索,這原本就是出色偵探應該具有的素質。他在焦土瓦礫中仔細地搜尋翻察,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讓他略感欣慰的是:目前看來,現場還沒有被人捷足先登的痕跡。 羅飛的奇怪舉動吸引了住在附近的幾個村民,他們好奇地走上前圍觀著,偶爾交頭私語幾句。終于,有個四十多歲的婦女忍不住對羅飛說道:“你是外鄉人吧?別翻了,不可能找到值錢東西的,這家的產業早就被那個死鬼敗光了!” “哦?”聽她這么一說,羅飛索性停下手頭的工作,走到了那幾個村民面前,準備和他們聊一聊。 “這家人原來還有些產業?”羅飛拍了拍手上的灰土,隨意問了一句。 “那當然。”說話的還是剛才的那名婦女,“他父親活著的時候,可是我們島上最有名的大夫,醫術高超,人品也好。不僅家里面殷實,而且島上的人,沒有不尊敬他的。” 周圍諸人都頻頻點頭,以示贊同。羅飛正想再問些什么,又聽一名老者嘆息著說:“都說龍生龍,鳳生鳳,可薛大夫怎么會生出這樣個不肖的兒子?整天好吃懶做,游手好閑。薛大夫在的時候,還能管得住他;幾年前薛大夫入土后,他便越發的不成話了。酒瓶子不離手,就沒個清醒的時候!我早就說過,他總有一天會喝死。唉,果然不出我的預料啊,只是薛大夫地下有知,還不得氣得翻過身來。” “那這屋子著火前,都還剩些什么東西?”羅飛希望能從這些人的話語中嗅出一些蛛絲馬跡。 婦人擺擺手:“啥也沒有了。” 老者卻搖頭晃腦地反駁了她的話:“你這話也不對,其實有價值的東西還是有的,只是你們不懂。” “還能有什么東西?”婦人不服氣地頂嘴,“稍微值兩個錢的,早就被薛曉華換酒喝了。” 老者不屑地撇了婦人一眼:“錢算什么?薛大夫留下的那一堆手抄的醫書,還有幾十年行醫的經驗記錄,那才是真正的好東西。薛曉華如果能把這些東西學到手,那不等于捧著個金飯碗嗎?” 這席話說得眾人心服口服,早有人大贊老者不愧閱歷豐富,見識老到。更有一男子連連拍著自己的腦門,顯得懊悔不迭:“我怎么就沒想到這些?早知如此,我昨天去他家要帳,就該抱出一疊書來,比那一張破欠條有用多了!” 老者白了他一眼:“他欠你多少錢?居然還打了欠條,也真是稀奇,我看他借錢就從來沒打算還過。” “多也不算多,一百塊。”男子伸手撓撓自己的腦袋,“誰知道他昨天怎么回事,主動提出先寫個欠條,還說什么,要不了兩天,他就能把欠村里人的錢全都還上……莫非他已經想了要尋死,故意拿我開心來著?” “薛曉華一共欠村里人多少錢?”羅飛問那男子。 “那可多了,你五十,他一百的,大家顧及他死去的父親,幾乎沒有不被他訛過的。我想加起來怎么也得有三四千吧。” “嗯。”羅飛低頭沉吟了片刻,“你那張借條呢,能不能給我看看?” 男子一愣,沒有回答,抬起頭狐疑地盯著羅飛上下打量。 羅飛明白他的意思,忙笑著解釋:“哦,我是龍州市的警察,對于薛曉華的一些情況,我得了解一下。” 男子恍然大悟,連忙從口袋里翻出一張紙片,遞到羅飛手中,同時拍著胸信誓旦旦地說道:“這上面日期簽名都有,絕對屬實,政府可得為我做主。” 老者“嗤”地一笑:“你得了吧,人家是來調查薛曉華死亡和昨天失火的事情,誰關心你那點破帳。”周圍人都哈哈笑了起來,男子摸摸鼻子,顯得甚是尷尬。 羅飛看看手中的紙片,只見上面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