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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節

    周永貴看起來是個老實厚道的人,聽薛曉華這么一說,他不由得嘆了口氣:“唉,我也就是顧及你死去的父親……算了算了,我那里還有些散裝的白酒,你回頭來打一點吧。”

    薛曉華懶懶地打了個招呼:“那謝謝了?!鄙⒀b酒雖然和廣泗特曲沒法比,但總比沒有強。他有些無聊地在船里四下張望著,看到羅飛他們這邊時,立刻大驚小怪地叫起來:“我說老胡,島上這兩天又沒死人,你拉上口棺材安的什么心?”

    “這是德平和尚訂的,你懂個屁!”老胡對這個酒鬼是毫不客氣,“再說有些人我看也就比死人多了兩口氣,還不如早點進了棺材呢。”

    薛曉華早已被島上的人罵疲了,對老胡的刻薄言語不但不在意,反而嘻笑著往這邊晃了過來,瞇眼打量著羅飛和蒙少暉:“呦,今天還拉了兩個客人?難得呀?!?/br>
    蒙少暉嫌他形容齷齪,側過身子便往外走,薛曉華卻存心湊上前,和他幾乎貼了個臉對臉。蒙少暉無法發作,只能加快腳步,可走到船舷處時,看到眼前翻涌的海浪,他卻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周永貴正好搬著東西跟在他后面,客客氣氣地催促著:“緊兩步,麻煩了啊?!?/br>
    一種隱藏多年的不明恐怖正在蒙少暉的記憶中翻涌著,他轉過頭,茫然地看著周永貴。一陣海風恰在此時拂過,吹開了他額前的垂發,那道長長的傷疤露了出來。

    周永貴象是被針猛然扎了一下,發出“啊”的一聲低呼,懷中的箱子也重重地砸在了船板上。

    “對不起,對不起!”蒙少暉被周永貴的叫聲喚醒,忙著彎腰幫他撿拾散落的貨物。

    周永貴卻仍處在一種莫名的狀態中,他驚疑不定地看著蒙少暉:“你……你是來游玩的?”

    “不,我來找我的過去?!迸聦Ψ铰牪欢?,蒙少暉補充問道,“你知道一個叫蒙建國的人嗎?他以前可能住在這個島上?!?/br>
    “不認識,不認識!”周永貴慌亂不迭地搖著手,然后草草抱起摔落的箱子,搶步上了岸,遠遠地閃在了一邊。

    蒙少暉隱隱覺得哪兒不對,但有說不上來,正迷惑間,羅飛已走到了他的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先上岸,然后你拉著我的手過去好了。”

    蒙少暉感激地看了羅飛一眼,拉住了他伸出的手,即使如此,他仍要閉上眼睛,才有勇氣踩過那段踏板,登上了明澤島。

    踩在碼頭堅硬的地面上,兩人終于可以抬頭四顧,一睹明澤島的全貌。

    這是一座橢圓形的島嶼,東西向較長,跨度逾十公里,南北向稍微短一些,跨度在七公里左右。島嶼中部隆起一座山脈,連綿悠長,正好沿南北向把整個島分成了狹長的東西兩個區域。東西兩邊的山腳下地勢較為平緩,島民大多散居于此,過著幾乎與世隔絕的生活。

    碼頭所在的位置正處于島嶼的東南方向。從這里放眼望去,連綿的群山上怪石嶙峋,植被茂盛,給人一種神秘莫測的感覺;山腳下的村落則是井然有致,透著和睦安寧的氣氛。

    蒙少暉看著不遠處的村落,思維恍惚,隱約間感到有些似曾相識。羅飛的目光則緊盯著島嶼正東方向上的那片山峰,根據資料上的介紹,那一片就是“鬼望坡”的所在地了。

    “鬼望坡,黑夜中的鬼影。這里面會藏著怎樣的故事和秘密呢?”羅飛暗自思忖著,他不會料到,自“枯木寺”死里逃生之后,自己又將開始一段驚心動魄的恐怖歷程。

    第四章 “鬼望坡”的傳說

    與明澤島的面積比較起來,島上目前常住的人口并不算多。以前島民都是靠捕魚或在山勢平緩處開梯田務農為生,近幾年搞起了旅游,大家因地制宜,把閑置的屋子略為收拾一下,便成了接待游客的“民俗度假村”。羅飛和蒙少暉上島沒走多遠,就在東邊找定了一家住戶,暫住下來。

    房屋的主人叫做孫發超,是個熱情的老頭。兒女都外出打工了,家中就只剩他一個人。羅飛兩人的入住正好可以幫他排遣一些寂寞,因此他不僅在價格上十分優惠,而且忙里忙外,招呼得極盡周到。

    待兩人洗歇完畢,孫發超已經把午飯準備妥當。島上自產的糧食以紅薯為主,佐飯的菜肴自然少不了海中的魚蝦。雖然烹飪手法比較簡陋,但魚活蝦鮮,倒也令人垂涎。三人圍坐一桌,黑貓卡卡則蹲在地上,享受著主人扔給它的魚頭魚骨。羅飛一邊吃,一邊向孫發超打聽島上的風土人貌,話題很自然地又扯到了他此行的目的——鬼望坡之上。

    “鬼望坡的傳說?那可都是真的!”孫發超對這個話題也是頗有興趣,侃侃而談,“現在都說要破除封建迷信,鬼啊魂啊什么的外頭人肯定是不相信。但你們如果知道明澤島當年發生過的事情,可能就不會那么奇怪了。恐怕直到今天,在島上四處游散的孤魂野鬼,仍然不在少數呢!”

    “哦?明澤島當年發生過什么特殊的事情?”羅飛暗暗有些奇怪,“我在宣傳資料上可從沒看到過相關的東西。”

    “那當然是提不得,說出來會有很多人不敢來玩的?!睂O發超壓低聲音,故作神秘地繼續說道,“明澤島上以前的居民可有上萬的,可就在十多年前,島上發生了一次大海難,一多半的人都死了!”

    “十多年前?大海難?”羅飛猛然間想到什么,脫口而出,“是不是東海的那次地震?”

    “不錯。”孫發超點點頭,同時詫異地看了羅飛一眼,“沒想到你也知道。那次地震引起海嘯,掀起了城墻般的海浪,瞬間就把大半個明澤島吞了進去!當時正是深夜,很多人就在睡夢中被冰冷的海水沖走,不但丟了性命,甚至連尸首也都有留下!死后沒有收尸,那可不都成了孤魂野鬼嗎?”

    發生在東海海域的那次地震已經過去十八年了,羅飛很久前就在地史資料上讀到過。地震所引發的海嘯對大陸的影響并不大,卻給這座島嶼造成了滅頂之災。以至于十多年之后,島上的人口仍然沒有恢復到其鼎盛時的水平。

    孫發超說出的這番往事,仿佛又把大家帶回了那段凄慘的歷史中。餐桌上出現了短暫的寂靜,連卡卡也停止了咀嚼,驚疑不定地四下張望著。

    蒙少暉更是呆呆地怔住了,片刻之后,他突然打了個激靈,手中的筷子也“啪”地一聲落在了桌上,然后他整個人篩糠似地哆嗦著,碩大的汗珠從額頭滲了出來!

    “咋了?!”孫發超慌不迭地詢問著,他擔心是飲食出了問題,端起桌上的菜挨個聞著,同時小聲嘀咕,“這些都是新鮮的呀!”

    羅飛多少看出些蹊蹺,伸出手搭在蒙少暉的肩頭:“怎么回事?你別害怕,鎮靜一點!”

    蒙少暉抬頭看著羅飛,目光中滿是驚懼:“我……我知道自己為什么怕水,我……也知道那個……那個惡夢的原因了!”

    蒙少暉怕水羅飛已經知道。“夢?什么夢?”他追問著對方的后半句話。

    “我常常會夢見自己淹沒在一片大水中,那水冰涼,又苦又澀,嗆得我喘不過氣來……”把心里憋著的東西說出之后,蒙少暉略為平靜了一些,但仍在不安地喘著粗氣。

    “我明白了!”羅飛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做出了相關的判斷,“這么說來,你也是那次災難的幸存者?也許你的失憶,也和這件事情有關。你的母親……”

    說到這里,羅飛突然停了下來,但蒙少暉已經明白他的意思,如果前面的猜測都是正確的,那自己的母親極可能便是遇難者之一。自己一直在尋找這些答案,可突然出現的答案卻給他帶來了超出預想的震撼。

    一旁的孫發超張大了嘴,不明就里,羅飛把蒙少暉的情況向他解釋了一遍,他才恍然大悟,看著蒙少暉感慨道:“那會你該只有六七歲吧?孩子,你可真是命大呢。唉,別說是你了,就是我現在回想起當年的情形,晚上也時常睡不著覺呢!對了,你父親叫什么名字的?”

    “蒙建國?!泵缮贂熞贿呎f,一邊摸摸身上的口袋,忽然一愣,“咦,我那封信呢?”

    孫發超撓著腦袋喃喃自語:“蒙建國?我不記得有這么個人了。你去找別的老人打聽打聽,也許有知道的?!?/br>
    蒙少暉只顧忙著找信,可翻遍周身的口袋也沒找到。難道是丟了?想到這封信是父親的遺物,又關系著自己的過去,他禁不住又慚愧又沮喪。

    羅飛大部分時間都和蒙少暉在一起,那封信今天只是在渡船上拿出過一次,后來羅飛看著他裝回了衣兜,現在平白不見了,確實有些奇怪。

    “你是不是收拾到包里了?”羅飛提醒蒙少暉。

    蒙少暉斷然搖搖頭:“不會的,我放下包先去洗臉,然后就吃飯了,跟本沒有收拾過?!?/br>
    “一會再好好找找吧,總丟不了的。”羅飛勸慰了蒙少暉幾句。蒙少暉想了想,也只能如此。

    “照你看來,這‘鬼望坡’上的黑影也和那次海嘯有關嗎?”結束了這一小段插曲,羅飛把話題又轉了回去。

    “那當然,黑影正是在潮水退去后的那幾天出現的。當時的幸存者忙著在山腳下的廢墟中重建家園,而每到夜晚,黑影便會在遠處山坡的樹梢間出現,人們都說那是逝去的魂靈不舍得離開家鄉,才會每夜向著故土的方向遙望?!?/br>
    “這個說法終究是太主觀了?!绷_飛搖搖頭,“也許就只是一具喪身于海嘯中的難民的尸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