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準備離開的易白棠停在了原地,趕向膳意的女人也停留在了原地。 易白棠等著遲到的人上前來。 他曾經設想過幾次見面的情況,都不是現在這樣的。 但現在這樣的,雖然出乎意料一點,也沒什么不好接受的啊。 易白棠想。 之前消失了的緊張又有點回涌的趨勢,易白棠一言不發,肩背暗暗繃緊,等待著下一秒的相認。 下一秒。 下兩秒。 整整一分鐘。 易白棠站了好一會,只看見趕來的女士站在原地猶豫遲疑,滿臉焦慮,卻又不肯真正走出最簡單的那一步。 緊張終于消失了。 巨大的失望籠罩他的心靈。 他收回目光,冷漠轉臉,牽著商懷硯的手,繼續往停車方向走去。 【es】 第107章 夜風柔柔的。 二十年的時間。 七千三百天。 十七萬五千兩百個小時。 再一次見面的時候,三歲的孩子長到了二十三歲,自己也從青年邁入中年。 董恩遲滯地眨了一下眼睛。 千頭萬緒在她心間盤成亂麻,無從下手解開。 二十年前這樣,二十年后依舊這樣。 她遲疑地看著幾步之外的孩子。 從頭到腳,從眉眼到身形。一直放在心底最深處想象的東西終于破繭而出,不再是只存在于心底的虛像,變成了活生生站立在眼前的存在。 他比想象得還要好。 好很多很多很多。 她的父親,他的外公,這么多年來一直將孩子照顧得好好的。 正應該如此。 白棠本來就是她父親選擇的接班人。 然后對方走了。 從等待到離開。 董恩看得清清楚楚。 但雙腿像先被灌注鉛水,又被無形的藤蔓纏繞。 因憤懣而離開時候,她走得干脆利落;但等到要再回來的時候,這么多年拼搏而生勇氣全壓上去仿佛也顯得有些不夠。 直到這個時候,看著二十年間最近的距離被一步一步地拉遠,而后再一步一步拉遠,曾經深埋下去的想念忽然復蘇。 她以為自己已經割舍了過去的一切。 包括丈夫、父親、兒子。 直到現在。 直到他們又一次真正見了面。 易白棠和商懷硯一起上了車。 車廂之內氣氛沉寂。 商懷硯開著車,趁著等待紅燈是的時間拿起手機按了片刻,很快找到今天的航班信息。 他看了片刻,對易白棠說:“董阿姨的遲到不是故意的。” 易白棠抬了抬眼。 商懷硯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輕輕一觸,指給易白棠看一行信息后,就將目光轉向前方,專注開車:“今天從她那里來京的飛機誤了好幾個小時的點,在一個小時前才降落。這個時間能從機場趕來這里已經很不錯了。” 易白棠:“我以為你不太喜歡我見我mama。” 商懷硯失笑:“怎么會?那是你mama。不過……”他聳聳肩,“我確實有一種你要被搶走的微妙感覺。你發現這點小小的嫉妒心了。” 易白棠:“你不明白。”他滿臉不悅,“我不高興的不是我mama遲到。她已經遲到了二十年,再遲到兩個小時也沒什么問題;我不高興的是,二十年前她一句話說不出來,二十年后她照樣一句話說不出來。” 商懷硯翻譯:“所以你不是不高興你mama對你不好,是不高興你mama對自己不好?” 易白棠不悅的目光轉向了商懷硯,他強調:“我是不高興她至今還不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商懷硯笑道:“好好好——” 易白棠繼續不悅地看著商懷硯,片刻后,他突然轉眼看向前方:“懷硯。” 商懷硯一抖:“你……你這么正經,想要說什么?” 易白棠面無表情:“我已經二十三了。” 商懷硯惆悵:“比我小好多。” 易白棠置若罔聞:“我的父母都沒有出現在我的生長過程之中。我其實并不在乎他們對我是什么態度,因為我對他們也很難有什么不一樣的態度。” 商懷硯“嗯”了一聲。 車窗開了一條縫隙。 夜風柔柔地吹,也許正是因為這樣,商懷硯低低的聲音帶著獨特的溫柔。 易白棠有點煩悶地呼出一口氣:“我只是認為他們應該選擇了一條自己還算喜歡的道路。” 商懷硯一笑。 他說:“但很少有人能像我們一樣,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東西——” 車廂里安靜了片刻,易白棠的手機響了起來。 易白棠接起電話:“喂?” “小師弟。”電話那頭傳來江師兄的聲音。電話里,江師兄的聲音極為嚴肅,在通話的第一時間,就批評道,“小師弟,你捅出大簍子了!” 易白棠懶洋洋:“什么簍子?” 開車的商懷硯豎起耳朵。 江師兄:“你今天做了一道菜……” 易白棠:“然后?” 江師兄責備:“這場比賽到了最后,整個會場都混亂了,不是嗎?” 開車的商懷硯頓時想起現場混亂的畫面。 易白棠提高了聲音:“這也怪我?!” 江師兄連忙咳嗽一聲,放低嗓音安撫道:“這當然不能真正怪你,是比賽現場的參賽者和評委意志太不堅定的緣故了,不過小師弟,你也要體諒我的工作啊,這種比賽現場是有錄像的,上頭下來檢查錄像,這種混亂的場面既不好看,也讓人產生某種程度上的憂慮,不是嗎?” 易白棠:“哼。” 江師兄無奈,干脆長話短說,直接將廚王爭霸賽主委會的意見說了出來:“所以他們派我過來給你打電話,就是想給你透個氣,你這種會破壞常規比賽的人就不用參加普通的廚王爭霸賽了,直接參加廚王爭霸賽的附加賽就好了——” 易白棠:“哦。” 江師兄:“那就這樣說定了?” 易白棠懶懶:“有個問題。” 江師兄:“什么問題?” 易白棠:“附加賽的報名截止六月,我現在還沒有搞定最后一位美食家的,有棵樹餐廳還不具備直接參加附加賽的資格。” 江師兄不可置信:“這事你不早說?” 易白棠淡淡指責:“本來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但你們脫離了劇本。” 江師兄:“……” 夠了,這熊孩子。 現在好了,想送他直升還直升不上去。 這他媽就坐蠟了…… 江師兄憂心忡忡地掛了電話。 他一轉身,就接到了圓桌旁的其余八位廚王爭霸賽主委會主評委看過來的目光。 他無奈說:“他對于直升附加賽沒有什么意見,但是還不夠直升的資格。” 其余人:“……” 鼻子很靈的那位老頭現在也在這里。基于自己沒能彈壓住現場,反而帶頭攪亂了比賽正常秩序,他有點愧疚,提議說:“按照這個參賽者的實力,確實具備直升附加賽的條件,你們別忘了我們在當初制定比賽規則時候的隱含條件。反正只差一個美食家的推薦了,要不然我們居中牽個線?” 坐在他隔壁的評委說:“這不太好吧。我們插手太多,就算自己問心無愧,回頭萬一被什么人捅出去了,又要被說內幕很多。” 江師兄也沉吟:“我也覺得不太好,我們主評委要和參賽者區分開來,最多只能通知他現在確實有這個資格,不能給他太多直接的便利。”他盡量客觀公正,“而且我將事情告訴他了,他反正也要想辦法解決最后一個美食評委的問題,會盡快去找……的……吧……” 說到后來,江師兄也不確定了。 他得承認,三年一小溝五年一大溝,他和他的小師弟之間的代溝有一個馬里亞納海溝那么深。 有點心虛的江師兄又將話題扯向別處:“這一次除了易白棠之外,還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參賽者嗎?” 主評委們:“還有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