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興奮的歡呼足足持續(xù)了五分鐘才漸漸停下。

    歡呼之中，站在廚房對面的袁輝一伙人神情一路難看下去，尤其是袁輝，等到聲音歇下去的時候，他臉上臭得都能刮下三層霜來，乃至于最終開口的時候，一不小心，就流露出了咬牙切齒的味道：“……易白棠，我要嘗嘗你做的噪子面！”

    “憑什么？”小卞快口反問，“這可不在最初的規(guī)定之內(nèi)。”

    “就憑我們很疑惑為什么晚上的調(diào)查中突然多出了這么多喜歡吃噪子面的人。”袁輝團(tuán)隊中，二廚沒好氣說。

    “你們這是什么意思？”小卞不高興問。

    “字面上的意思。”對面二廚冷冰冰回答。

    “好了。”袁輝喝止自己的人，他看向易白棠，“同不同意，你說了算。如果你同意……”他面色微微變幻，須臾下定決心，“我可以告訴你一些你應(yīng)該知道但并不知道的事情。”

    哼，想得美，易廚這么怕麻煩的人怎么會答應(yīng)，又不是和你有jian情！

    “好。”易白棠以比平常快了一半的速度答應(yīng)下來。

    “……”有棵樹眾人。

    等等，居然答應(yīng)了？難道真的有jian情？！

    他們的目光不由自主朝斜靠在廚房門口的商懷硯看去……

    “你們看我干什么？”商懷硯失笑，“晚上八點半了，反正桌子也收了，地也擦了，這邊的事情一時半會也結(jié)束不了，要不要提早半小時放你們回家？”

    “你們也先走。”就在商懷硯話音落下的那一剎那，袁輝立刻接上話，對自己的人說。

    幾分鐘前還分?jǐn)澄译p方的其余人員面面相覷，互相瞪視著離開了餐廳。

    現(xiàn)場只剩下三個人。

    袁輝還堵著那口被翻轉(zhuǎn)的氣，無法簡單的面對易白棠，自動自覺去外頭座位上坐好，就等廚房里將面送出。

    沒一會，一碗噪子面擺到了袁輝面前。

    紅湯白面。

    用料沒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全是下噪子面時候慣常會用的。

    所以袁輝直接端起來嘗了一口。

    就這一口，他眼神突然一凝！

    “嘗出來了？”

    “最后這一道面條也許并沒有那么好吃。但它的味道能夠完美掩蓋你所做的一整桌酒菜的味道。普通人的味覺沒有能力分辨出味道與味道中太細(xì)微的差別，他們只會依照第一直覺做出反應(yīng)……菜的形色固然能夠加深食客的印象，但那是在味道差異不大的情況下。當(dāng)屬于你的味道被食客遺忘的時候，做得再漂亮的菜也不能加深他們的印象。”

    袁輝久久不語。

    忽然他冷笑一聲：“哼，說得簡單！食物的味道是多種多樣的，你說能掩蓋我的味道就能掩蓋我的味道？”

    “別人吃不出來，你還吃不出來？”

    袁輝：“瞎貓碰到死老鼠，湊巧吧！”

    他還不甘心：“就算我和你師出同門，彼此會用的調(diào)料能夠猜得七七八八，但你算著能蓋我的味道，我也算著能蓋你的味道，你之前是不是偷偷嘗過了我做的食物？”

    “……我想他不太需要這樣做。”

    “為什么？”

    “因為他明顯比你更厲害。”

    袁輝“啪”一聲摔了筷子，沒好氣沖商懷硯說：“我是問為什么和我說話的是你，易白棠死哪里去了？！”

    “白棠在那邊。”商懷硯下巴一劃，指向了站在玻璃門之外的人，“他不太想和你說話。”

    袁輝呵呵冷笑：“是勝利者對失敗者的蔑視嗎？”

    商懷硯：“這倒不是，非要說的話……大概是對不擅長領(lǐng)域的回避吧？”

    袁輝神情不善：“不擅長安慰失敗者？”

    商懷硯：“不擅長接受一個很久沒見的親人的消息吧。”

    袁輝一怔。

    他轉(zhuǎn)頭看了看離開了餐廳，正靠在餐廳外欄桿上，被黑暗模糊了身影的易白棠，又看了看商懷硯：“他還真知道了？……和你說了？”

    商懷硯笑而不語。

    袁輝沉默片刻，將面前的碗往旁邊一推。

    他說：“其實這次過來，我的主要目的是打敗易白棠，次要目的確實是要和易白棠說說一件事情的。”

    說道這里，袁輝有點緊張，深吸兩口氣后，從兜里摸出一張黑白色的照片放在一本牛皮本子上，一同交給商懷硯。

    商懷硯接過，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是張三歲孩子坐在澡盆中洗澡的照片。

    他不動聲色，速度一抽，將照片和本子一同抽走了。

    袁輝還沒反應(yīng)過來：“你干什么呢？看完了就還給我吧，這些東西可不能給你啊，那是我義母的寶貝。你知道照片中的人是誰嗎？雖然照片中的人很小，但易白棠從小到大都太多變化，仔細(xì)看看還是看得出來的吧……這是在我義母皮夾里摸出來的。是我義母最寶貝的一張照片。另外，我義母姓董，我知道那位國內(nèi)最頂尖的，以精于淮揚菜而聞名的廚神也姓董。”

    說道這里，袁輝也緊張起來了。他握了握拳，清清嗓子，說：“所以，如果沒有意外，我的義母……應(yīng)該就是易白棠的生母。”

    “嗯。”商懷硯鎮(zhèn)定問：“你義母的手機號碼？”

    袁輝：“……”

    袁輝虛著眼睛：“你就不能跟我一起緊張一下？”

    商懷硯笑笑，再一指外頭的易白棠：“真應(yīng)該緊張的人已經(jīng)出去緊張了。”

    袁輝順著又看了一眼，覺得一拳頭打在棉花上，長嘆一聲，老老實實報出了電話號碼。

    商懷硯掏出手機，依照著袁輝所說的號碼一一輸入，只見手機屏幕上的號碼隨著數(shù)字的數(shù)字飛速自動篩選，直到停在其中一條錄入信息上。他對了對號碼，發(fā)現(xiàn)兩者確實一致后，微微一怔：“白棠的母親是膳意集團(tuán)的老總？”

    他再點開手機名片的詳細(xì)訊息，看見自己的備注。

    膳意集團(tuán)老總，董恩。

    膳意集團(tuán)是一家連鎖快餐集團(tuán)，董恩，董思真……

    袁輝：“……你怎么知道？”

    商懷硯一晃手機，向?qū)Ψ秸故驹缇痛嬖谑謾C里的電話號碼：“我認(rèn)識的人比較多。”

    說著，按下通話鍵，將電話撥出去。

    商懷硯一邊等待電話接通一邊問：“你義母改過名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等等！你打電話想干什么？”袁輝嗓音都變了調(diào)：“我是摸了義母的寶貝照片和寶貝本子偷跑出來的啊！”

    商懷硯理所當(dāng)然：“我當(dāng)然要驗證一下你說的這個人是不是真是白棠的母親了。”

    話音未落，電話接通，一道中年女音自聽筒中傳出：“你好。”

    商懷硯嫻熟：“董女士您好，我是商懷硯，是商氏集團(tuán)的執(zhí)行總裁，我最近了解了膳意的運作，有投資入股的意思——”

    袁輝一嗓子：“義母！”

    商懷硯用手按了按話筒，瞪了袁輝一眼：你鎮(zhèn)定點，別壞我事。

    但聽筒另一側(cè)的董思真已經(jīng)敏銳問：“小輝？這手機是誰的？”

    袁輝抖了抖，脫口而出：“是易白棠他男朋友的！”

    商懷硯：“……”

    董恩：“……”

    商懷硯鎮(zhèn)定說：“易白棠男朋友什么的……只是我的私人身份，并不影響我們合同事項的商談。”

    董恩“啪”地掛了電話。

    袁輝悄悄站起來，悄悄朝另一道門走去。

    商懷硯冷冷說：“簽名推薦呢？想蒙混過關(guān)嗎？”

    袁輝：“……”媽的，這種小事你也能記著……

    【legume】

    第100章 我做錯了一件事。

    天空上的星星和月亮排列成一行，恰似離弦的箭，不知何時便要消失于遠(yuǎn)方。

    一本老舊的牛皮本子靜靜放置在桌面上。

    它的封面很舊，綁繩卻是剛換的，厚厚內(nèi)芯已經(jīng)將牛皮封套撐爆，上下紙張的顏色也不盡相同，依稀是歲月的參差差異。

    易白棠坐在沙發(fā)上，看著這本筆記本已經(jīng)看了很久了。

    也許我想要知道的一切都在這本本子里頭。

    易白棠想，但出于某種倉促而生的不自在，他遲遲沒有辦法做出翻開筆記本這一簡單的動作。

    他將目光轉(zhuǎn)到坐在一旁的人身上。

    “怎么？”商懷硯悠悠閑閑地喝咖啡。他做好等待易白棠糾結(jié)一整個凌晨的準(zhǔn)備了。

    “除了這本筆記本之外，袁輝還有沒有給你什么？”易白棠問，他希望借助一點別的相關(guān)物品來增加自己的抵抗力。

    “沒有了。”商懷硯義正詞嚴(yán)，看到洗澡裸照的第一瞬間他就決定將其獨吞。

    “……”易白棠沒有懷疑。他默默移開眼，繼續(xù)糾結(jié)。

    商懷硯瞅了易白棠兩眼，擠到易白棠身旁，體貼問：“要不然我翻開來念給你聽？”

    “行，你翻開來念給我聽。”易白棠一秒不耽擱，飛快接話，接著他向旁邊挪了挪，雙手環(huán)胸，閉上眼睛，做好了準(zhǔn)備。

    這速度也沒誰了。商懷硯要笑不笑，先按著緊緊閉上眼睛的人腦袋親了一口，接著才拿起牛皮本子，翻開封面。

    上了鎖的箱子突然打開，灰塵簌簌而下，塵封的過往暴露在天光之下，而它們早在時光之中老舊不堪。

    商懷硯摸著泛黃起皺的紙張，辨認(rèn)紙張上潦草倉促的字跡，一字一句念道：“……我做錯了一件事，我不敢回去，我不敢去見他……對不起，對不起……白棠，原諒mama，原諒mama。”

    易白棠霍然睜開眼睛，將牛皮本子從商懷硯手中奪過。

    他的眉心隆起，本子在他手中翻得飛快，十幾分鐘的時間，他已經(jīng)飛快地將本子從頭到尾給翻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