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錢先生不愉快，“誰讓你們來的？我可不是販賣名額的那種美食家。”

    易白棠報出了周經(jīng)理的名字。

    錢先生的口風(fēng)稍微松了：“是她啊，她就是多事，但就算是她也沒用，你是不可能達成我的要求的。”

    易白棠眉頭一挑：“什么要求？”

    錢先生面無表情，淡然回應(yīng)：“反正達不成，你又何必知道呢。”

    易白棠：“……”他同樣面無表情，“廢話真多。”

    自從他們進來之后，木屋的門又被關(guān)上了，微光只從木屋頂端的小氣窗射入，落下些夕陽最后的金子，卻于事無補，照樣被消融在了黑暗之中。商懷硯在進來之后的短短幾秒鐘里就確定了自己插不入易白棠與錢先生的對話之中。

    他有些憂郁，不由將自己的目光停留在木屋之中的小小黑影身上。

    眼睛這時候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黑暗，商懷硯勉強看清楚坐在那里的是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雖然木屋里頭有三個大人在，但她依舊孤零零呆在角落看著旋轉(zhuǎn)的風(fēng)扇不言不語。

    為什么要把一個小孩子放在這種昏暗的地方呢。

    商懷硯微微搖頭，悄悄走進小女孩。

    小女孩并沒有發(fā)現(xiàn)旁人的接近，眼睛只盯著風(fēng)扇的扇葉，一動不動都有好幾分鐘了。

    商懷硯走進這個角落，很快發(fā)現(xiàn)角落并不如木屋外表那樣簡單，這里的地上鋪了厚厚的地毯，地上上堆了好幾個籃子，籃子里頭全是大大小小的玩具，但看上去并沒有什么用處，它們還不如一個風(fēng)扇吸引小女孩的主意。

    這個孩子是不是太安靜了一點？

    商懷硯已經(jīng)走到了小女孩的身旁。他并沒有踏上地毯，不去侵犯女孩獨有的空間，只從籃子中隨意拿了一個小小玩具藏在掌心，用手指輕輕一撥。

    一點光點在木屋之中出現(xiàn)。

    它拍著翅膀，慢悠悠在空中飛舞一圈后，落在電風(fēng)扇的扇葉之上。

    小女孩眼珠微微一動，從扇葉挪到光點，又從光點挪回扇葉，有些徘徊猶豫，似乎在暗暗抉擇哪樣更為有趣。

    扇葉還在慢慢轉(zhuǎn)動，停留在扇葉上的光點也跟著扇葉一起轉(zhuǎn)動。

    當(dāng)位于頂端的葉片轉(zhuǎn)到底端，停留在扇葉上的光點眼看就要掉下去的時候，那宛如螢火蟲一般的東西機靈地抖起翅膀，再一次從底下飛到上邊，又停留在了新的扇葉上！

    這一回，小女孩的目光定定落在了光點之上。

    商懷硯剛剛露出微笑，就聽背后傳來木屋主人不愉快的聲音：“好吧，既然你想知道我的條件，那我就告訴你——只要你讓我的孩子出聲，我就答應(yīng)把今年的名額給你。”

    商懷硯一錯手，關(guān)掉了玩具的開關(guān)。

    小女孩：“啊！”

    幾秒的如死一般的安靜。

    緊接著“啪”的一聲，木屋之內(nèi)的小燈光驟然亮起，木屋之中的人全部瞇了瞇眼，才讓眼睛適應(yīng)過來。

    易白棠與商懷硯也終于看清楚錢先生的樣子。

    那是一位瘦高的男人，穿著黑衣服，樣子跟衣服的顏色一樣有些陰沉沉，正有些不信地看著小女孩。

    再接著，他反應(yīng)過來，立刻轉(zhuǎn)眼看向商懷硯，反口說：“我剛才條件說錯了，只要你能改掉我孩子孤僻的毛病，我就答應(yīng)把今年的名額給你。”

    易白棠：“……”

    不愉快的人變成了易白棠：“我可不是照顧小孩的廚師。”

    錢先生盯著商懷硯，隨口回答：“也沒指望你照顧。”

    商懷硯：“……”

    但我也不是照顧小孩的總裁啊！

    條件沒談攏，易白棠與錢先生不歡而散。

    當(dāng)天晚上，易白棠與商懷硯又順著美食家名單打了好幾個電話，但結(jié)果不盡如人意，這些美食家們都已經(jīng)將自己今年份的推薦名額給用掉了，就算有限的一兩個沒有用掉的，態(tài)度也十分含混曖昧，就是不愿意給個準(zhǔn)話。

    商懷硯莫名嘆了一口氣。

    新一天的太陽已經(jīng)明晃晃掛在了天空上，商懷硯用手指按著自己的腦袋。

    昨天又沒能和白棠一起睡覺。

    他頭疼。

    放在桌子上的電話響起，小宋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商總，出差……”

    新仇舊恨一起涌上商懷硯腦海，他沒好氣說：“這種小事還要問我？隨便派個人去不就好了！”

    枕頭風(fēng)的厲害畢竟不是我這種任勞任怨兢兢業(yè)業(yè)的小助理可以比擬的。

    看來商總真搞不定易廚，也許我該考慮改換門庭，一顆紅心向易廚了！

    小宋忍氣吞聲：“已經(jīng)派人去了……但是今天有人來到您辦公室。”

    商懷硯坐在酒柜之前，面前放著一杯冒熱氣的紅棗茶，有胃病的人自從和易白棠住在一起后，都快忘了咖啡是什么味道的了。他懶懶回答：“交給你打發(fā)了。打發(fā)不了就打發(fā)到商經(jīng)理的辦公室里頭去，我有正事要做。”

    小宋：“呃，這次來的人有點不一樣。那是一個四歲的小客人，帶她來的男人說交給您負責(zé)后就走了。”

    商懷硯一愣。

    丟下就走了，有這么當(dāng)爸爸的？

    緊接著，他的目光落在倚著廚房喝水的易白棠身上，有了一個新的主意：雖然說自己并不是一個照顧孩子的總裁。

    但如果和白棠一起短暫地照顧個小孩子……又能理直氣壯和白棠相處又能發(fā)揮聰明才智解決白棠的問題，一舉多得，好像也沒有什么不可以的？

    第89章 這一家在干啥？

    飛機的舷窗之外，藍天似海，白云如潮，巨大的城市變成精致的沙盒，里頭裝載的每一樣?xùn)|西都玲瓏精巧。

    數(shù)個小時的飛行之后，錢先生落了地。

    他如約見到了知名的兒童心理研究專家。

    專家的辦公室窗明幾凈，墻壁被粉刷成大海一樣的藍色，上面有黑色的海鷗與白色的浪花。

    專家問錢先生：“恕我冒昧，您的孩子呢？”

    錢先生：“她恐懼交通工具，每次見到交通工具都會露出排斥的模樣，所以我沒有帶她來。但我把她的資料整理好帶來了，和她本人在這里沒有任何區(qū)別。就算她本人在這里，你也不會比看見這些資料更能夠在有限的時間里頭了解她。”

    說著，厚厚的文件袋已經(jīng)通過桌面滑到專家面前。

    專家解開文件袋，從中取出了一張光盤。

    “光盤是她平常的行為錄像，我拍攝了一個星期，刪去了無意義的重復(fù)。”

    專家又取出一份厚厚的報告。

    “這是她平常行為的資料以及以前心理醫(yī)生的判斷與研究結(jié)果。”

    專家再取出了另外一份檔案袋。

    “這是她從小到大的人際關(guān)系，她的爺爺奶奶，她的老師同學(xué)，包括我。”

    專家決定先不看這些豐富的資料。

    她對前來咨詢的客人說：“看起來您是一位成功人士？”

    錢先生：“當(dāng)然。”

    她又問：“那您覺得您的女兒現(xiàn)在還好嗎？”

    錢先生不悅：“不好，不過她還小，我能糾正她。”

    專家再沉吟：“您覺得她最大的問題是……”

    錢先生直言不諱：“她相較于正常的孩子而言太過安靜，而且好像害怕我，但這很荒謬，我和她母親已經(jīng)離婚了。從法律上，我是她唯一的直系血緣親人；從情感上，她應(yīng)該依賴自己的爸爸，我需要將一切導(dǎo)回正軌。”

    專家有了結(jié)論：“恕我直言，在治療您的孩子之前，我建議您先參加兩期心理輔導(dǎo)治療。如果您自己都不太對勁，那當(dāng)然不可能教出一個對勁的孩子。”

    錢先生：“……”

    最近一段時間鮮少被主人眷顧的辦公室一反尋常的空曠，來了主人以及特殊的客人。

    主人與特殊的客人全呆在辦公室中，辦公室里安安靜靜的，并沒有什么可疑的聲音泄露出來，但饒是如此，短短半個小時內(nèi)，執(zhí)行總裁辦公室的門外已經(jīng)被無數(shù)職員找各種各樣的理由路過無數(shù)次了。

    每一次，路過的人總要小小地照著鑲嵌在門上的玻璃朝里瞟上一眼，然后快速竄回自己的座位與周圍人竊竊私語。

    這一特殊現(xiàn)象很快引起了過路人的注意。

    作為商懷硯同父異母的弟弟，商經(jīng)理每一天都會有意無意地路過商懷硯辦公室之前，懷揣著說不出的心態(tài)遠遠看那扇閉合的門一眼。

    大多數(shù)時候，這扇門冷然拒絕自己。

    但今天仿佛有點不一樣。

    總裁辦什么時候變成菜市場了？

    商經(jīng)理納悶地看了一眼聚在一起交頭接耳的女職員，不由往前兩步，同這些女職員一樣，裝作不經(jīng)意地路過門前，照著玻璃窗朝里頭瞄了一眼。

    只一眼，他內(nèi)心一陣恍惚，不覺扭頭對跟在身旁的助理說：“這……商總什么時候有了一個四歲女兒？”

    “他和他的那位……在一起陪女兒做游戲嗎？”

    一扇門的間隔，外頭暗搓搓偷窺的商經(jīng)理并沒有被發(fā)現(xiàn)，不管是易白棠還是商懷硯，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沙發(fā)上的小女孩身上。

    商懷硯手里拿著剛剛由小宋買來的芭比娃娃套裝，他拿著身穿上班服裝的芭比，捏著嗓子說：“啊，上午九點了，我要趕緊去上班，不然就遲到扣工資了！”

    噔噔噔，娃娃一陣奔跑，來到一家餐廳之前。

    易白棠接過娃娃：“我來到了餐廳，我要開始工作了。”

    芭比站在爐灶之前，拿起炒鍋開始炒菜。

    為求逼真，并出于在廚藝上一貫的嚴(yán)謹(jǐn)態(tài)度，易白棠特意弄來了真的食材，切得細細小小地放入小鐵鍋中，在打火機的火苗上上下翻炒，并在一分鐘之后炒好，用兩根牙簽做筷子，把鍋中食材擺盤成一只小小的白兔，好像小女孩子都愛這個。

    只有拇指肚大小的盤子中唯妙唯俏的白兔引起了商懷硯與小宋的一同側(cè)目，卻不能吸引小女孩的丁點目光。坐在沙發(fā)上的小女孩繼續(xù)盯著自己的小電風(fēng)扇扇葉，扇葉怎么轉(zhuǎn)，她的眼睛就怎么動，不受周圍任何事物的影響。

    小宋憋不住，有點想說話。

    但商懷硯給了小宋一個嚴(yán)厲的眼神。

    菜炒完了，芭比回到商懷硯手中，商懷硯繼續(xù)捏著聲音：“啊，今天生意好好啊，從上午到下午，三個客人吃一只白兔，兩個客人吃一只黑兔，白兔三塊錢，黑兔兩塊錢，一共吃了十只兔子，收入二十四塊錢，今天吃了多少白兔又吃了多少黑兔呢？啊……好困，這個問題夢里再說吧！”

    芭比再一次噔噔噔回到家里，為求逼真，商懷硯還脫了芭比的工作服換上睡衣，再把小娃娃送到床上。

    接著他給易白棠和小宋打個眼色，示意大家到旁邊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