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這四字再沒有了往日的柔婉秀美,殺意凜凜、鋒芒畢露的勁意叫人不禁側(cè)目,恨不得細(xì)細(xì)掰開了這字,好看看究竟是何人惹了孫芷妍的火氣,才叫她改了字里的風(fēng)骨。 不待姜陸說話,孫芷妍率先開了口,用從前從沒有過的柔媚語氣道:“妾身嘗聽聞女子身子未長開便生育極為傷身,更有可能傷及子嗣。妾身希望妾身與夫君的孩子是頂頂優(yōu)秀的,便擅自做主用了避子的湯藥。” 文縐縐的,卻叫人極為受用。 姜陸靜默,眼中隱有溫情流動,他握住孫芷妍的左手放到左胸膛:“我曾答應(yīng)娘子互相之間要全心全意的信任,便是不能,也定要問詢過后才能斷言,卻不想違了誓言,若有下次,便讓娘子挖了為夫的心,不叫它再有動搖的機會。” 人在入局之前總是能想得十分美好,然而入局之后卻容易迷失了本心,凡事患得患失起來。此事確實是他無理取鬧了,合該受孫芷妍的這一個冷臉。 “嗯。”孫芷妍垂眸應(yīng)了,忽的轉(zhuǎn)身用早已放下毛筆的手掐住姜陸的臉,惡狠狠地道:“那夫君是否該解釋一下昨日書房里的事情了?” 說了要秋后算賬,她昨天的不計較是不想給外人看了笑話如了愿的,至于現(xiàn)如今,且待她清算完了再繼續(xù)端莊賢惠罷! 老虎不發(fā)威,日后就該有人真把她當(dāng)軟柿子捏了。 “自然是應(yīng)該的。”姜陸是個沒有臉皮的,一邊應(yīng)著一邊想要去親孫芷妍,解釋和吃豆腐兩不相誤:“昨日心里正煩著,哪知一入書房就被人撲了個滿懷,我且納悶著呢……后邊的事情你也是清楚的。” 姜陸看似乖實地交代著,卻完全沒有把當(dāng)時動搖的心思說出來的意思。有些兒事情過去了便不必再提起了,提了也是妨害二人和好。 孫芷妍是何等人也,既然姜陸也說她跟著看了事情的經(jīng)過,那她怎么會錯過姜陸險些走歪的心思。姜陸覺得舊事重提傷感情,她卻覺得姜陸沒有一點兒要認(rèn)真和好的打算。 冷哼了一聲推開了姜陸湊近的臉,孫芷妍扭身走遠(yuǎn)了去:“這就是夫君的誠意了?”她仔仔細(xì)細(xì)的解釋了為何吃避子湯的緣故,只差沒有掰開揉碎了,他竟不愿說為何沒有立即推開張玉琪…… 便是她猜出了大概,也沒有真的介意書房里的事情,可姜陸的態(tài)度未免太含糊了些,連一句解釋都沒有,說好的坦誠相待都被吃了。 姜陸皺了皺眉,眼底閃過一絲不解。不待他想明白到底哪里出了問題惹了孫芷妍不開心,孫芷妍便搖曳著步子出了小書房,不知往何處去了。 這便是男人和女人思維上的差異了。男人很多時候他們根本不會明白女人糾結(jié)的點到底在哪里,或者是知道了,但也難以明白有何好糾結(jié)的。 姜陸以為已經(jīng)把事情說得清楚了,余下未提的自是不會有下次,既然不會有下次就代表著不重要,不重要的事情提來干嘛呢? 不僅只是姜陸,大街上隨便拉一個男人回來恐怕也是一樣的思維方式。 女子確是不同,孫芷妍看重的是那份解釋、那份承諾包含著的安全感,縱使她心里其實不介意,她也是想要姜陸說些什么的。 可姜陸什么也沒說。 孫芷妍不爽,姜陸不解,于是冷戰(zhàn)仿佛成了必然的結(jié)果。 “公主……”蘭姑姑看看孫芷妍,又看看忙忙碌碌幫駙馬收拾衣服準(zhǔn)備送去書房的宮人們,頗有些哭笑不得,偏偏不好對此多說什么,只能從旁側(cè)擊道:“衣物是不是收拾得太多了?這些個衣物駙馬爺怕是能穿上十天半月的。” 即使犟著臉把駙馬爺趕去書房睡了,可不也該少收拾兩件,讓兩人想放下臉子求和的時候能有個拿衣物送衣物的借口,公主倒好,恨不得把駙馬的衣物都收拾了送過去。 “只是十天半個月?”孫芷妍當(dāng)然知道蘭姑姑想說什么,可她鐵了心要讓姜陸認(rèn)識到自己的錯誤,不然有一就有二,日后她可要被壓得死死的了。“那就把披風(fēng)也捎上吧。” 這意思,是要姜陸在書房里住到過了年也不必回來的了。 果真是年輕人的做派,一生氣了就不管不顧的。 蘭姑姑嘆氣,心里想著該怎么在駙馬爺跟前替公主緩和一二,好讓兩人早些兒和好。 第102章 城 姜陸站在書房正中,看著宮人們來來往往搬了五六個箱子,眼看還有更多的箱子會被搬過來,不禁把目光移到尷尬地指揮著宮人搬動?xùn)|西的蘭姑姑身上,道:“我不日便要出征。” 邊關(guān)有外族聯(lián)合洶涌來犯,皇上這幾日都在挑選良將帶兵抵御外敵,太子便抓著他當(dāng)日跪求皇上賜婚時許下的話語,使計逼迫他請戰(zhàn),雖說是被人逼迫,他自己也有著要干一番大事業(yè)的心思,一來二去的,皇上今晨也同意了。 戰(zhàn)事兇險,也不知何時才能結(jié)束。 他說這話固然有與孫芷妍裝可憐服軟的心思,更多的也確實是在前路未知的時候多陪伴她些時日。 方才不說是來不及說,如今倒成了他求和的手段了…… 蘭姑姑雙眼一亮,心道姑爺愿意先低頭是再好不過,若兩人都犟著臉,苦的可就是她們這些cao心的老人了。然而一喜以后便又是無盡的擔(dān)憂。 公主素來是極受寵愛的,怎么會派駙馬爺去打仗呢? “公主那兒離不得人,駙馬爺,奴婢失禮了。”蘭姑姑福了福身,顧不得監(jiān)管宮人的動作,匆匆回了孫芷妍那兒稟告剛得來的消息。 蘭姑姑回到正院的時候,孫芷妍正坐在園子里賞花,身后擁簇著一群人,一舉一動間透露著皇家獨有的貴氣。 當(dāng)然,這是在旁人看來的,蘭姑姑只一眼就看出了公主還在鬧脾氣,這是擺好了架勢等著駙馬爺上門呢。 “公主,大事不好啊……”蘭姑姑邁開了腳步,讓自己看起來更慌張一些,假裝自己的消息是從外邊得來的。她跟在孫芷妍身邊多年,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讓孫芷妍化成繞指柔。她停下來略喘了口氣,壓著聲音道:“宮里面來了消息,說是駙馬爺被皇上點將,三日后出征西北。” 孫芷妍拿著糕點的手抖了抖,她笑睨了眼蘭姑姑:“那又如何?莫不是以為他要出征了,我就會選擇性忘記他的錯處,親親密密地去書房把他迎回來?” 嘴上是這樣說的,硬氣得不得了,好似姜陸下一刻死了也不能叫她消了氣。只身體卻很誠實,當(dāng)即就放下手中的糕點,連茶水也來不及喝上一口,換了宮裝就直奔皇宮了。 “兒臣參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這個時候?qū)O芷妍本應(yīng)該依在皇帝身邊好好兒撒嬌一番,先叫皇帝軟了心,然后再提正事。她是皇帝放在心尖尖上疼寵的女兒,皇帝自然不可能抗拒得了她的撒嬌。 可孫芷妍到底不是那樣的性格,皇帝薄情負(fù)了她的母妃始終是梗在她心底的一根刺,兩世加起來的年歲也早叫她做不出對皇帝撒嬌的事來。所以她氣勢沖沖地來了,最后卻只是端端正正地跪在皇帝面前,擺出她最常有的恭謹(jǐn)?shù)哪樱骸案富剩掖笱喑校?zhèn)國大將軍一脈、太尉一脈、平西將軍一脈皆善戰(zhàn),為什么獨獨選中了駙馬。” 她把朝中武官的三大派系都提溜了出來,最后提了姜陸,語氣平和,一番話說下來不是委屈勝似委屈。 聽完孫芷妍的來意,皇帝沉默了許久,看著她的目光里滿滿的都是懷念,明顯是透過她又想起了仙逝多年的昭元皇貴妃:“你的性子像她。明明是擔(dān)心駙馬陷入危險地境地,卻不愿意軟聲求朕一句。 “……”孫芷妍抿了抿唇,再次磕了一個頭:“父皇既然已經(jīng)猜到了兒臣的來意,還請父皇成全。” “此次外族來犯看似兇險,實則不然,是一個歷練的好去處。姜陸有大才,你何不放手讓他去雕琢一番。”皇帝還是第一次向人解釋已經(jīng)做下的決策,若非真心疼愛孫芷妍,他必定是沒有這個耐心的。“況且,昔日他與朕求娶你時,可是許下了要以天下安平為聘的諾言,現(xiàn)在太子力薦他掛帥,他也上了奏折自請出征,朕自然不會攔著。” 孫芷妍心里的彎彎繞繞向來不比其他人少,輕易就從皇帝的只言片語中推斷出朝堂上的暗流——太子這是徹底針對上了孫明澤一黨,不顧幼時情誼,抓著她這個軟肋出手了。 那父皇是怎么想的呢? 她不相信皇帝英明了大半輩子,臨了臨了會看不懂太子的心思手段。那么……父皇是囑意哥哥登上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