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旁人或許不懂,然而她與孫芷妍卻是最鮮明的對照。她出自無依無靠的貴人,孫芷妍卻是從寵冠后宮的昭元皇貴妃身上掉下來的一塊rou,從出生就注定了是該如珠如寶的——可不就是生而為皇的最真實的寫照么。 而她,爭來斗去,處心積慮了許久,最終也只落了個流連溝渠的命運,整個燕朝上至皇帝下至乞丐都厭棄著她。 孫芷妍卻不管她若有所思的模樣,蔥白的手指托著下巴,帶著一絲絲輕蔑的笑意道:“更何況,你是哪里來的底氣認為我只憑了運氣呢。” 在燕朝的后宮,皇帝的真愛是昭元皇貴妃沒有錯,但皇帝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yún)s另有其人——齊賢妃。然而自齊賢妃仙逝后,其生的帝姬如今又在哪兒呢,境地比之孫穎柒恐怕還要不如。 真愛與白月光那個更重要,這樣的事情還真不好說。但孫芷妍在所有的帝姬之中最為受寵,就如同血證一般昭示了所有。 昭元皇貴妃能夠久久占據(jù)著后宮妃嬪心底最大的陰影,能夠讓皇帝銘記至今,又豈是簡單能夠做到的,寧安公主能夠受寵至今且從未被越過去,自然不全是依靠著昭元皇貴妃,先天帶來的固然是錦上添花,但除去以后,她也并非沒有存活于后宮的手段。 “是啊……如果你不如我,又怎么能輕而易舉地從我設的局里脫身。”孫穎柒松開了緊握的手,神色恢復了從容,她放松了身體靠在窗臺上,有一種說不出的落寞。“六皇姐請回罷,昌平乏了。” 孫芷妍與孫穎柒素來沒有什么交情,也未能生出英雄惜英雄的奇妙情感,見孫穎柒無話再與她說,她便也走得干凈利落,只在她離宮遠去蒙國的那日去送了孫穎柒,沒有半分要開解的意思。 那一日,孫穎柒一襲紅衣似火,上好的胭脂將眉目中的輕愁一掩而盡,美得宛如一團烈火,令人無法逼視。她站在十六抬架攆之上,遙遙地看著并肩而立的孫芷妍和姜陸,嘴角的笑完美得如同一具面具:“昌平無緣得見六皇姐大婚,在此先祝六皇姐和駙馬姐夫百年好合。” 孫芷妍忍不住側頭看了一眼姜陸,用眼神描繪著姜陸堅毅之中帶著柔和的臉部線條,回道:“承你吉言,也祝七皇妹未來帝后和諧。” 姜陸眼底閃過一絲柔軟,再看向孫穎柒時卻又是一片古井無波,好似除了孫芷妍便在無人能夠勾動他的心緒一般:“此去一路平安。” 蒙國式微,又有親姑姑作太夫人撐腰,昌平公主在蒙國之中定是無人膽敢欺辱的,兼之即使地處貧瘠,身處高位終歸不會在吃穿用度上太受委屈,誰又能說得這樣是一件壞事呢?女子的心思總是難猜,許是蒙國國主瞧著并非良配,才叫人不愿相許罷了,否則孫穎柒又何至于折騰至此。 孫穎柒抬眸深深看了一眼壯麗的宮殿,像是要將它刻入心底,半晌,眼底閃過決絕,利落地轉身入了架攆,閉目坐在主位上。她曾經(jīng)做了那樣多的努力,不惜手段地要留在燕朝,今日本該是要諸多不舍的,然而,此刻她卻只有逃離母妃掌控的輕松感……她已經(jīng)努力過,失敗卻不覺得不孝,此一行,她恐怕再無歸寧之日,唯能與母妃說上一句輕如鴻毛的“珍重”。 “昌平走得利落了,只是她的母妃……”孫芷妍抿了抿嘴,心里有些猶豫。在她看來,孫穎柒的母妃早就已經(jīng)瘋了,孫穎柒的離開打破了她多年的幻想,也不知會做出怎么樣的事情。 “失了母家的支持,又有太后看著,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也翻不出什么大風浪。”姜陸仿佛知道孫芷妍在擔憂什么,低頭輕聲安慰道。 說起來,著其中還有姜陸的功勞——賜婚的圣旨方才到了齊國公府,姜陸就厚著臉皮跟著孫明澤一起收集了孫穎柒母家的罪證,孫明澤領著朝臣將其彈劾得一無是處,他則負責在背后下暗手,引得天顏大怒,不僅將其族中男丁一貶再貶,還將女子發(fā)賣入了官奴。 齊國公府的家訓第一則——維護自己的女人,下怎么樣的狠手都不為過。 “也罷,有空考慮這些,不如多花些心神繡嫁衣。”孫芷妍低笑一聲,不去看緩緩駛出城門的車隊。她有金手指作弊,可也不能疏忽了去。 到底是兩世第一次嫁人,總歸要看得重一些,也……期待一些。 孫芷妍從袖中拿出一只藏藍色的荷包,親自掛到姜陸的腰間,巧笑焉兮的模樣分外惹人:“收了我的荷包,日后就是我的人了,軍營里的差事做完以后就乖乖回家,莫被路上的花草迷了眼。” 這一番話換了旁的古代男子來聽,心里恐怕就要幾下一筆七出罪的罪狀了,然姜陸聽在耳中,卻只覺得一陣熨帖,心念微動,便柔和了眉眼,低笑著應道:“好,謹遵寧安吩咐。” 第92章 孫芷妍與姜陸在這頭你來我往地親昵著,那頭卻像是打開了潘多拉的寶盒,打了眾人一個措手不及。 蒙國國主一行人離開不過三日,一向安穩(wěn)地坐在太子之位上的太子不知是吃錯了什么藥,出手毒殺了低調(diào)辦公的二皇子。 當然,這是孫芷妍在書上看到的,外人還在對著二皇子的尸體一頭霧水不知發(fā)生了何事呢。 太子不過二十多的年紀,跟著皇帝在朝堂上辦公辦的風生水起的,行事雖不至于叫人直呼驚才絕艷,卻也平平穩(wěn)穩(wěn),無功無過,做一個守成的帝王是再合適不過的。 當代皇帝開創(chuàng)了盛世,有一個能夠守成的太子也足矣。 只是奈不住太子越長大危機感越濃,看誰都要搶他的太子之位,索性尋了最沒有根基又頗具能力的二皇子下手。 這樣突如其來的行動沒能讓真正有意奪嫡的幾個皇子受到震懾退縮,反而打草驚蛇,使得兄弟幾人撕破了臉皮,讓奪嫡這一場大戲正式浮出水面,就連本該置身事外的順親王孫明澤也牽扯其中,深受其苦。 應孫明澤之約出宮踏青的孫芷妍靠坐在馬車里的軟墊上,燕朝人物攻略大全與一本游記疊在一起,光明正大地看著,只見她手指停在太子最近的動態(tài)上,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東西一般,眼睛大睜了一瞬,隨后直起身子認認真真地默讀了一遍上面的內(nèi)容。 然而,事實就是事實,即使她多讀了一遍也沒能發(fā)生改變。 #太子搜集順親王母家暗握兵權的證據(jù),以此逼迫順親王交出手中的兵權為他所用# #太子強納鎮(zhèn)國將軍府嫡四女,強迫順親王站隊# …… 孫芷妍拿起桌邊的茶輕輕抿了一口,再次軟軟地倒回榻上,拿手按了按太陽xue——有誰能跟她解釋一下這是什么鬼。 真是……不知道打擾人談戀愛是要遭雷劈的么? 鎮(zhèn)國將軍府私下有一隊忠心追尋何老將軍的部隊她是知道的,那是在戰(zhàn)場上與何老將軍有過命交情的一小支軍隊,根本算不上私養(yǎng)的軍隊——那些人都是自發(fā)追隨何老將軍的,也沒有謀反之意,每一個人都如同何老將軍一般忠心耿耿,不過是弱者對強者的一種臣服。 但重點是這些人都身處高位呀,有了這些人的追隨,就相當于掌握了燕朝五分之一的兵力,旁人可不會認為何老將軍只是為了喝酒品茶才長久地與這些人交往的,尤其是皇帝,不忌憚何老將軍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原本這件事情被小心翼翼的瞞著的,也不知道怎么被太子扯了出來。孫芷妍心念一動,想到了何老將軍府上的嫡四女身上。 當朝太子別的不敢說頂尖,一副棱角分明、正氣凜然的相貌絕對是迷倒了萬千未出閣的姑娘的,說不定這嫡四女也不能免俗,拜倒在太子的腳邊,把家里的秘事白講給太子聽也不是不可能。 “篤、篤。”不知何時馬車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路邊,姜陸正立在馬車邊,輕易就能看到里邊失神的孫芷妍,他抬手輕輕地敲了敲馬車的車轅引回了孫芷妍的神思,長時間面無表情得臉意外地溫情:“公主在想些什么呢?” 孫芷妍攏了攏身上的披風,就著姜陸的手下了馬車,望著一簇顏色明黃的菊花嘆了口氣:“在想幾個皇兄怎么就那么不省心。” “順親王少年不凡,如今想必也是游刃有余的,公主不必擔心。”姜陸如今心系朝廷,對于幾個皇子的明爭暗斗也有耳聞,稍作一沉吟就知道孫芷妍在暗指什么。他不愿看到孫芷妍蹙眉的模樣,又礙于男女之別不好出手撫平,便拿了別的事情與她說道,好讓她不要愁緒纏身“我昨日挑了數(shù)個好看的紙鳶,公主挑一個喜歡的吧。” 孫芷妍自然是沒有忘記此行是要與姜陸聯(lián)系感情踏青放紙鳶的,見姜陸有意開導,她便也將那些煩人的事情拋到腦后專心與姜陸約會。 孫明澤從來都不是要她時時看顧著的人,相反,哥哥他一直都在用自己的肩膀扛起半片天空,在前朝從不落于人下,倒是她常常叫他擔心。她有金手指能為孫明澤提供一些便利,但更多的卻依舊要靠著孫明澤自己的城府手段。在這種情況下,她若是還時時刻刻掛念著孫明澤,不僅僅是對孫明澤的不信任,也是對姜陸的不尊重了。 姜陸精心挑選的紙鳶都是時下貴女偏愛的幾種,孫芷妍一一看過以后,挑選了一只拖著數(shù)條長長的尾巴的紙鳶:“一會兒風一吹,它的尾巴必定十分好看。” 說完,孫芷妍就眼巴巴地看著姜陸了——她上一世生活在高樓大廈中,從來都只看過別人放紙鳶,這一世又是千嬌百貴的身份,紙鳶都是宮人們放到天上去了才給她牽著看,雖然事實很殘酷,但她確實不會放紙鳶。 “這紙鳶要親手放了才有樂趣。”姜陸卻并不接過她手里的紙鳶,而是拉著她的手走到金黃的草地上,垂下眸子神色專注地看著孫芷妍,輕聲道:“公主莫怕,我會在公主身邊教公主的。” 孫芷妍慌亂地移開視線,堅決不承認自己剛剛心悸了一下,故作冷靜地道:“好。” 姜陸的大手蓋住了孫芷妍柔若無骨的手,與她一同握住了紙鳶:“首先,我們要逆著風慢慢跑起來……”說著,他便帶著孫芷妍在這一出不大不小的空地跑了起來,為了將就孫芷妍的步子,姜陸不著痕跡地把步子放地極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