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其實早上mama做的時候,她在旁邊就好想吃好想吃…… 東山別墅是當年蘇則計劃做婚房的地方,這幾年姜婠婠一直住在這里,帶著蘇執小朋友和蘇先生。 姜婠婠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蘇先生,她把蘇執交給保姆,自己回房,快步經過回廊時,還不忘扭頭看旁邊的玻璃,對著里面反射出來的自己理了理頭發。 女為悅己者容,姜婠婠一早在蛋糕房里忙了一上午都不記得要照個鏡子,這會兒要去見一個已經昏迷三年的男人,卻想起來要整理頭發了。 蘇先生今天還是沒有醒。 姜婠婠趴在床邊,頭枕在男人的手上,手指輕輕描繪著他的五官,她凝視著他,唇角的笑容清淺而蕩漾。即使已經昏迷三年,這個男人依舊年輕俊美,驚心動魄,讓她心動不已。 連姜婠婠都覺得不可思議,他今天多少歲了呢?反正她是算不清了,等他醒來,她要問問他。 “老妖怪啊。” 姜婠婠自言自語地嗔了他一句,他當然不能回應她。姜婠婠的眼睛有些熱,變得濕濕的,她趕緊眨了眨眼睛。 其實她不難過,相反,她覺得自己好幸運,幸運得不可思議。 當然,全世界都覺得姜婠婠很幸運,不是一般的幸運,是空前絕后的幸運。 三年前,她命在旦夕,所有人都覺得她死定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更是毫無懸念,死定了。然而結局卻讓所有人大跌眼鏡,姜婠婠像是被楊枝甘露拯救了一樣,原地滿血復活。她流了那么多的血,最后不僅自己安然無恙,更連肚子里的孩子也健健康康,一點問題都沒有。 姜婠婠簡直是醫學史上的一大奇跡。 可惜,有人幸運就有人不幸。 姜婠婠滿血復活,蘇先生卻自此失蹤了。 不久,阿未帶著律師找到姜婠婠,按照蘇則的意思,把他名下所有的財富全部贈予姜婠婠。 果然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姜婠婠不僅滿血復活,還一夜暴富,富可敵國。要知道,那可是蘇則積累了三百多年的財富,蘇則本身就是一個神秘的富豪,神秘之處在于,他不為人知的財富多到難以想象。 所有人都覺得,姜婠婠上輩子一定是拯救了銀河系。 然而姜婠婠萬念俱灰。 阿未騙她,對她說,蘇先生只是出國去處理棘手的事。但姜婠婠是真珠真正的主人,沒有誰騙得了她,她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真珠回到了她的身體,蘇則再沒有真珠了。失去真珠的蘇則結局會如何?他本就是該作古的人,此時一切回到原點,自然塵歸塵,土歸土。 消失的不僅是蘇則,還有真珠。大約是救她和孩子的命耗盡了所有的能量,姜婠婠醒來時,真珠已經徹底碎裂,不久就消失了,這讓她連想要再把真珠渡回蘇則體內也不行。 當然,即使真珠還在,也來不及了。沒有人見過蘇則,阿未也說不知他去向。姜婠婠心痛地想,可能,灰飛煙滅了吧,什么也不留給她。 姜婠婠知道自己的命得來不易,是他用自己的命換來的,但人悲傷的時候,理智一點用都沒有,姜婠婠動了殉情的念頭。 她原以為為了孩子,她可以不要自己的命,那時方才知道,失去蘇先生,孩子對她而言什么也不是。 于是,大難不死又富可敵國的姜婠婠痛不欲生,不久就出現了流產征兆。 姜婠婠再進醫院,阿未無計可施之下,這才不得不告訴她實情。 蘇先生還活著,只是他不會再醒過來,他也只是還活著而已,更不知他還能活多久。 然而,這個消息對姜婠婠而言卻如天籟,是她全部的希望和支撐。只要他還在,他還有呼吸,只要她還能看到他,抱著他入眠,就已經足夠,已是恩賜。從此,陪伴他、等著他醒來,就成了姜婠婠唯一的執念。 佛說,空即是色,□□,苦集滅道,五蘊皆空。執念是人痛苦的根源,可是對姜婠婠而言,這唯一的執念才是她活著唯一的理由,唯一的快樂。所以女兒出生后,她為她起名蘇執。 她是在告訴他,她在等他,等多少年都沒有關系。因為她終究幸運,還能有這個守著他等待的機會。 姜婠婠抱住床上的男人,深情的吻落在他的唇上,她啞聲呢喃:“蘇先生,生日快樂。” 姜婠婠這幾年養成了個壞習慣,只要守在蘇先生身邊,就常常忘記時間,忘記自己還有個嗷嗷待哺的吃貨女兒。 好在現在這個吃貨女兒已經可以自己走路了,她可憐兮兮地跑進來找存在感:“mama……” 水汪汪的大眼睛要多可憐有多可憐,滿滿的都是委屈和控訴。 她要吃蛋糕…… 姜婠婠回身向她招手,蘇執立刻邁著小短腿跑了過去。 姜婠婠:“來親親爸爸?!?/br> 小家伙立刻熟門熟路地爬上床,撲到男人身上就親了好幾口,她骨碌碌的眼睛盯著床上的男人,被美色所惑,立刻忘了mama的叮囑,萌噠噠地就自由發揮起來:“爸爸真好看,爸爸,我好愛你,你愛不愛我???” 姜婠婠:“……” 忽然有點吃醋怎么辦?竟然當著她的面對調戲她的男人。 蘇則吃不了蛋糕,姜婠婠只是讓他嘗了點滋味,剩下的……等姜婠婠發現時,已經全進了小吃貨的肚子。 吃貨的腸胃往往無比強悍,但也有發揮失常的時候,當晚,蘇執小朋友急性腸胃炎,被送到了醫院。 看著針頭扎進小家伙白白嫩嫩的手背,姜婠婠的眼淚霎時就掉了下來。作為母親,她真的好失職,明知道她貪吃,卻只惦記著自己心里所愛,沒有看住她。 蘇執打著點滴,頭上冒著虛汗,迷迷糊糊的喊了兩聲疼,姜婠婠抱著她不停地掉眼淚。 蘇執在醫院住了兩天,小家伙恢復得快,出院時又活蹦亂跳了,回去的路上還在和mama描述自己如何喜歡在醫院喝的某種粥,熱情得不得了。 吃貨對于吃的就是這么不記仇。 姜婠婠抱緊動來動去的女兒,愛她愛得心都疼了。她這么天真無邪,這么純凈美好,卻有個不能好好照顧她的mama。 姜婠婠回去后就病倒了,也不知是因為兩天兩夜沒有合眼累倒的,還是心里積壓的脆弱被蘇執牽扯而出,終于崩潰。 回去后,她抱著蘇則大哭,哭著對他說她的思念,她的懦弱,她的無用。其實她一點都不像看起來那么堅強和篤定,她每天都在害怕,時時刻刻都在害怕,每天還沒有睜開眼睛就已經在害怕,怕他會停止呼吸,離開她,扔下她。 那她該怎么辦?她不能沒有他。許多女人都很堅強,當愛情離去的時候,她們還能活出別的熱情和精彩來,可她卻白白活了三百多年,她到現在還是當年那個只知道為愛情而活的綿綿。沒有他,她連女兒都照顧不好,她真的好需要他…… 童話里,王子一吻就能喚醒睡美人,然而那一夜,姜婠婠心里乞求著,吻了蘇則不知多久,最后趴在他身上睡去,他也沒有醒來。 公主不能喚醒她的王子,傷心得病倒了。 蘇執小朋友來鬧她,保姆在后面追著,試圖和小朋友講道理:“小執,mama身體不舒服,讓mama休息好不好?阿姨帶你出去玩。” 蘇執一直個是喜歡講道理的小姑娘,可是這一次,她站著不動,保姆抱起她,她忽然“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 姜婠婠無措又心疼,勉強坐起來接過女兒,沒想到蘇執抱著她更是嚎啕大哭,一面哭一面抽泣:“mama,對不起,小執再也不貪吃了,嗚嗚……mama,你疼不疼?小執親親你,嗚嗚……” 姜婠婠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女兒是在自責,她以為自己是因為照顧她才會累倒,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貪吃。 姜婠婠的眼淚霎時就控制不住了,跟著不停地往下掉,母女兩人抱在一起哭,真是好不悲傷。 保姆想把蘇執抱出去,姜婠婠讓保姆出去了,她把蘇執放在自己和蘇則中間,輕哄著她,一會兒蘇執就停止了哭泣,小臉濕漉漉的睡著過去。 姜婠婠看著身邊的父女兩人,含著眼淚笑出來。 姜婠婠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蘇執還睡得呼呼的。她的女兒不僅能吃還能睡,像一只快樂的小豬,當然也是一只漂亮的小豬。姜婠婠低頭看著她的睡顏,心軟得無以復加,忍不住湊過去想要親親她。 這一動,卻剎那間渾身僵硬,像是混沌之初,天地間第一道驚雷,激動的感覺穿過脊柱,帶起一陣顫栗。 她的腰間多了一只有力的手臂,將她和女兒緊緊抱著,攬在一具結實溫熱的懷抱里。 姜婠婠動不了了,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腰間那只手上。那只手她再熟悉不過,然而太熟悉太滿足,就變得不真實起來,像是幻覺。 姜婠婠害怕那是幻覺,會隨著她一動就破滅,最后什么也不留給她。她一動不動,就這么渾身僵硬著。 這時,耳邊終于傳來一道喑啞溫柔的聲音,像是沙漠里的成片綠洲,荒蕪之地的成蔭大樹。 “婠婠,我回來了?!?/br> 姜婠婠顫巍巍地轉過頭去,頓時跌入一雙黑漆漆的眼睛。身邊的男人不知何時醒來的,此時正側身凝視著她。日落最后一刻的余暉灑進房間里,那雙深暗幽黑的眸子里動蕩著深沉的情愫和水光。 他對她說:“婠婠,不要哭,我回來了?!?/br> 蘇先生醒來了,只是睡太久,他似乎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女人是最不能勸她不要哭的生物。 姜婠婠放聲大哭,哭聲之凄厲,將他們懷里小豬似的女兒也吵醒了。 蘇則下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牽著姜婠婠的手,去民政局。 他醒來的時候是傍晚,兩人到民政局已是半夜。繁華的大都市深夜仍舊車如流水,紙醉金迷,可惜民政局大門冷冷緊閉。 蘇先生從來沒有這么胡鬧過,姜婠婠捂著眼睛笑了出來,笑得手指也濕濕的。 兩人在民政局門口的臺階上坐著等天亮,抬頭高樓大廈之間,竟剛好可以看到天上最亮那顆星星。姜婠婠抱著蘇則的手臂,頭歪在他肩頭。 姜婠婠問:“我們為什么要在這里等?。靠雌饋砗蒙怠!?/br> 可不傻么,路過的人都會像看傻子一樣看他們兩眼。他們一定在想,對面就是酒店,恩愛可以去開~房啊,坐在這里秀什么秀。 蘇則抱著她在懷里,親了親她的額頭,溫柔地說:“你的心愿,我要第一時間滿足,一秒也不耽誤?!?/br> 姜婠婠抬頭看著他,眼睛里又漸漸滲出水光。 蘇則凝視著她:“你的執念是等我醒來,和我結婚,然后我們一同老去,對不對?” 姜婠婠哭了起來。 原來,他都懂。 他們之間既沒有領證,也差一個婚禮,他昏迷的這么長時間里,富可敵國的姜婠婠完全可以用各種手段,把證領了,讓他成為她法律意義上的名正言順的丈夫,那樣她的“蘇太太”也可以變得更有底氣一些??墒撬龥]有,她也就只是每天被叫著過過癮而已,因為她在執著地等他醒來,等他清醒的和她結為夫妻,白頭偕老。 這就是她的執念,他真的都懂。 真珠已經消失,她只有這一輩子的時間,他也只有這一輩子的時間。 人生大幸也就是如此了,相愛相知,共度一生。 恩愛的兩個人在哪里都很惹眼,尤其是蘇先生,深夜也能吸引過路美女的目光。 姜婠婠忍不住酸溜溜地問:“為什么沒有了真珠,你還是這么年輕?” 三百多歲的老男人,老妖怪。 蘇則沉吟:“其實這三年的時間,我一直都有意識,也在思考這個問題,我想,也許是因為過去那三百多年,我的生命消耗的其實是真珠的能量,而我自己的生命力則是蟄伏起來,仍舊停留在我二十五歲的時候。所以失去真珠,對我而言只是失去了外在的能量,而我的生命卻可以從二十五歲繼續?!?/br> 這個理論太新奇,姜婠婠身為真珠的主人也沒有想到這里來。但若是按照這樣去想,一切都可以想通。為什么蘇則可以三百多年不老,為什么她傷得那樣重,卻最終母女平安,為什么真珠會消失。原來,是因為他們都在耗著真珠的能量,而當能量耗盡時,真珠也就消失,從此,他們的生命回歸平凡,順應自然。 姜婠婠偏頭看著他,這會兒又傲嬌起來:“你為什么不早點醒過來?不是有意識么?!蹦撬蛻撝?,她等他等得多么辛苦。 蘇則推測:“可能是因為我自己的生命力蟄伏太久,需要時間才能蘇醒?!?/br> 姜婠婠:“那怎么又忽然醒來?” 蘇則笑:“你和女兒在我耳邊哭得那么難過,我被你們吵醒的?!?/br> 姜婠婠:“……” 蘇則抱過她,親吻她的鬢角,心疼地嘆息:“婠婠,對不起,這么多年讓你受苦了?!?/br> 妻子女兒哭得那樣難過,只要他還是個男人,縱使是拼了性命,也會回到她們身邊。那才是男人的擔當,不負真珠賜給他的三百年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