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究沒有看到蘇則，她絕望地問麗娘：“蘇則呢？”

    麗娘獰笑：“他怎么會來見你？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東西！”

    綿綿哭道：“他不是要殺我嗎？讓他自己出來動手。”她仍舊不死心地往周圍看，奢望著蘇則可以忽然出現(xiàn)。

    麗娘居高臨下地走到她面前，上上下下地看她：“殺你？沒那么容易！我會慢慢地折磨你，讓你一點一點地死去。”

    綿綿曾經(jīng)以為，哀莫大于心死。她不怕死，只要能再見到蘇則，親口問他，到底他有沒有愛過她。那個時候啊，她還是一條把愛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美人魚，命都可以不要。

    而這樣的天真，卻在那一日，被麗娘一刀又一刀地生生砍去。

    因為，有許多折磨是比死去還要痛苦的。

    麗娘先是一刀一刀砍下了她的魚鰭，那個過程被那心如蛇蝎的女人無限放慢，無限延長。她一次又一次生生痛昏過去，又一次又一次在疼痛中醒來。從來沒有人魚是沒有魚鰭的，沒有魚鰭不會死，可是魚鰭是身體的一部分，那樣的疼痛和人類的凌遲剜rou沒有什么區(qū)別。

    終于將魚鰭全部砍下，麗娘的刀終于貼上了綿綿的魚尾。

    麗娘已經(jīng)殺紅了眼睛，她的眼睛比綿綿還要紅，可怖又扭曲：“你的魚尾可真難看，我?guī)湍憧诚聛戆伞！?/br>
    綿綿驚恐地看著那把明晃晃的刀，她痛苦地掙扎著，可是她早已奄奄一息，又被困住。人為刀俎，她為魚rou。

    那一刻，綿綿終于知道她錯了。

    愛情根本不是全部，她不該為了愛情不要生命。是的，她后悔了，她再也不在乎蘇則是否愛過她，如果可以重來一次，她絕對不會再愛他！

    可是一切都已經(jīng)晚了，她犯了錯，這是她應(yīng)得的懲罰。

    麗娘的刀舉起，綿綿絕望地閉上眼睛。

    這個時候，驚濤駭浪驟然生起，從湖里翻涌而上，狠狠沖擊向岸上的人群。

    忽然的混亂和攻擊，將麗娘等人打得措手不及，連連后退。混亂之中，漁網(wǎng)的繩子被拉住，岸上的綿綿被拉回到了湖里。

    當水浪平息時，綿綿已經(jīng)被救走。

    是妙妙和康康救了她。

    綿綿離開太久，妙妙擔心那條癡情的美人魚活生生等死在了淡水里，這才和康康一起來找她，正好在千鈞一發(fā)之際救下她。

    綿綿命留了下來，心卻徹底死了，和心一起丟掉的還有許多許多，她的生命其實也不再完整。

    她沒有真珠，她還沒有了魚鰭。沒有了真珠不會怎樣，最多也就是不能變出雙腿來，反正妙妙他們也不可以。但沒有魚鰭，身體卻再不能平衡。在水里，只要沒有人牽著她，她就顛來倒去，暈頭轉(zhuǎn)向。

    其實從另一個角度來想，有得有失。每天這么顛來倒去暈頭轉(zhuǎn)向的，是個人都受不了，綿綿的記憶力變得一天比一天差，當日麗娘砍去她魚鰭時的折磨也開始變得模模糊糊，也就不再那么可怕。

    然而執(zhí)念卻一天比一天深，綿綿更加想要找到蘇則。

    妙妙覺得綿綿真是瘋了，妙妙已經(jīng)對人類一生黑，她是不會幫助綿綿的，而綿綿現(xiàn)在沒有妙妙的幫忙，根本找不到方向。

    不過最后妙妙還是妥協(xié)了，癡情的綿綿真讓人心疼。可惜，當妙妙終于帶著綿綿去找蘇則時，卻發(fā)現(xiàn)，原來后院的湖已經(jīng)被黃土填上了。

    真是……狼心狗肺的禽獸啊！

    后來，綿綿就每日去東海岸邊找蘇則，在那里等了他整整十年，可惜蘇則也再沒有去到那里。綿綿漸漸心冷，終于不再去了。

    她和妙妙康康一起安穩(wěn)地過了幾十年，直到妙妙和康康死去。美人魚受孕不易，妙妙和康康一生沒有孩子，他們死后，綿綿又變成了一個人，孤零零地在大海里游蕩，顛來倒去，暈頭轉(zhuǎn)向。

    雖然顛來倒去，但綿綿還是一條萌噠噠的美人魚，沒少吸引過雄性人魚。可惜綿綿終究還是忘不了蘇將軍，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妙妙和康康離開后，綿綿也離開了那一處海底，離開了熟悉的小伙伴，獨自去找蘇將軍了。

    她和真珠有感應(yīng)，綿綿知道，蘇將軍還沒有死。只要他還沒有死，那她就去找他。

    不過兩百多年，對一條暈頭轉(zhuǎn)向的美人魚來說，真的完全不夠用。綿綿去到過很多地方，可惜的是，一次也沒有找對過，就這樣，終于到她的生命也走到了盡頭，她遇見了溺水的小女孩，姜婠婠。

    ——

    記憶真是個玄妙的東西，其實在綿綿暮年的時候，很多事情就已經(jīng)記不清了，只記得重點脈絡(luò)。話說回來，不論換做是誰，在海里顛來倒去三百年，腦子也清醒不了。

    可是那一天，姜婠婠落到海洋漩渦里，水流旋轉(zhuǎn)擠壓著她的身體和腦袋，她一下子就全想起了起來，一件一件，清清楚楚，比當年的綿綿還記得清楚。

    姜婠婠清楚地記得麗娘的樣子，所以才會被忽然回頭的林麗雅嚇到。

    太像了。

    姜婠婠不知道世間有沒有輪回，也許有呢，她前世的大仇人今生還是她的死對頭，真是天意弄人；也許沒有呢？林麗雅和麗娘的相似只是巧合而已，明星不還撞臉嗎？

    可是不管有沒有，姜婠婠都不會再容忍林麗雅。

    這一次，寧可錯殺，不能放過。

    唐瑄是聰明的女人，照片已經(jīng)發(fā)給了她，她應(yīng)當察覺出不對。當然假如她不能，她也不會斗得過林麗雅，那這一次，姜婠婠也只好親自再給姜濉找個人了。

    “婠婠，你在想什么？怎么臉色這么難看？”

    車子到了另一個飯店，趙小億從手機里抬起頭來，才發(fā)現(xiàn)姜婠婠坐著沒動，兀自出神著，不知道在想什么，臉色非常難看。

    姜婠婠這才回過神來，似真非真地說：“在想怎么對付林麗雅。”

    這可真是一個趙小億感興趣的話題，其后的半個小時里，趙小億滔滔不絕地和姜婠婠講起了她的“作戰(zhàn)計劃。”

    “其實我想很久了，一直想告訴你，但看你從前那副不作為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就是特地來人間修煉的呢，我也就不好意思打擾你修煉了。”趙小億興致勃勃地說。

    其實趙小億的想法和她是不謀而合的。

    林麗雅不就年輕漂亮嗎？那就找更年輕更漂亮的。趙小億負責找人，姜婠婠了解姜濉喜好，就負責培訓(xùn)。

    趙小億沉吟著說：“先一對一吧，等積累好了經(jīng)驗和成功案例再擴大規(guī)模，做成個培訓(xùn)班，最后做成一項產(chǎn)業(yè)。我相信，這個產(chǎn)業(yè)一定大有市場，大有可為。所以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新太’，newpacific，怎么樣，和國際接軌吧？到時我們在紐約、華盛頓、倫敦、巴黎、柏林……等等等等，全世界建幾十個分校吧，而你，姜婠婠，將是新太的全球首席執(zhí)行官兼首席培訓(xùn)師。”

    趙小億說到動情處，不由自主地鼓起掌來。

    姜婠婠：“……”

    新太你個頭啊！

    趙小億雙眼發(fā)光地看著她，激動不已：“婠婠，你知道嗎？我們要發(fā)財了啊。”

    “……”，姜婠婠睨著她，“我拜托你先好好學(xué)英語啦，不要整天做白日夢。”

    姜婠婠問趙小億：“對了，你找我出來什么事？”

    趙小億還沉浸在發(fā)財夢里，隨口答：“哦，不是我找你，是買家找你，今天簽合同，人一會兒就到。”

    姜婠婠愣住了：“什么合同？”

    心里有非常不妙的預(yù)感怎么辦？

    趙小億奇道：“不是你讓我給你的房子找買家嗎？找到了。我跟你說，這女人有錢！相當有錢！我漫天要價，人家價都不還，還當場就轉(zhuǎn)了百分之二十的定金給我。”

    姜婠婠：“……”

    不是不妙，是太糟糕了。

    房子已經(jīng)說好還給蘇先生的，雖然還沒正式過戶，但這種事情怎么能反悔呢？

    也不知道是趙小億效率太高，還是姜婠婠這兩天智商直線下滑，竟然忘記了和趙小億說這事。但天地明鑒，姜婠婠怎么想得到現(xiàn)在的有錢人這么多啊？從姜婠婠和趙小億說起賣房，到此時此刻，總共就不到三天，不超過72小時，趙小億不僅找到了買家，還定金都收了。

    姜婠婠問趙小億受了多少，趙小億得意洋洋地比了個數(shù)字給她。

    姜婠婠眼前一黑，漫天要價，真是漫天要價，這才百分之二十呢，已經(jīng)夠買一棟西山別墅了。話說回來，趙小億到底是在哪里找到這種錢多傻人的？怎么她做人這么多年就沒有遇見過呢？

    姜婠婠擦了擦額頭冷汗，顫巍巍地問：“那……違約金是多少？”

    “違約，違什么約？”

    身后忽然傳來一道驚訝粗啞的女聲，姜婠婠渾身一凜。

    趙小億已經(jīng)連忙站了起來，剎那間整個人就自動切換進諂媚模式：“郭姐，您來了？快快，快請坐！”

    姜婠婠額頭又是一滴冷汗。

    傳說中的趙三小姐，閱富貴無數(shù)，卻忽然間諂媚成這個樣子，姜婠婠簡直不敢想象，如果她改口說房子不賣了，她們的下場會怎樣。

    很慘。

    郭姐本就身形高大，今天眼線畫得又有點過，整個人看起來就平添了一股霸氣。當姜婠婠小心翼翼地表示房子產(chǎn)權(quán)出了點問題，可能不能交易時，郭姐臉都青了，整個人極其可怖。

    “啪”的一聲，郭姐拍案而起，桌子上的水杯跟著抖了三抖。

    郭姐居高臨下地看著趙小億：“趙小姐，我郭某人做事從來說一是一，說二是二，你要錢的時候我二話沒說吧，當場就把錢轉(zhuǎn)給了你。江湖中人，你敬我一分，我敬你三分。可你是怎么對我的？現(xiàn)在對我說不能賣了，我不聽苦衷，我也沒什么同情心，我可以給你時間，你都給我解決好了再約我。”

    姜婠婠被郭姐的氣勢嚇得有點慫。

    還是趙小億仗義，弱弱地表示：“可是……”

    “我不聽可是。你最好回去翻翻合同，我定金給得多，相應(yīng)的，你的違約金和賠償金也就多。先看看自己賠得起賠不起吧。”郭姐又看向姜婠婠，話鋒一轉(zhuǎn)：“當然，我也衷心希望我們是朋友，而不是敵人，只要姜小姐你對得起我，錢不是問題，我可以額外加價。”

    姜婠婠：“……”

    郭姐霸氣凜然地走后，姜婠婠癱軟在椅子里，弱弱地看向趙小億：“你，你剛剛說那個新太，就是newpacific，我們現(xiàn)在開始，你看還來得及嗎？”

    趙小億：“……”

    趙小億真誠地認為：“我覺得做人可以有夢想，但這種不切實際的夢想，還是算了吧。你就把房子賣給她吧，反正你和蘇先生已經(jīng)分手了。”

    姜婠婠快哭了：“就是因為已經(jīng)分手了……”

    姜婠婠把首飾的事告訴了趙小億，趙小億一臉絕望。

    “為今之計，只有你再把房子要回來了。趁著蘇先生現(xiàn)在對你還有感情，你開口求他，他一定會把房子給你的。”趙小億緊緊握住姜婠婠的手，深情脈脈地注視著她：“婠婠，求你了，我和傅儀剛剛才結(jié)婚，我不想這么快就傾家蕩產(chǎn)啊。”

    姜婠婠：“……”

    可是她也不想再和蘇先生扯上關(guān)系啊。

    當時說好的后會無期，真的要這么快就打臉么？

    ☆、第62章

    趙小億再三告訴姜婠婠，一套房子而已，真的不重要。想想她談戀愛的時候，又是身又是心的投入，哦，現(xiàn)在他想分手就分手？要他一套房子而已，不說分手費吧，真的很慈悲了。

    姜婠婠：“……”

    好像……要分手那個人是她誒。

    如果以趙小億的流氓思維來想，那蘇先生是不是也可以要求分手費呢？畢竟，蘇先生也失身失心了。

    姜婠婠：“讓我靜一靜。”

    作為一條驕傲的美人魚，姜婠婠在很多地方都有她固執(zhí)的驕傲。譬如當時姜濉給她錢買房，她硬是分文未動。其實現(xiàn)在哪個父母不給子女買房？但姜婠婠知道姜濉那是在補償，對于他將她放在林麗雅后面的補償，姜婠婠是在以這樣的態(tài)度表明她不接受他的補償。

    現(xiàn)在對蘇則也一樣，雖然明白房子于他而言簡直是九牛一毛，但姜婠婠就是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牽扯。

    可是現(xiàn)實的問題是，如果她不妥協(xié)，她和趙小億就得傾家蕩產(ch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