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是么?如果你了解我,你怎么會說我心術不正,缺管少教?”姜婠婠說到這里,又忽然有些悲傷地輕嘲,“好吧,我是有點缺管少教。” 誰讓她沒有mama呢,她有個后媽,有了后媽就會有后爹,姜濉就是這樣一步步變成了她的后爹。能指望她有多少教養(yǎng)? 只是姜婠婠覺得自己是一條善良的美人魚,蘇先生曾經那樣說她,真是讓她委屈。 蘇則聽到這個理由,簡直心腸都悔恨青了。他推開椅子,走到姜婠婠身邊去,在她腿邊緩緩蹲下,握住她的手。 姜婠婠皺眉躲了躲,男人的力氣大,用力握住了。 蘇則抬頭靜靜凝著她,“婠婠,對不起,那時是我誤會了你,是我的錯。我如果知道是你……” 如果知道是你……后面的話蘇則沒有說,只是目光灼灼。 姜婠婠眨了眨眼睛,把眼睛里的水汽眨掉。 “婠婠,那晚我在醫(yī)院里對你說的話,每一個字都是真的。”蘇則溫柔地揉了揉她的腦袋,“為什么不相信我?” 姜婠婠張了張嘴巴,卻沒說話。 蘇則耐心地問她,“連裴時你都愿意給他一個機會,為什么卻不肯給我?難道你覺得裴時比我更可信?比我更加會疼愛你?” 姜婠婠猶豫了好久,輕輕點了點頭。 蘇先生心口一抽一抽地疼,堵得喘不過氣來。 裴時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女人如衣服。而他清苦地等了小美人魚三百年,最后小美人魚竟然認為他不如裴時。 蘇先生覺得眼前一黑一黑的,緩了好久才活過來。 蘇則耐心地問:“告訴我為什么,好不好?” 姜婠婠的眼睛忽然好酸,又有了水汽,她又立刻眨了眨眼睛。她張開嘴巴,男人溫熱的手指卻碰了上來,將她攔住。 “不許找借口,也不許避重就輕,如果要說了解,再沒人比我更加了解你了,不是嗎?” 姜婠婠輕輕垂下眼皮,她沉默許久,輕聲說:“蘇先生,你坐回去,我告訴你。” 蘇則重新坐到了姜婠婠對面,姜婠婠垂著眼皮,似乎在想要怎樣開口。她的眼睛漸漸變紅,竟控制不住滾了一滴眼淚下來。姜婠婠連忙伸手端起紅酒,輕輕啜了一口。 她掩飾的動作,自然沒有逃過蘇則的眼睛。她的眼淚仿佛一只手,將他的心狠狠拽緊,一寸寸收力,讓他呼吸不過來。 蘇則知道,他的綿綿變了,可是,是什么讓她變成了現(xiàn)在的樣子?剛剛他在她腿邊,幾次看到她眼睛里一閃而過的痛苦,那是從前的綿綿絕對不會有的。他們分離以后,她究竟經歷了什么? 蘇則的拳頭用力收緊,骨節(jié)泛白,又被不甚明亮的燭光掩藏。 姜婠婠放下酒杯,已經平靜下來,她看向蘇先生,問:“蘇先生,你有沒有聽說過?喪婦長女不娶,無教戒也。” 蘇則的拳頭猛地拽得更緊,陰沉地問:“誰和你說的?” 姜婠婠笑了笑,“這個書上都有,如果你問的是第一次,那是林麗雅。我剛認識她的時候,林麗雅看不起我,她對我說,喪婦長女不娶,無教戒也。” 蘇則眼中寒意瘆人。 “我不服氣,當時就回了她一句,教戒如果是指為了金錢嫁給比自己老二十歲的男人,那不好意思,我真沒有。能教戒出這種女兒的娘,我也不要。”姜婠婠頓了頓,“后來,她就再沒有對我說過這句話了。” “可是,我還是記得非常清楚。”姜婠婠將頭懶懶地擱在手上,偏頭笑瞇瞇地看向對面的男人,話鋒忽然一轉,“蘇先生,你知道我從前有多厲害嗎?” 蘇則已經明白姜婠婠的意思,也明白過來為什么她剛才會忽然流淚,他的心里全是痛。 是他,弄丟了她,才讓她這么多年受了這么多的苦。 蘇則溫柔地凝著她,點頭,“我知道,婠婠,你一直很厲害,一直都是。” 姜婠婠輕輕搖了搖頭,驕傲地說:“不,你不知道。我從小就是大家口中別人家的孩子,別人做不到的事,我都要做到。別人叛逆,我就從來不叛逆。蘇先生,你知道嗎,那個時候,大家都叫我女神呢。” “其實我對做女神一點興趣都沒有,我只是想打林麗雅和姜濉的臉罷了,我就是想讓他們看到我被好多好多人重視,被好多好多人捧在手心里,讓林麗雅因妒生恨,讓姜濉也因此更加重視我,更加疼愛我。” 姜婠婠咬了咬唇,沉默片刻,她認真地對蘇則說:“所以,蘇先生,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裴時他只看到了我的好,而你卻看到了我太多的不好。只看到我的好,當然更容易疼愛我。像從前的老師同學,他們都把我當做女神。而像林麗雅,她看不起我沒有mama,我也就從來不指望她疼我。蘇先生,你也是一樣的,我們可以冰釋前嫌,做很好的上下級。可是,你曾經看到我那樣多的不好,還有我復雜的家庭,你現(xiàn)在覺得我挺有趣,喜歡我,可是怎么可能一直喜歡我呢?” 姜婠婠深吸一口氣,對面前已經紅了一雙眼睛的男人說:“我不喜歡被人拋棄的感覺,我也不會冒這樣的險。” 姜婠婠不知道現(xiàn)在該怎么面對蘇則,她勉強紅著眼睛笑了笑,站起身來離開。 姜婠婠走到玄關的時候,后面有急促的腳步聲追來,姜婠婠身子一僵,被身后的人用力抱進了懷里。 男人有力的手臂死死環(huán)著她的腰,唇就落在她的耳垂上,他的嗓子又啞又抖,“婠婠,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錯,是我讓你這樣傷心。” 姜婠婠的眼淚一連幾顆滾落,落到蘇則的手背上。她不知道自己今晚是怎么了,為什么哭個不停,仿佛一直藏著天大的委屈,終于等到今晚,可以在可依靠的人面前一次哭完。可是,蘇先生怎么會是可依靠的人呢?可依靠她就不會拒絕他了。 “婠婠,我從來沒有拋棄你,過去沒有,將來更加不會。我一直都在愛你啊,我要怎樣才能讓你相信?” ☆、第34章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灑落在姜婠婠白皙細膩的皮膚上,細密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一樣輕輕動了動,姜婠婠睜開眼睛的第一秒,整個人還是惺忪朦朧的。 然而下一秒,她臉上就全是驚恐了。 她昨晚做了什么? 姜婠婠驚恐地張開嘴巴,兩只手握成小拳頭輕輕咬著,眼珠子有點僵硬地轉了半圈,下意識轉到對面的方向去。 天,她做了什么! 姜婠婠生無可戀地扯起被子,把自己的頭縮進去,又可憐兮兮地將自己蜷縮成一團。 姜婠婠在床上痛苦地賴了兩個小時,成功賴到了十點。這兩個小時里,姜婠婠近乎于自虐地將昨晚的情形回想了無數(shù)遍,把自己虐得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幾度拿頭去撞枕頭,恨不得把自己撞死在柔軟的枕頭里。最后還是不得不承認,她真的找不到借口了。 昨晚她把話說得太多太滿,她再也找不到借口不辭職了。 嗚嗚。 她怎么會和蘇先生說那些話呢?她說這么多做什么? 不喜歡,不喜歡沒關系啊,試試看嘛。敷衍的話那么多,說謊可是她的拿手好戲。雖然感情上她從來不騙人,但什么事總要有第一次,第一次拿蘇先生練練手也不虧。 偏偏,她昨晚就差沒把自己的心掏出來給蘇先生看了。 看什么? 蘇先生,你看,我沒有說謊,我真的不喜歡你。 …… 姜婠婠覺得昨晚自己的腦子一定是被門夾了。 沒,救,了。 賴床賴得她有點熱,姜婠婠痛苦地坐起身來。可是一想到再見面,何其尷尬,她又重新滑到了被子里。 算了,熱死她算了。 縮頭烏龜姜婠婠就這樣縮到了門鈴響起來。 姜婠婠被驚嚇得渾身一抖,驚恐得身子都僵直了,直直瞪著大門的方向,雖然瞪過去只也能看到臥室的房門。 姜婠婠認為是蘇先生,所以她當機立斷,假裝不在家。 奈何門鈴響得不依不饒的,姜婠婠真像被油煎一樣。煎著煎著就有些說不清的情緒了。 想想蘇先生昨晚才被她拒絕,今天就百折不撓地爬了起來,繼續(xù)追求自己。姜婠婠忍不住想,她真的有那么好嗎?怎么把蘇先生迷成了這個樣子? 想到這里,姜婠婠忍不住眉眼一晚,捂著嘴就偷笑了起來。 嘻嘻。 好在哪里呢? 原諒姜婠婠,作為一條自戀的美人魚,她就在門鈴聲中,安然地就這個問題思考了下去。其間甚至下床拿了面鏡子,又躺回床上自己照了起來。 姜婠婠甚為憐惜地就著鏡子輕輕描繪了自己精致的五官,忍不住心有余悸。還好,還好剛剛撞枕頭沒有把臉撞壞。 下次她再不這么沖動了。 好容易從自戀里抽身的姜婠婠終于聽到了外面的人在叫她,“姜婠婠,開門!” 姜婠婠……這個聲音? 這個聲音! 姜婠婠猛地從床上蹦了起來,匆匆穿上衣服就去開門。 外面,姜濉的臉色真的說不上好。腳下一堆箱子,手里還拎著兩個大口袋,正忍著氣瞪她。 姜婠婠克制住了自己拿頭去撞墻的沖動,訕訕地去接東西,“爸爸,你怎么來了?怎么不說一聲?” 姜濉沒讓姜婠婠接,自己把東西一件件搬進屋子里。弄好了才沒好氣地瞪著她,“你還好意思說,這都幾點了,我打你電話一直關機,我就知道你還沒起床。” 姜婠婠偷偷看了眼墻上的鐘,11點過了。無言以對的姜婠婠轉身去給姜濉倒水。 “你不是上班嗎?怎么這個時候還在睡?”姜濉上上下下看了姜婠婠一眼,只見她一身家居服,披散著頭發(fā),很是生氣。 姜濉自己生活作息非常規(guī)律,所以更加不能忍受姜婠婠的懶散。姜婠婠在家里的時候都不敢睡懶覺,姜家的早餐,早上八點必須準時。 姜婠婠支支吾吾找了個借口,“昨晚加班,董事長今天放我半天假,我吃完午飯就去上班。” 姜婠婠解釋完又連忙轉移話題,看了眼地上的東西,問姜濉:“爸爸,你這是做什么啊?” 姜濉幾乎把她的東西全給她搬來了。 姜濉神色復雜地看了姜婠婠一眼,“走吧,出去吃,我把家里的事和你說一說。” 姜濉和林麗雅正在辦理離婚。 錢多了就是有這個不好,單是分財產就分不清楚。 父女倆在附近一家私家菜館坐下,姜濉對姜婠婠說:“你阿姨畢竟年紀輕輕就跟了我,最好的光陰都在我身上,所以家里的房產和存款,我全都給你阿姨。現(xiàn)在正在談公司的股份。” 姜婠婠知道姜濉和林麗雅的事一直沒有她說話的余地,她也習慣了不理,所以只是輕輕點頭,表示聽到。 姜濉說:“我現(xiàn)在已經搬到公司,你的衣服我讓李嫂收的,首飾盒是我親自取出來的,你自己收好。” 姜婠婠繼續(xù)點頭。 父女兩人一陣沉默,姜濉忽然說:“我看你住的地方不錯,看得出你這次這工作是選對了,我也放心。那套房子,如果能買下來,就買了吧,省得你來來回回搬家。” 買了吧,呵呵,說得輕松。姜婠婠再次被“員工宿舍”的房價傷害到了,垂著眼皮,懷念大海的美好。 姜濉見姜婠婠這個不積極的樣子,忍不住提醒她,“那張卡給你的時候就是想給你買房,現(xiàn)在又有合適的房子,你還在等什么?難道等我和林麗雅離婚?” 等姜濉和林麗雅真離了婚,那張卡也不能用了。 姜婠婠抿了抿唇,抬起眼皮,淡淡地說:“等你們真離了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