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請自重 第72節
單萃兒垂下眼眸,把玩著手腕上的念珠,聞言輕輕的又應了一聲。 “嘭!” 林夫人手因驚訝不由自主的松開,瓷杯重重的落在茶幾上,發出沉悶的敲擊聲。 她顫著音問:“你…再說一遍?” 手中把玩念珠的動作一滯,單萃兒抬眸,茶色的瞳孔緊盯著對方震驚的眼眸,唇輕啟:“娘說的沒錯,我喜歡的郎君確實是青山寺的一個和尚!” 林夫人穩了穩慌亂的心神,緩了半晌,方才接受了自己貌美如花的女兒竟然喜歡上了一個和尚這件荒唐事。 不過沒事,看女兒這愁眉的模樣,許是單戀。 “那和尚可知曉你喜歡他?” “嗯!他知道!” 這下,林夫人心中殘存的微弱希望徹底破滅了,她深吸了一口氣,冷靜下來。 “如此,那和尚可愿還俗娶你?” 單萃兒聞言,不由自覺的摩挲著碗上的念珠,腦中浮現出念空那果斷拒絕后仍然溫和有禮的模樣。 心中又是一酸。 林夫人見女兒這一聲不吭的模樣,就知道對方肯定不愿意娶自己的女兒。 不由得嘆了口氣,頭疼的揉了揉眉尖,問道:“那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 單萃兒一愣,旋即明白了母親的意思,眸中閃過一絲驚訝:“娘……你……不反對嗎?” 林夫人押了一口茶,嘆道:“我單府家大業大,不求你尋個乘龍快婿,只希望你將來的郎君是一個你喜歡的,品性亦是好的?!?/br> “即便他我不愛我?” “是,即便他不愛你!” 林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眸中一閃而過的銳利,見女兒面露差異,她緩緩一笑,解釋道: “品性好,就足以說明此人將來即便不愛你,也會尊重你,愛護你。” “這個世道,夫妻二人若是能做到相敬如賓,不納妾的份上,已是難得?!?/br> “相較于你不喜歡的人,不如挑個合眼緣的人?!?/br> 單萃兒唇角一彎,手托著下顎,抬眸看向母親,輕聲道:“那娘你和父親之間算得上相敬如賓嗎?” 父親至始至終也不曾納過妾,至今也只有母親一人。 林夫人聞言微怔,隨即笑道:“我與你父親之間關系錯雜,雖不愛對方,可我若說真心話,當年選擇嫁給你父親倒是我至今也不曾后悔的事!” 單萃兒看著母親,笑了笑,剛想說什么,就被母親打斷。 “所以你能告訴我,你喜歡的那個人是青山寺的哪個和尚了嗎?我也去過不少次青山寺,也不知你喜歡的那人我認不認得!” 單萃兒腦子閃過之前在長明燈前,念空所說的話,眸子的笑意越發的燦爛。 她輕笑一聲,開口道:“娘你應該見過他?!?/br> 見過? 林夫人一下子激靈起來了,蹙著眉于腦海中細細思索著。 這些日子,她和女兒的關系親近不少后,她也算是知道了女兒的審美,是個喜歡看美人的性子。 可她尤記得青山寺的和尚雖說不丑,可也算不得美人??! 思索了半天,一個短暫,亦或是有些丟人的片段忽然浮現在腦海中。 亮如白晝的長明燈前,在她望著阿竹的長明燈時傷感的時候,守在那里的一名粉雕玉琢,溫和有禮的稚童為她頌了一段經。 若是他的話,如今年紀也差不多二十左右了,也長成一名俊秀郎君了。 林夫人遲疑地吐出了自己的猜測:“莫非是藏經閣內的念空小和尚?” “嗯!”單萃兒的一雙桃花眼瞇了瞇,眸中的情意盡數被遮掩在眼底深處。 林夫人一驚:“當真是他?” “娘猜的沒錯,是他!” 在得到女兒的肯定后,林夫人陡然松了一口,若是女兒看上了旁人,她或許還要派人去查查,可若是念空的話,倒是無妨。 她經商這么多年,遇見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念空那孩子自幼的人溫和有禮就像是從骨子里發出的。 當時她就感嘆,若不是出家了,應是人人喜愛的好孩子呢! 倒是沒想到這緣分落了自家女兒身上。 林夫人看了眼自家女兒懶散的模樣,嘴里叼著一片蘋果,有一下沒一下啃著,正朝著窗外望去。 那一刻,林夫人深切懷疑念空那小子是不不知瞅見了萃兒這般模樣,這才拒絕的。 在單萃兒臨走之前,林夫人喊住了她,面色是罕見的嚴肅。 “萃兒,這樁事我便當做不知道,你能讓念空這孩子愿意娶你也好,不娶也罷,單家也不缺這一個女婿,單若是你惹出了禍端,便放棄他?!?/br> 單萃兒一愣,轉而笑道:“我自是明白這個道理的,你女兒我不至于為了心上人將自己賠個血本無歸。” 林夫人語氣緩了緩:“你知曉就好?!?/br> “那我走了?” “嗯!走吧走吧!免得在這惹得我心煩,不如回去琢磨怎么追心上人去?!?/br> 伴著一道輕笑聲的離去,室內重又恢復了安靜。 良久,緩緩傳來一陣嘆氣聲… 第98章 九十八 “師兄,單施主今日又派人來了!” 念無倚靠在禪房門框上,咬了一口手上的白面饅頭,含糊道。 “這大清早的,我瞧那車夫也挺乏的,不過單施主倒是沒有親自來,想來是有什么要事來不來了,不過師兄你當真不見?” 禪房內,一名青年閉著眼跪坐在蒲團上,一手執念珠,一手敲擊著木魚,伴著沉悶的敲擊聲,如呢喃一般的誦經聲漸漸在房內響起。 青年的面前是一幅幅掛滿墻壁的掛畫,畫上之人無一例外都是身著白色襯底,左肩至右側腰身處披著玄色僧袍的老者。 隨念無的話音剛落,一聲聲的木魚敲擊聲由重變輕逐漸消失。 念無只聽一道輕嘆聲,納悶間,就聽師兄開口道:“拒了吧,往后單施主再來,就說我不在即可。” 念無不出意外的點了點頭,心中感嘆單施主和師兄之間果然是惹了不愉快。 可隨即又想起單施主是寺里的最有錢的香客,沉默了一瞬,悄聲又問了一句: “若是單施主真有要事來見師兄你呢?” 一段沉寂后, 念空說:“若是車夫來的話,就不必見了,若是單施主親自來,神色慌張亦或是嚴肅的,便放她進來吧!” 念無應了一聲后,后知后覺道:“單施主始終帶著帷帽來青山寺,那我怎么知道單施主什么神情?” “……” 念空睜開雙眸,望著面前歷代以來的方丈畫像,他們肅穆祥和,通透的眼神聚焦于前方,含笑的眸子仿佛就像是看著弟子們玩鬧一般。 念空在這樣的眼神下,聽著耳畔時不時傳入耳里的“單施主”三字,心中不知為何漏了一跳。 念無見師兄沒點動靜,撓了撓頭,又喚了一聲:“師兄?” 良久, 只聽一道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那便不見了吧!若有急事求助青山寺,林施主必然會派人上山的。” 念無恍然,啃完手里的白面饅頭后,打了個招呼便自行離去了。 風聲鳥雀聲重新被一扇門隔絕在外,耳畔又重歸于寂靜。 念空半張精致的側顏在燭光中一明一暗,掛畫上的老者眸中所含的笑意似乎越發的真實。 若真如此,倒確實可怖可嘆。 念空心中淡淡的想著,緩緩的閉上了眼。 木魚敲擊聲,誦經聲的低吟聲逐漸透過窗飄揚出去。 庭院內,最后一處的角落也終于被日光所籠罩。 再次被拒絕,單萃兒依舊沒有停止派人前去青山寺。 為了避開人言,單萃兒每隔幾日便會雇不同的人裝作上香而前去求見寺里的念空師父。 如此一來,又是將近過了兩個月。 深秋的涼意在某個夜深人靜的夜晚驟然間成了一股寒意。 單府的閨房內,鋪滿整個地面的毛毯都已被收起,露出地面的木地板,地暖的燃燒,讓整個屋內由里而外透著一股暖意。 外間的書案上,此刻正趴著一個青絲垂地的女子。 輕薄的綢衣外披著一兔毛領邊的緋色斗篷,斗篷直接蓋過了女子的頭部,整個人身子仿佛是被肥大的斗篷包裹其中。 桌面上,地面上則到處是凌亂的各種賬簿。 清荷托著茶點,悄聲的避過各種阻礙路程的賬簿來到自家小姐面前。 尋了個空出將茶點放下,又將賬簿拾起放好一側,心疼的看著自家小姐。 自及笄后,小姐懂事了不少,也不樂意出去玩鬧了,安靜了許多。 在這幾個月里,夫人也慢慢的將手里各處的賬簿校對都交給了小姐。 當初這些令小姐頭疼的賬簿,小姐已經能處理的如魚得水一般了。 清荷看了看外頭昏暗的天色,狠狠心將單萃兒搖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