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請自重 第63節
可惜的是,從馬車內出來的姑娘頭戴帷帽,倒是讓旁人看不清其模樣,只能從身姿上瞧出應該是個美人。 撇來的視線掃了一圈,又索然無味地收了回去。 安秉文跟在單萃兒的身側,見她自行跳下了馬車,心一驚,唯恐她摔傷了自己,雙手剛要去扶,就見她穩穩的落了地。 心下忽的松了一口氣,也不在意落空的雙手,跟在單萃兒身側,嘆氣道:“許久不見,萃兒你的性子還如同從前一般,無甚變化。” 單萃兒聞言,瞥了眼他,一身的儒雅,笑容溫和,說起話來也一板一眼,和年幼時哭哭啼啼的性子不大符了,反倒是與他父親越發的相似了。 此刻就他們兩人在,沒了母親那些個長輩,她說話也隨意了些。 “我瞧著你倒是覺得有了些變化。” “那是自然,經年未見,就連母親也說過我變得與從前不一樣了,但具體有了哪些變化,母親也說不出個一二來,只道我長大了不少。” 安秉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單萃兒沉吟:“我倒是看出來了些……” “萃兒可看出來是什么變化?” “與你父親越發相似了,書生氣息也濃厚了許多,也不愛哭了!” 安秉文聞言,尷尬道:“年幼不懂事,總歸為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哭,如今看來,確實不妥。” 兩人一來一往,氣氛倒是好了不少,安秉文有些拘謹的神態也輕松了許多。 不知不覺間,二人便走到了最為熱鬧的集市中央。 人群涌動間,兩人時不時就被撞到,安秉文眉尖輕擰,小心妥善的護著單萃兒,往里擠過去。 “我們這是要去哪?” “魏姨喜歡吃些海貨,我倒是認識個熟人,她那的魚都很新鮮,不過我們得過這一條街,她家還在最里頭。” “有勞萃兒了,你這般想著母親,母親知曉定會高興的。” 單萃兒盯著腳下,小心的挪動著,聞言搖頭笑道:“魏姨自小就疼我,孝敬孝敬人家本就是應該的。” 說完,停頓了幾息,狀似不經意間問道:“之前你和我娘在屋里頭聊了些什么?我娘笑的這般開心。” 安秉文并沒有戒心,他對于單萃兒和林夫人之間的關系略有耳聞。 如今見單萃兒對林姨的態度親近了許多,自然也為她高興,加之他們二人聊了幾句,說話也輕松了不少。 聞言便坦白道:“約莫是林姨談到了你我二人的婚事,心中喜悅方才如此。” 單萃兒腳步一停,眉尖緊緊地蹙起,轉向安秉文,透過薄紗,抬起頭盯著對方:“為何我不知道此事?” 安秉文一愣,剛想說話,后背就忽然被路人推了一把直接打斷了要出口的話,腳步一個踉蹌,眼看就要撞上單萃兒的那瞬間。 單萃兒眼疾手快的伸出手撐在在他胸前,在他愣神的功夫,稍稍一用勁,便將人牢牢的穩住在了原地。 待二人反應過來后,雙雙沉默了一瞬。 安秉文用余光小心的瞧了眼對方,帷帽遮擋下,倒是什么都看不出來,不過看這安靜的模樣,應是沒什么大問題。 于是他一笑:“萃兒meimei自小力氣就大,本以為幾載時間過去,我能趕上萃兒meimei,看來萃兒meimei這力氣也是跟著一起長了。” 頓了頓,見單萃兒沒說話,想了想,姑娘家都喜歡聽好話,遂又補充道:“萃兒meimei自小就長的水靈,雖瞧上去瘦弱了些,不過既能吃,力氣又大,常人都道這是好福氣呢!” 話音剛落,耳側忽然傳來幾聲“噗嗤”的笑聲,還沒來得扭頭看是何人在笑時,就見眼前的人開始動了。 眸中的喜色還未完全浮現出來,袖口一緊,整個人就被單萃兒拽著朝著前方走去。 他一驚:“大庭廣眾之下,如何……” 他正想要委婉勸誡一番時,前方就傳來了一道壓的低低,似乎憋著怒意的聲音:“閉上你的嘴,你先給我過來!” 安秉文聽著這熟悉的語氣,一愣,默默的閉上了嘴,順從的跟著單萃兒身后。 獨留身后路人的那數十雙看好戲的眼神。 而方才原地的小販都忍不住搖了搖頭:“這書生啊……” 著實沒有眼力見!怪不得人姑娘! 嘈雜喧鬧的人群里,兩道匆匆而過的身影在這擁擠的人群聚甚是不起眼。 旁人瞧了也只當是哪家的姑娘兒郎出來游玩。 而此刻,這條街對面的一處偏僻背陰的樹下,數名藏青色僧袍的人各個東奔西走,搭建棚子,整理麻袋,搭簡易灶臺的光頭和尚比比皆是。 干累了的念無揮舞著手中的斗笠試圖納涼的同時,溜到正在淘米的師兄跟前席地一坐。 “念空師兄,我來這兒歇會。這回輪到師兄煮粥了嗎?” “嗯。” 念空雙袖擼至手肘處,露出一雙遍布疤痕的小臂,使勁的同時,小臂上的肌rou也隨之緊繃。 迸濺的水珠順著小臂的線條滑落于地面,轉瞬間,沾染了水珠而變深的地面再次恢復了原樣。 念無看了一會兒,下意識的捏了捏自己的小臂,有點軟……許是前段時間吃了太多單施主帶來的素齋,又犯懶,長了不少rou。 單施主來的時候,他膽戰心驚的,可沒來,倒是有些想念單施主所帶來的吃食了。 單施主雖不知為何不來了,但師兄仍是每日都會去竹林靜坐一會兒,他問師兄,師兄也沒甚反應。 只當是單施主終于厭倦了枯燥復雜,一成不變的經書。 念無捏了一會兒,便無趣的收回了手,扇著手里的斗笠,吹起一股微弱的風,拂過額上的汗,涼颼颼,舒服得讓他瞇起了眼睛。 忽然間,像是看到了什么,揉了揉幾下眼睛后,猛的瞪大了雙眼。 這這這……對面那條街上,忽然抱在一起又不依不舍的牽手離開的那對情人里頭,那帶著帷帽的女子怎么瞧著這么眼熟! 好歹是經常見單施主戴帷帽的人,不說那熟悉的帷帽,那走路姿勢也頗為眼熟! 念無瞪大了眼睛,刷的側過頭扒拉了幾下自家師兄,顫著手抖抖索索指著對面:“這……那女子不會是單施主吧!” 念空被這一扒拉,正傾倒在溪流里的米水一個不慎,順帶著些許米粒一起流進了溪水里。 念空眉尖微微蹙起,將木盆放平后,方才順著念無的指尖看去。 一藍一粉,一前一后,相連之處,唯有兩只手交迭重合在一起。 清風拂過的瞬間,女子的帷帽一角被掀起,又被身后的男子穩穩的壓住,瞧著就像是一對甜蜜的情人。 烈日的光芒刺眼的很,念空微微瞇了下眼,看清的那瞬間,心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澀意,又帶著些許恍然。 他不知不覺挺直了脊背,面對念無的詢問,他沉默了一瞬,輕輕的應了一聲。 “嗯,是單施主。” 念無一愣,隨即不可置信道:“我就說單施主數日不來了是為何,原來是已約了旁人啊!” 說著說著,又忍不住砸吧了幾下嘴,念叨:“不過單施主就算不來了,好歹和我們說一聲啊,施主留在師兄你那里的幾冊經書不是還沒拿走嗎?” “念安那小子也是,饞的很,整日念叨著單施主帶來的那堆吃食,待今日施粥回去,我好好的教訓那小子一番,作為青山寺的僧人,怎能貪圖香客的東西!” 念無揪著念安貪嘴的毛病,又念叨了一會兒,半晌,忽覺得身側怎么這么安靜,洗米聲怎的也沒了。 轉頭看去,才發覺師兄正垂著眸子,指尖在泛白的米水內細細搓洗著米粒,動作輕緩,發出一道道極小的水聲。 念無撓了撓頭,想著可能是自己方才說話聲太大了,蓋住了淘米聲。 不過…… “師兄,我看單施主的方向,應是要途徑我們這一條街的,我們要不要和單施主打個招呼?” 念空望著越發白的水,耳邊是念無斷斷續續的說話聲,三句離不開單施主。 腦海中不知怎的又浮現出方才的畫面,看起來格外的和諧相配。 素來平緩的心靜不知怎的涌上了一絲煩躁。 他將木盆的前端壓低,讓米水順著傾流而下,渾濁的米水混入清澈的溪水中,逐漸被其稀釋,沿著水流順流而下,直至盆中顯露出干凈的白米。 他捧著木盆站起身,望著對面已經消失在眼前的身影,輕聲嘆了一口氣,微微啟唇。 “本就不是同一路人,何必再去擾了他人清靜。有緣自會再聚,我等于單施主而言,不過是年少時的一段緣。” “若是天意難違,再有緣也終有緣散之時!” 說罷,便收回了視線,轉身離去了。 坐在地上的念無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又吹了會兒風,聽到后面師弟們喊他時,方才拍了拍衣擺處沾到的灰塵,連忙趕回去。 第89章 八十九 另一頭,單萃兒扯著安秉文躲開了集市上的人群,行至一條僻靜的小巷前,見周圍沒太多的行人后,方才松開安秉文。 她摘掉頭上的帷帽,轉身看向安秉文,剛想詢問方才那話是何意時,就見他左顧右盼,眼神躲躲閃閃,對上視線的那一刻,甚至還往后退了一步。 單萃兒:“……” 她沒好氣道:“我與你說話,你躲什么?” 安秉文不斷的躲避周圍看過來的視線,自單萃兒摘下帷帽后,本是隱晦的視線越發的明顯。 他下意識的瞅了瞅單萃兒,卻見她恍若無物,漂亮的面孔上,一雙秋水盈盈的眸子專注的盯著自己,心下不由得有些羞澀。 這大庭廣眾之下,多令人難為情啊,想躲開,可又覺得此舉不妥。 正憂慮間,單萃兒的一句話打破了他的愁絲。 待聽清對方的話后,下意識的搖頭反駁:“我并沒有躲,可……你我二人單獨在此僻靜之地怕是不妥,外人瞧了難免要多想。” 頓了頓,又道:“我好歹也算是一介書生,旁人瞧了也不會說什么,但萃兒你畢竟是個女子,免不了會惹上一些閑言碎語……” 話說著說著,察覺到對方唇角微微挑起的弧度,和那雙緊盯著自己的眸子,聲音不知不覺間變得越發的輕緩,最終,徹底沒聲了。 單萃兒扶額,無奈道:“我若是在意這些,我年幼的時候就不會擅自溜出去玩樂了,你先回答我方才的問題!” “為何你與我娘會談起關于我的婚事?你我數年不見,重遇沒幾天,倒是整出了一個婚事!” 安秉文聞言,臉色瞬間認真起來,沉默了一瞬,小心的組織著語言,開口道:“這件事,我也是才知道不久。” 話音剛落,就見對方瞪過來的眼神,連忙搖頭:“我說的是真的,不過此事還在商議中,并未確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