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節
祥子冷眼看她一眼,沒有說話,徑直朝著青陽鎮上走去。 “留住!”聶梅連忙起身跟上。 祥子停下腳步,扭頭冷聲道,“我只有一個名字!叫祥子!以后都不叫留住!” “那名字是他們給你起的下人名字!把你當奴才的!”聶梅哭喊。 祥子不聽,他只知道,他們對他冷漠,不是因為他生在七月半是個鬼娃兒,而是因為他有讓人嫌惡怒恨的爹和娘。 回到陳家。陳婆子見倆人兩手空空又回來了,祥子也跟著聶梅,頓時陰下了臉,惱恨的拿著竹條子又打,“你個賤人跑的找不到人影!吃飽后就躲起來不干活人,看我不打死你們這個賤人狗雜種!” 祥子疼的兩眼冒淚,想到羅mama轉述云朵的話,咬緊了牙關,吭也不吭,由著陳婆子打。 聶梅對兒子的舉動也有些心涼,她自己也在挨打,也顧不上護著祥子。 又挨了一頓打,祥子抱著火辣辣疼的身子,蜷縮在屋里,心里忍不住的慶幸,他的銀子沒有被發現,被搶走。 給了銀子后,云朵又有些擔心,“才幾歲個人,他要是護不住銀子,被發現了,就便宜給陳婆子和陳有福了!” “是他的就跑不了!”聶子川輕笑,沒有說她心軟半句。若不是她的心軟良善,當初他也留不住她!更無法讓她慢慢習慣他,和他在一起! 云朵嘆口氣,“早知道把祥子送去外地莊子上,或者送去江南胖子的田莊養魚,也不會過現在這樣了!” “有那樣的爹娘,他以后長成什么樣子還不知道,暫且這樣吧!”聶子川捏捏她的鼻子。 云朵點了點頭。 沒兩天,祥子藏的碎銀子就被陳雨發現,被陳婆子搶走了,還說他偷的,把他栓在柱子上,拿細竹竿狠狠的抽打了一頓。 祥子被打的舊傷未好又添了滿身的新傷,兩眼烏紅恨恨的看著陳婆子。那是少奶奶給他的關鍵時刻讓他保命的銀子!那是他的銀子! 陳婆子一邊罵一邊打,直到打累了才停下來。兩個銀塊子,掂了掂,差不多有五兩之多,陳婆子有些不堪滿意,要是這個小賤種留在了清園,那就不止這一點了! 聶梅摟著祥子哭的嗓子啞。 當晚,祥子和聶梅沒有被允許吃飯,陳婆子割了二斤rou,還給陳家輝和陳雨買了鹵雞腿。一家人大吃了一頓。 陳家輝還喊著明兒個要吃餃子,還要買水晶糕和雪媚娘的點心,還有麻辣餅干。 陳婆子皺了下眉,“只能選一樣!有銀子也要省著點花!還得給你娶媳婦兒呢!” 陳家輝可十六了,翻過年就十七了,一個說親的都沒有。陳婆子看上的人家都狠狠拒絕了他們,有些厲害的,聽到陳婆子被拒絕后的咒罵,還過來打人。 所以陳婆子準備多拿點聘禮,給陳家輝娶一個能干有本事的媳婦兒! 天色至晚,都睡下了。 祥子一直睜著眼,等到了下半夜,悄悄起了身。把家里的燈油和炒菜的油都拿了出來,澆在了幾個人的炕上,點了火。 左鄰右舍睡到半夜,聽到鬼狐狼嚎的慘叫,凄厲瘆人,都以為出啥事兒了,有膽大的起來看,膽小的以為有鬼,直接拉住被子蒙上了頭。 只見陳有福家的屋頂上冒著火光,火光的上面是狼煙。 聶梅一直想著要報復陳家,先從最好下手的陳雨開始,不弄死她也要讓她身敗名裂,一輩子過的豬狗不如,比他們還要慘烈一百倍! 她萬萬沒有想到,祥子竟然被搶走銀子挨了打后,當晚就報復,點火燒了陳婆子和陳有福幾個。 耳邊是陳婆子凄厲的慘叫,陳家輝的哭喊,陳雨的尖聲的叫喊,只有陳有福是和聶梅睡一塊,她被叫起夜,陳有福剛點著,燒的不那么狠。 祥子看著燒起來的火,聽著幾個人凄厲的慘叫聲,轉身把腿就跑。 “留住!留住!”聶梅連忙叫喊著追他。 祥子跑的快,直接躥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有人看著火,今年冬天還沒有下雨下雪,天干物燥,怕連著燒了自家的房屋,喊著人出來救火。 等火被撲滅,陳婆子已經被燒的全身發黑,頭發全燒沒了,一直拍打著身上火苗的手也被嚴重燒傷。 陳家輝和陳雨也沒有好到哪去,除了祥子沒 除了祥子沒干過這種事,想著云朵的叮囑,心存善念和道義,沒有把油潑到他們臉上,只潑到了身上。身上大面積燒傷,不過頭發也跟著燒著沒剩下多少了。 陳有福最輕,卻是在臉上和脖子連著一塊燒的觸目驚心,手也被燒的快變了形。 眾人看的不勝唏噓,有些人撲滅了火,就不敢看了。幫著叫了大夫來。 等大夫保住陳婆子的命,給陳家輝和陳雨,陳有福上了藥,祥子已經跑到了清園大門口。 看著黑暗中,低調又不失威嚴的清園,他狂跳激蕩的心慢慢的平復下來。他也不知道放了火之后,他為啥跑到這來了。下意識的就往這邊跑,回過神來,就已經到了清園大門外。 猶豫了下,祥子終究還是拍響了清園的大門。 萬淼睡在門房守門,聽到門響,警覺的醒過來。以為出了啥事兒,急忙抓著衣裳披著出來,低聲喝止了三只哈,到門口來,低聲問,“誰?” “…我是祥子……”祥子聲音沙啞,呼吸不穩的回道。 萬淼皺著眉疑惑了下,不是給他拿了銀子,人也走了,怎么又回來了!?打開了門,見他跑的滿頭大汗,“出啥事兒了?” “我放火…燒了陳婆子,陳家輝,陳雨,陳有福!”祥子喘息著回。 萬淼倒吸口氣,吃驚的打量他,“快進來吧!” 祥子眼神一亮,快速進了門。 萬淼出來,朝大門外面四周看了看,沒有異樣,又把門關上。 羅丘和羅mama也起來了。 聶子川也醒了來。 云朵午覺被吵醒,沒有睡成,晚上又被倆娃兒折騰著講了好幾個故事,睡的晚,這會倒是睡的正沉。 聶子川輕輕起身出來,到門房來。 祥子瘦弱的肩膀輕顫著,看他出來,眼神無助凄惶。 “不就是放了把火,就把你嚇成了這樣?”聶子川瞥了他一眼,在上座坐了。 見他竟然這樣說,祥子睜大了眼,“他們會被燒死的!” “你那點火燒不死他們!”萬淼忍不住說,直接在被子上點火,點著就有人喊著來救火,不會出人命的。 祥子一聽不會死人,微微松了口氣。可是他現在放了火,不管是陳家還是官府,都不會放過他的!他沒有地方可去了!少奶奶給他的銀子也被陳婆子給搶走了! “銀子被搶了?”聶子川問。 祥子怯生生的看著他點頭。 聶子川看向羅mama。 羅mama立馬拿了十兩銀子過來給他。 聶子川沒有接,示意祥子接了銀子,“自己去逃命!死不了,十年后我會派人去找你!” 祥子愣了愣,看看銀子又看看聶子川,他現在就不想走!不過他也知道,清園不可能收留他,更何況他才剛剛放火燒了陳家。又想了一遍云朵給他的話,咬咬牙,一把拿過銀袋子,跪下磕了頭,起來就朝外走。 看他出了門,朝著去縣里的方向就跑,羅mama又叫住他,包了一包袱菜餅子和點心,還拿了個水囊給他。 萬淼也把自己一個舊棉襖給了他。他有些想不通,少爺想要用祥子,直接把他送去調教就行了,為啥還要讓他自己去逃命,十年后再找他呢!? 祥子含淚拿著東西,又跪下磕了頭,快步朝著縣城的方向跑去。 等天亮,整個鎮上就傳遍了陳家被燒的事兒,都在議論陳家人的慘烈,“尤其是那陳婆子,頭發都燒沒了,頭皮一層黑乎乎的爛rou,手上胳膊還有腰和腿,都被燒爛了!真是嚇人啊!” “命還真大!燒成那樣都沒有燒死!” “不過那祥子還真是膽大,竟然敢放了火燒陳家的人,幸虧撲滅的早,沒有燒到臨近的幾家!” “叫我看也是報應!陳婆子和陳有福一家子都不是啥好東西!老天爺還是長眼的,終于讓他們都遭了報應了!” 在早點攤位上吃早飯的人議論紛紛,姜麗錦和姜婆子幾個都忍不住心驚。 姜家大嫂跟一個相熟的婆子打聽,“咋會失火了?那祥子貿貿然就給陳家的人放火了呀?” 那婆子嗐了一聲,“你不知道!頭一天,那聶梅在陳家挨了打,領著祥子去了白石村,有人看見她讓祥子跪在清園門外,求收留祥子。聶大人和聶夫人沒有再收留,但心善,給了祥子幾兩銀子。結果這銀子讓陳婆子給發現搶走了,還把人給栓在柱子上狠打了一頓,祥子疼的直叫喚,我都聽見了!這不,那祥子夜里就給他們放了一把火!” 姜家大嫂倒吸口氣,“原來是這樣啊!那祥子才五六歲,官府抓住他,還真不好判呢!” “抓個啥啊!祥子放了火,昨夜就逃走了!到現在都沒有見到人影!只有大著肚子的聶梅還在!”另外一個壯漢聽了,忍不住接話。他是昨夜去撲火的人,當時就沒見到祥子了。 整個鎮上議論紛紛,聶梅也不知道祥子逃到哪里去了。她也想跑,可不知道要往哪跑,陳有福不讓她走,一家人還要她來伺候,否則就送她進監牢。聶梅怕了坐牢的日子,現在也沒有人再給她往牢里送銀子,她要坐了牢,肯定會活不下去的! 事情傳到白石村,不少人都大罵陳家,說祥子燒的好!不過也有人擔憂祥子這逃逸的人會再來清園,連累聶子川和云朵。 柳氏一聽說就過來了。 來了。 云朵也是剛剛聽說,驚疑又震驚,“祥子才六歲……” “可不是!他們前兩天來村里,你們好心給了幾兩銀子,誰知道那陳婆子發現搶走了不算,還把人吊起來打。祥子本來就是七月半生的,命里就帶著不祥,這不就放了火!”柳氏嘆口氣,關心的叮囑云朵,“你們可得多注意點,防著祥子再來找你們!不然會連累你們的!那陳家的人聽說都燒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要是沾上就甩不掉的!” 云朵深以為然的點點頭,“不過祥子怕是也不會到清園來!他放了火,是要坐牢的。來了清園,聶子川勢必要拿他去送官。他這會不知道逃哪去了呢!” 柳氏又說起云朵,“還是這么心善,他們那樣的,你還給銀子。這次是放了火逃跑了,要不然,以后他們會一直來要的!” “我也不是一直給!若是要了一次,再來,哪里還有!”云朵呵呵。 柳氏稱贊了幾句,話題往小六小七身上轉移。 云朵跟她閑話了兩句,就不想再說。 柳氏看她神色露出不耐,就識趣的起身告辭。 聽到消息的張氏在作坊門外轉悠,等聶三郎出來,叫他帶著她去青陽鎮看聶梅,“留住跑了,梅兒還在陳家,她會被陳家打死的!她還懷著身孕,怕是要沒命了!” 聶大貴都不愿意理會她,更不帶去青陽鎮。 聶三郎還要上工干活兒,對于聶梅的事兒,他管不了,也怕難纏的陳家沾上他們,“不去找他們,陳家都有可能沾上來!要去找,他們估計賴著我們了!” 見他不愿意去,張氏有些氣急,“梅兒可是你親meimei啊!三郎!要是你都不幫,梅兒真的是沒有活路了!” “路都是自己走的!”聶三郎說完,轉身回了作坊。天該下雪了,等下雪就做不成淀粉了,今年年前要把所有預定的淀粉都做出來呢! 張氏氣急的兩眼發紅,最后回家摸了她能找到的所有錢,幾十個銅板,拄著拐杖,到大路上搭車。 又不是逢集,極少有牛車驢車過去。等了很久有一輛,見是張氏還不愿意帶她。 張氏又是哭又是求,那車上做的女人,才跟趕車的丈夫說了兩句好話,拉了張氏。 到了陳家,聶梅見到張氏,娘倆抱頭痛哭。 聶梅想跟著張氏回聶家,張氏也想讓她回去,可家里的人沒有一個愿意的,也怕陳家的人賴上他們家,最后把身上的幾十文錢都掏給聶梅,還是走了。 陳婆子雖然燒傷嚴重,但她好歹存了些銀子,用了藥,保住了命,還能說話,能輕微動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