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云朵看著遠處快速行駛而來的驢車,不太明亮的月光下,她一眼就看到那趕車的人是聶大郎,兩眼一亮,欣喜的沖上去,“聶大郎!聶大郎!” 聶大郎一驚,見云朵奔過來,他的心瞬間收緊,急忙拉緊韁繩,停了驢車。 他以為自己眼花了,云朵卻直直的奔了過來,小臉滿是欣喜,“聶大郎你終于回來了!” 心中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聶大郎的聲音比平常多了兩分冷硬,“你怎么出來了?” “我想著你又不做魚,肯定不會住一夜。就是去送個貨,今晚還是要回來的。我蒸的包子都涼了,我就出來看看,沒想到真看到你回來了!”云朵高興的解說著,打量聶大郎,“你咋回來的那么晚?是不是遇到那個胖子了,他找你麻煩了?” 聶大郎看她手里拎著的菜刀,眸光一縮,沒有接她的話,一手抓住她的手。屋里燒了炕,是熱的,她的小手冰涼冰涼的,在外面等了多久?大晚上,別人都睡了,她一個小丫頭,明明心里害怕,拿著菜刀壯膽也要出來等著他。他的心里像燒灼了一樣。 云朵見他拿走自己的菜刀,不好意思的嘿嘿道,“我看天黑了,就拿了菜刀出來。” 聶大郎沒有說話,把她拉到懷里,緊緊抱住。嬌小單薄的小人兒抱在懷里,聶大郎心中仿佛有什么在生根發芽,破土而出。 云朵愣了,想推開他,聶大郎胳膊抱的更緊,她頓時覺得臉上有些熱。聶大郎他……是不是太感動了?在聶家的時候聶老漢和劉氏他們都在罵他,張氏和聶大貴又是包子,她今兒個來等聶大郎,肯定讓他覺得很感動。自己給他拿點心回來吃的時候他就很感動。云朵決定讓聶大郎抱一會算了。 感覺她不再抗拒,聶大郎深吸一口氣,長臂再次收緊,將懷里的人緊緊納入懷中。 “聶大郎!你不會哭了吧?”云朵的聲音突然從懷里傳出來。 聶大郎臉色僵了僵,松開胳膊。 云朵仔細打量聶大郎的臉,可惜雖然有月光,還是看不見聶大郎到底哭了沒有。剛剛他身子好像僵了下,估計被她說中了。為了怕聶大郎不好意思,云朵轉移話題,“我今兒個包了一鍋的rou包子,里面摻了豆腐和蘿卜,豆腐我炒碎了,金黃金黃的,搟的皮兒很薄,包子蒸熟可好吃了。我給你在鍋里熱了好幾個呢!我們趕快回家吧!” 聶大郎默了下,點頭應聲。 云朵見他沒說話,以為他還沒忍住哭意。聶大郎已經伸手,把她抱起來,放在驢車上。 聶大郎不說話,云朵也就乖乖坐在他身旁,看著他把驢車趕到范家大院。 范家守門的小廝被叫起,打著哈欠接了驢車。 聶大郎背著竹筐,朝云朵伸出手,“我牽著你。” 云朵眨眨眼,“聶大郎你不會是夜盲吧?就是夜里看不見。”怕他聽不懂夜盲,還特意解釋了一句。 聶大郎不說話,直接牽住她的小手。 云朵自己不好意思起來,“你要是夜盲,估計該把驢車趕溝里去了。”不過聶大郎的手真涼。 兩人手牽著手,一路走到家。 屋里沒有熄燈,窗戶上透出來暖光,聶大郎的目光也溫柔下來。 開了門,云朵讓聶大郎把竹筐放下,“趕緊洗手,鍋里還熱著包子。” 掀開鍋蓋,已經沒有熱氣了,幾個包子也已經涼了。 “我來燒。”聶大郎揉揉她的頭,蹲下點了火,把鍋燒起來。 云朵洗了手,把包子抓出來。 聶大郎看鍋底沒剩多少的水,鍋上一圈一圈白色的,是茶銹的印子,半鍋水燒的就剩下兩碗,他起來把鍋刷了,重新添了水,又燒上火。 包子餡大皮薄,味兒也調的很好,聶大郎一口氣吃了三個。 鍋里的水熱了,云朵搬了木盆,舀了熱水,為了防止聶大郎再給她洗腳,她自己忙脫了鞋襪,把一雙白嫩的小腳丫子放在水里。 天已經很晚了,聶大郎看看沒有說啥,洗漱完,催著云朵趕緊上炕睡覺。 縱然很困了,云朵還是翻了幾次身,才貼著聶大郎睡著。 聶大郎伸出手,把她環到自己懷里,輕輕的摟住。 這一夜,倆人睡到很晚才起來。 “睡好沒?”聶大郎做好了早飯,看著還不想起炕的云朵。 云朵抱著被子滾了一圈,不想起來。 “等會飯要冷了。”聶大郎挑挑眉,把熱水倒盆里,開始舀飯。 “外面好冷。”云朵擁著被子坐起來。 外面正在下雨,有冷風吹進來。 “那你就在炕上吃?”聶大郎已經把飯舀出來了,兩碗小米粥,餾的包子,和兩張油餅。 在炕上吃像什么樣子,她又不是生病了。云朵棄了被子,拉了夾襖穿起來。 啃著包子,云朵又想起來問,“你昨兒個為啥回來那么晚啊?” “碰見了那龐仁。”聶大郎回她。 “他沒咋著你吧?”云朵打量他,也沒見傷的。 聶大郎抿嘴笑,“沒有,我甩了他們,走岔了路。” 云朵點點頭,覺得縣城太不安全了,那個死胖子竟然還盯上他們了,“正好下雨了,在家里歇息幾天。等回頭再摘了山楂全做成山楂片,酸棗子都做成酸棗糕,就在鎮上賣了。” 吃過飯,聶大郎又拿出針線簍子,給云朵做棉襖棉褲。 云朵把衣裳片子拉過來,“先把你的衣裳做好了再做我的吧!” 看她瞪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目光堅持,聶大郎只好拿了自己那塊布,剪了衣裳片子,做棉襖棉褲。 云朵不會,就在旁邊看著,幫聶大郎絮棉花,看他速度不慢的縫著棉褲,托著下巴坐在一旁,滿眼的佩服。聶大郎竟然會做針線活兒!這針腳細密的,做出來的衣裳也好看。 兩人都沒有說話,屋里靜悄悄的,卻有暖意彌漫。 小雨一直下了一天,聶大郎的棉褲也做好了,棉襖也縫了個雛形。 次一天雨停了,雖然出了大太陽,卻已經能感到冬日的逼近,因為灼熱的陽光已經沒有了太多的溫度。 甘氏過來了,“鎮上有人家里辦喜事兒,想找云朵做魚,明兒個你們不去縣城吧?” 云朵有些疑惑,甘氏和張氏都會做魚了,她們也有藥水的配方,“奶奶也會做,你……” 甘氏擺擺手,“我這老婆子的手藝一輩子就這樣了,你教了那么多次,做出來的魚天天賣不完,還要轉兩個村子才能賣完。你調的味兒好,一次幾百個大錢,你去做吧!” 云朵眸光飛快的閃了下,“我們明兒個沒事兒。”點頭答應了下來。 “這家要做十五條魚,準備十八條吧!家里的魚還不夠,正等著人送來,你先去挑一挑吧!”甘氏招呼她。 云朵就和聶大郎跟著甘氏到了聶家老宅。 聶蘭一眼就看到云朵身上穿的新衣裳,玫紅色的中長夾襖,湖藍色的裙子,頭發簡單的綰起一半,戴了兩朵杏黃色的小絹花,是云朵用碎布做的。映襯著白嫩的小臉,纖瘦的身姿,如含苞待放的初梅一般。她心里很不舒服,要不是她也能有一身新衣裳穿了。 劉氏幾個也都看到云朵一身的新衣裳,眼神各異。 柳氏笑著夸道,“云朵這衣裳是新做的吧?真好看!” “我們一年到頭還沒見到一件新衣裳,這剛分家出去就好吃好喝,連新衣裳都穿上身了。”劉氏心里嫉恨的冒火,可前兩天的教訓讓她不敢再放肆,但那嘴忍不住,還是把話說出來了。 云朵掃了一眼,沒理會她的陰陽怪氣,到缸里去挑魚。 張氏在一旁幫忙撈魚,讓云朵看的更清挑哪一條。 柳氏也在一旁看著,見云朵挑的魚全是一斤多重大小幾乎一樣的鯉魚,她想了想,就到,“好久沒有一塊吃飯了,今兒個云朵和大郎過來,不如一家人一塊吃頓飯吧!” 張氏眼神一亮,看向甘氏。 “殺兩條魚,你們今兒個就在這吃吧!”甘氏點頭。 聶大郎看了眼柳氏。 云朵看看張氏又看看聶大郎,答應了下來。 張氏頓時高興的笑起來。 聶老漢想吃魚rou餃子,可惜家里沒有肥膘rou,還要費不少白面,就準備做紅燒魚吃。 云朵的魚做的最好,甘氏和張氏都是她教會的,有她在,這做魚的事兒就落在了她身上。 柳氏一直沒離廚屋,云朵殺魚,她就在一旁,跟云朵說話兒,“這是夾襖吧?過幾天冷了,就穿不著了。又該換棉襖穿了。凈面的簡單又大方,不過繡些花兒上去,會更好看。” 云朵三下五下把魚殺了,在魚身上劃了幾刀,切了花兒,就用鹽腌起來,等著下鍋。 柳氏眉頭微蹙,她總覺得家里現在做的魚和之前云朵做的不一樣,雖然很細微,但她還是發現了。現在魚少了,家里做魚也從四桶五桶變成了三桶,可還是賣不完。雖然有分家的流言蜚語的影響,但吃魚的人不可能因為些閑言碎語就不買魚吃了。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魚的滋味兒沒有以前好了。 她斷定可能是云朵藏私了,所以讓她留下吃飯,再親手做一頓魚看看。 只是從殺意到魚出鍋,柳氏也沒有看出不同之處,而魚rou吃到嘴里,卻是甘氏和張氏做的都要好。難道真的是廚藝的問題? 吃了飯,又有人陸續來送魚,甘氏把魚收了,讓云朵再挑。 十八條魚還差好幾條,云朵就告辭回去,晚上再來。 回到家,聶大郎繼續做他的棉襖,云朵拿著樹枝在地上劃拉。山楂片和酸棗糕都要賣完了,她該找些別的活兒做了。現在銀子還沒攢夠,聶大郎這段日子看著挺健康的,可要是一病,就又得請醫問藥,都是要花錢的。 她跟聶大郎打了個招呼,跑到清湖邊,特意伸手下去摸摸湖里的水。 很涼,很涼。 想到要投進這樣冰涼的湖水中,云朵就猛的搖頭。她要不再幫聶大郎些時日?等些時間再回去? 聶大郎出來的時候,就見她坐在清湖邊的石頭上,兩手托著腮,看著湖邊發呆,連他走到跟前了都不知道。 站了一會,聶大郎出聲喚她,“云朵?” “啊!?”云朵嚇了一跳,身子彈起來,一個站不穩,身子就往湖里倒。 聶大郎眸光一凜,長臂飛快的伸出去,一把撈住她,把她攬入懷里。 云朵腳下站穩,還有些余驚。 聶大郎皺眉,“發呆想什么?人都差點掉湖里。” 她想老爸想外公外婆了。云朵看聶大郎面色不悅,覺得眼眶有些酸,她已經出來很久了,在這個陌生的世界也很久了。老爸他們肯定很想自己。 看她兩眼突然泛起水光,聶大郎心下觸動,聲音放柔,“怎么了?” “我在想怎么才能掙很多錢。”云朵甕聲解釋。 “什么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掙錢也一樣,慢慢來。積少成多。”聶大郎揉揉她的頭,眸光有些暗。這丫頭不是為了銀子在發呆。 云朵點點頭,深吸一口氣,“我們努力些,錢很快就掙夠了!” 夠了?聶大郎心里跳漏一拍,錢掙多少算是夠?掙夠了會怎么樣?他突然不安起來。 傍晚云朵到聶家老宅挑夠十八條鯉魚,多少錢買的,就付了多少錢給甘氏,和聶大郎一塊把魚抬了回家。 甘氏本不想要錢,看了眼劉氏和聶二貴幾個,又把錢接了。 劉氏還覺得甘氏偏心幫著外人,明明自己也會做魚,卻把這活兒讓給那個小賤人,讓她賺那個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