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五章 苦海無邊
“不,你肯定有丹藥的,你不是凡人,你是修士,是仙人。”羅燦出乎意料的對長安說道,反而讓長安吃了一驚。 我是仙人?是修士?羅燦的話,好象喚醒了他的記憶。是啊,他是修士,還是元嬰修士,要救堂叔輕而易舉。 羅燦看著好象呆住了的長安,抱著長安大腿說道:“你剛來我家那一晚喝醉了,我半夜起來聽到你說夢話,叫青茵,苑芷,玲瓏的名字,又說煉云山,修煉化神期什么的。我就知道你是修士,只是這么多年一直未敢問起你。你上次救了我,我心里感激不盡,知道你是好人,這次你無論如何要救救堂叔。” 原來羅燦早知道長安是修士了。 上次長安救他,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只是未告訴別人罷了。修士化凡入神,哪有那么容易的,總是不經意的露出破綻。 長安沉靜了這么多年的心境,被羅燦一句話就打破了。那些化凡的體會,瞬間變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自己騙自己而已。 知道化凡沒那么簡單,可長安覺得自己還是低估了難度。他一路絕少面對這種生離死別的痛苦,但如果他再相救堂叔,他這幾年年的苦功又白費了。 凡人自有凡人的生活,他作為修士,本就不該過多的干擾村里人的命運,一切應該順應自然。天下凡人何其多,如果修士都如自己一樣,對他們的命運進行干擾,有違自然天道! 長安硬起心腸對羅燦說道:“那些夢話,是因為我家人購買丹藥時,說起過仙人的事情,可能是我一心想要修煉,才會有那些癡心妄想。青茵她們都是我的家人,羅大哥不要誤會,長安只是一介凡人。還是早早將堂叔抬去戎中村,尋大夫醫治才是正經。” 羅燦聽了長安的話,神情如遭雷擊,將信將疑的猶豫片刻。再看堂叔時,已經沒有了呼吸,雙眼還睜得大大的,仿佛死不瞑目一樣。 嘆息一聲,長安幫著大家,將堂叔的尸首抬回家中,只等出殯發送。幫著忙碌了半天,晚上回到自己木屋之中,長安心境已經恢復平靜,將羅燦帶來的化凡中斷又連接上,自覺比以往更加的是個凡人了。 冬去春來,夏雨秋風,轉眼過去三十多年了,長安不用修為控制自己樣貌,他看起來已經是年近七十的老頭,成了村里年紀最大的人。 羅燦以及眾多年紀相仿的村人,陸續生病、死去,村里人出生的也有不少,一代代的生命更替著,在這個小山村里繁衍生息。 長安不用出去干活了,他也干不動了,作為年紀最大的長輩,有村里人輪流給他做飯伺候。 每天,他就端坐在木屋里,雙眼一直閉著,只有吃飯的時候才睜開。來看望他的人,總是見到他微微笑著,也不說什么話。長久下來,大家都習慣了這個只會笑,不跟人說話的老頭兒。 有一天,風和日麗氣溫宜人,久不出門的老頭兒,出現在大家的視野里,他佝僂著身子拄著拐杖,慢慢出了村,拒絕了后輩們的陪同,一個人消失在村外的道路盡頭,再也沒有回來。 長安越走越快,拐杖早已被丟到了一邊,滿頭白發變得灰白,深灰,繼而重新恢復黑亮。皺紋快速的消失,臉上泛著年輕人才有的紅潤和光澤,腰身也不再彎曲的象個蝦米,而是無比的挺拔,十幾步時間舊貌盡顯。 他不再是戎下村的小老頭,而是一個英俊的年輕修士。 長安近三十多年的凡人生活,并沒有讓他感悟化神成功,但心境平和的這些年,讓他總結積累了很多,看慣凡人的生老病死,他覺得化神的桎捁已經被他觸摸到,但卻無法打破,就象隔著一道門,他已經來到門邊,卻無法打開門,走進那一方新天地。 在戎下村待下去不會再有進益,關鍵的是,五十年之約快到時間了! 來到戎川海邊,長安靜坐在地,看著無邊的大海。久久蝸居山村的情緒,被海風一吹,心情變得無比的舒暢,這才是屬于他的世界。 雖然化神不成,但他心態有很大進步,心境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凡人也好修士也好,無非與天爭命。 爭不過,身死輪回,爭得過,羽化飛仙。 一切都是自然,天道就是自然,自然就是天道。 算算時間,離苑芷輪回的日子還有幾年,與其在戎下村茍延殘喘,不如回到修煉世界,為進入冥界提早做些準備。 打開久久封閉的百會xue,絲絲天地元靈氣息,久旱逢甘露一般,被他以更快的速度吸收,如同近乎枯萎的禾苗,得到久盼的雨水,會煥發出更強的生命力來成長。 長安盤膝坐在海邊,享受著元靈氣的滋潤,神識同時打開,一張條幅忽然漂浮而出,靜靜的懸在神識世界里。 “苦海無邊”,四個大字寫在條幅上。 苦業大師所贈的條幅,已經在他的神識世界幾十年了。苦業大師曾說,當他修煉遇到困惑的時候,或許會對他有所幫助。難道是,這幅字能夠幫助他度過化神期? 不等他有所動作,條幅無風自動裊裊上升,隨即發出金色的光芒,籠罩了神識世界。長安恍惚之間,處身在了大海之中,虛站的海面上。 沒有一絲風,周邊沒有任何人跡和飛鳥,只有無邊的海水。海水色澤像是北冥海,又像戎川海,卻不是任何一個他去過的海洋。 心有所感的,他盤膝坐了下來,雙眼緊閉如墮入睡夢之中,眼前一幅幅的畫面,徐徐劃過,形象生動的展示著他的不同人生經歷。 有一世,他是一個讀書人,考取了秀才之后,再不得功名,娶了一個同樣淪落的老秀才之女,終生潦倒困苦。夫妻二人相守相依,雖沒有榮華富貴,卻覺得十分幸福。 有一世,他是一個皇家世子,為權力勾心斗角,最終排除萬難得登大寶皇座,然后將相爭的兄弟屠殺的屠殺,發配的發配。勵精圖治,將國家從憂患之中治理得井井有條,卻留下了千古罵名。 有一世,他是一個詩人,放浪形骸之中佳句脫口而出,乃千古難得的詩中真仙,晚年因病而終。 一幕幕前世經歷,有高官厚祿成王拜相的,有才情滿溢傳誦千古的,而最多的,還是作為一個個普通人,平凡的度過自己的一生。 長安仿佛將自己融合進了前世的身份,一個個的體驗著自己不同人生的經歷,百種人生百種體會,酸甜苦辣無一不有。 作為凡人,根本無法與天道安排的命運抗爭,生前幾十年的榮華富貴、抑或困苦艱辛,不過是過眼云煙,最終都是要去冥界輪回。 最后一世,也就是他的這一世,終于成為了修士,唯一的一次。 過往種種出現在畫面中,他象一個局外人一樣,觀看著自己的經歷。有時任性,有時絕情,有時兇惡,,有時囂張,更多的是猶豫不決。 他自己覺得當時的行為是天經地義的,而從旁觀的角度看過去,他才知道自己多么幼稚可笑。能在弱rou強食的修士世界活到如今,除了運氣,全靠有道德經帶給他的神識世界。 如果沒有過人的功法,他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珍惜眼前的機會,改變自己的性格,再不入輪回。長安默默的感悟著,苦海無邊條幅帶給他的歷史重現,心志空前的堅定起來。 所有的畫面消失了,苦海無邊的條幅沒有了蹤影。 長安睜開眼睛,眼前依然是一片汪洋大海,距離化神的境界提升,感覺仿佛只有一層紙的距離,而這薄薄的一層紙,卻無比堅韌,任他再怎么努力去沖擊,也牢不可破。 相差一線,卻不能突破的那種無力感,充斥了他的腦海,在他彷徨無計時,卻聽到了苦業大師的聲音,從大海上方傳來:“跨越苦海,即達彼岸。” 苦業大師總是在關鍵時刻給予他提點,這次也不例外,除了苦海無邊條幅,讓他感悟百世輪回之外,此時更是告訴他,跨越苦海即可化神。 可苦海,又如何跨越? 他站起身來,想施展時空訣進行挪移,卻發現根本施展不了,連凌空飛行都無法做到。難道要他憑借一步步的走過去跨越苦海不成? 肯定不是這樣的,所謂欲速則不達,要找到正確的辦法,才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苦海出現,帶領自己進入了百世輪回的重演。百世人生,化作苦海,要跨越它,需將百世徹底參悟,忘卻,融合在自己這一世的心念之中。 長安想通了這一環節,重新開始百世的回憶。隨著他一世世的感悟,他的身體迅捷的挪動著,速度比時空訣全力施展時更快。等他九十九世感悟完畢,睜眼看時,腳下一丈之處就是岸邊,金燦燦的黃沙迎著藍色的海水,一步即可到岸。 長安回頭望望身后的苦海,百感交集之中不再猶豫,嘴角露出微微的笑容,朝岸邊邁出腳步。 苦海消失了,也沒有了金黃的海岸。長安從打坐中醒過神來,依舊坐在戎川海邊,戎川海的海風,吹拂著他的衣角發邊。 苦海,即心海,是每個人都會時時面對的自己。跨越過去突破自我,到達心境的彼岸。可惜絕大多數世人,選擇了回頭。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回頭,是繼續自己過往的人生,無休止的重復。 跨越苦海,又是那么的艱難,輪回入冥界,前世記憶早已消除,又有幾個能似長安這樣,將百世記憶當作跨越苦海的腳步,最終成功。 神識世界的道德經,在沉寂多年之后,終于出現了變化,從凝體身法到凝體功法、煉氣、筑基、金丹、元嬰,所有他修行過的功法都出現了,道經后面空白的書頁,每一頁都有他修煉功法的記載。 神殺、神靈罩、滿天星、煉丹、陣道、時空訣,無一不在道經后面密密麻麻的記錄著,補充了道經的內容。 為什么道德經后面沒有法術了呢?還要把他修煉過的記錄下來?若菲她們沒有道德經煉氣期之后的各種法術,不過不用像他一樣自行尋找,屆時他可以教她們。 兩個元嬰慢慢消失了,完全融進了神識世界。 終于化神了。 不再去想過多的問題,強大的感覺充斥著長安的全身。沒有劫雷,沒有閃電,他卻知道自己已經化神了。 不再是如同元嬰期那樣,強大的威壓向四周施放,化神之后的長安,覺得自己的氣勢收放自如,不再象元嬰期那樣,威壓震懾別人。 想施威可施威,不施威,氣勢會不帶任何感覺的釋放出去,威力卻強過元嬰十倍百倍。化神即化凡,不但是感悟凡人人生,化神之后的心境和修為,也如凡人一般尋常內斂。 長安朝空中一拜,感謝苦業大師如此費心的指點。 原來他施展時空訣破空挪移時,總是帶有空間扭曲的現象,化神之后第一次施展時空訣挪移,只是象起了一絲微不可查的風,他的身形消失得無影無蹤。 神識,已經不用他去專門釋放,心念所及神識即到,化神修士的神識本就強大,長安有神識世界做基礎,神殺功法做后盾,神識更是圓轉如意。 化神空間自然比不上他的時空決,不會作為他的主要神通。 咦?剛嘗試挪移了一小段距離,長安不禁叫出聲來。他剛來戎川海邊準備化神時,刻意收斂修為,并沒有特意搜索四周,只是發現了戎下村就走了過去,而今他神識如春風化雨無邊廣闊,一絲熟悉的神識感應出現了。 用心分辨了一下,居然是玲瓏,就在他附近。長安懷著復雜的心情,隱匿了身形,挪移到了她附近幾里的地方,緩步朝她的所在走去。 ‘尹氏兄妹醫館’,白底黑字的招牌,顯得比較破舊了,掛在一間不大的石頭房屋前面的院門上。 院子不大,里面有三間石頭房子,收拾得很整潔。中間的石屋門開著,里面分里外兩間,外間坐著大夫和前來求診的病人,大夫看著有點眼熟,卻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令長安詫異的,大夫竟然是個金丹修為的修士。 左邊的房間里白色衣裙一閃,一個女子的臉龐好象感覺到了長安的靠近,心有靈犀般朝窗外看了一眼,卻什么也沒發現,長安卻呆立在院子里,盯住了窗戶,半天沒有挪動。那女子,不是玲瓏又是誰? 山中一別,轉眼已是將近五十年了,玲瓏現在是金丹修士,樣子和五十年前沒有什么變化,依然是愛穿白色衣裙。 青絲如墨眉眼如畫,雖然她故意抹了些黑灰在臉上,遮擋仙女般的樣貌,看在長安眼里卻和以前沒什么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