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x市!”董嵐青的聲調又忍不住拔高。 “媽!你怎么回事啊嚇死我了。” “呃,就是覺得真的太可憐了。” 說著董嵐青接過她手里的推車往前面走了,表情愣怔。寧嗣音看著她的背影,皺了眉頭。 ☆、chapter 38 兩母女提著一堆年貨從車上下來,剛到單元樓下,寧仲文已經下樓來給兩人提東西。 董嵐青拿的都是體積大但是并不重的東西,于是讓他去給寧嗣音拿。寧仲文笑嘻嘻地接過購物袋往樓上走,“明天年夜飯就看你們二人的手藝了,阿嵐啊,小音的手藝你嘗過沒有,看來留學半年還是大有好處的啊,就說這獨立能力,就不是在家能鍛煉得出來的。” 董嵐青瞥他一眼,佯作嫌棄,“當初還不知道是誰,死活不讓去來著?” 寧仲文語塞,支支吾吾地維持著威嚴,“此一時彼一時,當時哪里顧得上這些,一想到我家姑娘要離開我到太平洋對岸去了,我這不揪心呢么!” “得,知道你疼女兒,什么理都讓你占了,行了吧?” 二人進了屋還在斗嘴,寧嗣音時不時插兩句,發現根本難以□□去嘴,搖搖頭看著二人,她坐在客廳沙發上把買來的東西分類。 似乎半年的分離并沒有讓她的父母之間有什么變化,但是她和寧仲文之間...... 她看著廚房門口的兩人,不自覺地嘆了口氣。 寧仲文回來到現在,看起來沒有什么不同,似乎他們兩人之間曾經的對峙、冷戰,以及那天那通莫名其妙的電話都不存在一般,他仍舊是那個嘮嘮叨叨的老學究,她便也還是那個貼心小棉襖。 可她總是隱約覺得,有什么東西,不一樣了。 她有時候會想象,如果董嵐青不在家里,只有她和寧仲文相對而坐,會是什么樣的畫面,他會是什么表情,兩人又將有什么樣的對話。 思及此她忽然覺得很累,環顧熟悉的環境,竟覺得心口像大石頭壓著一般,壓迫感慢慢加重。 除夕的下午,寧嗣音和董嵐青兩人貼完對聯,就開始準備做年夜飯。寧仲文已經把食材都給兩人準備好了,這也是他推諉不愿貼對聯的原因,“年年都是我貼對聯,今年換你和音音貼!” “你啊你,老了就是條件多,得,我們尊老愛幼,給你把活做齊了。看把你懶得。” 寧仲文反駁:“我可不是懶,我可以給你們洗菜,初加工。” 寧嗣音就站在一旁,默默地把對聯展開,在背面貼上雙面膠,聽到兩人的對話,眼皮猛地顫了一下。 她的父親,是在回避和她單獨相處。 年夜飯從兩點一直忙活到五點才正式開飯,家里沒有老人,也沒有小孩,三個人的年夜飯顯得有些冷清,但是這么多年也都是這樣過來的,寧嗣音是頭一次有這樣的感覺。 電視里在放春晚前的準備工作,還有一些臺在回顧歷年春晚。 寧嗣音看著電視就有些出神。 去年這個時候,餐桌上的話題是關于她去斯坦福的事情,寧仲文和董嵐青吵得屋頂都要掀開了,她還在旁邊咯吱咯吱地笑,而今年,寧仲文不知道在說什么,逗得董嵐青咯咯直笑,而她卻面無表情。 董嵐青碰碰她的筷子,“丫頭,想什么呢?” “啊,沒什么,就是覺得今年這舞臺效果不如去年了。” 董嵐青也看過去,“反腐倡廉嘛,電視臺也要做表率,不過這一年一次的,也不知道為什么非得這么在意這些形式。” “實質的東西不就是通過這些形式的東西表現出來的......” 寧仲文在旁邊搭腔,很快餐桌又成為了兩人的戰場,似乎不管是什么話題,兩個老學究永遠都說不到一個理上去,也正是因為這樣,總有得來爭,就永遠不會缺少話題。 如此也是好的。 飯后鄧冉的電話準時打來,這么些年,她早就掐準了寧家年夜飯的時間,二老坐在沙發上,一看她接電話就明白了,“你出去玩吧,不用陪我我們這些老人悶在家里,去找冉冉放煙花,跟朋友好好玩,按時回家就行。” 寧嗣音掛斷電話,將手機放在茶幾上,轉身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她走過來摟著董嵐青的脖子,“媽,我都多大了,說辭就不能變一變?” 每年都是一個內容,按時回家,她都多大了還有門禁。 “得了吧你,在爸爸mama這里你永遠都是孩子。” 寧嗣音在她臉上吧唧親了一口就出門去了。 到樓下不見鄧冉人,她打算問問她走到哪里了,才發現手機沒有帶下來。三樓罷了,鑰匙今天出門就塞大衣口袋里,上去取一下也不妨事。 在門外她就聽到了董嵐青有些尖銳的聲音,但聽不清在說什么,默默笑起來,這兩個人,還真是一刻也不能停止斗嘴呀。 兩人聲音太大,連她開門進來都沒有聽見。站在玄關她猶豫了一會兒,不打算換鞋了,剛想叫董嵐青給她把手機送過來,才發現氣氛不太對。 下一秒寧仲文的聲音傳來,透著無奈,“阿嵐,要怎么解釋你才相信,我也是兩年前才知道他的存在。” “兩年前?我記得你就是兩年前開始著手申請重啟陜西這個項目的計劃的,可真巧啊,你想干什么去啊?想借著共事堂而皇之地去找那個女人,然后一家三口團聚嗎?” “阿嵐你這是什么話,你去了陜西你不是也看到了嗎?我確實在工作,說起來你信任過嗎?突然不聲不響地跑去我工作的地方,是要查崗嗎!” “查崗?要想查你的崗,我二十年前就查了,用得著等到現在嗎!” “你什么意思?” “不要以為你那點破事真能藏得住,要不是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你以為這個家能太平這么久嗎?寧仲文,我自認從相識相戀到結婚,然后生了音音,不論事業家庭,我有哪一點對不住你?就連你的荒唐事我忍下來,不找你哭不找你鬧,這么些年,你說,我哪一點做得不夠?” 寧仲文嗖的一下站了起來,抓著董嵐青的肩膀,“你的意思是你見過阿蘭了?二十年前就見過了?所以她后來的難產死亡跟你有沒有關系!” 他搖著她的肩膀,眼睛瞪得大大的,眼里的情緒復雜難言。 董嵐青緩緩抬起眼,“阿蘭?是,她也叫阿蘭,不知道你平時叫我的時候,是不是都把我當作了她?寧仲文你真是太讓我惡心了,難產?死亡?她死了你現在為什么還要跑到陜西去?一遇到她兒子你就著手準備跑到那個地方去!” 董嵐青冷笑了一聲,掙開寧仲文的手,頹然地坐到沙發上,也不看他,自言自語道:“說起來,你們的相識,你和你們孩子的相識,都要歸功于我,我存在的意義就是讓你們一家三口彼此聯系,二十年前是這樣,如果不是我非要跟我父親爭取這個機會給你,你怎么會年紀輕輕就加入考察團跑到陜西去,有機會認識那個女人;兩年前也是這樣,如果不是我非要介紹你和我同事認識,你也不會見到你的兒子,呵,生活真是可笑至極......” “如今,你的兒子,還堂而皇之地住在音音對面,張口閉口管她叫jiejie,呵,還真是jiejie!更可笑的是,這也是我,將音音送上家門去讓人叫!我到底做了什么孽,我到底做了什么孽!” 董嵐青的聲音已經有些竭斯底里,寧仲文的神色也是頹然地,他也坐到她邊上,垂著頭,兩手撐著腦袋,寧嗣音看不到他的神情,卻可以想象他此時因為痛苦而扭曲的五官。 竭斯底里之后,客廳里恢復了片刻的寂靜,董嵐青看著面前抱頭不語的男人,兩行淚已經簌簌而下。這個時候,茶幾上手機的震動聲就顯得尤其突兀,是寧嗣音的手機在響。 董嵐青拿過手機,看了一眼,清了清嗓子才接起來,“阿冉冉啊,小音已經出門了呀你們沒碰著嗎?” “啊?是嗎?可是她不在......”話音未落,她已經看到了站在玄關的寧嗣音。 手機應聲落地,寧仲文也太起頭來,神色前所未有的慌亂。 寧嗣音上前撿起了手機,還在通話中,她湊到耳邊,“冉冉我尿急,你到學校里找個地方等會兒我。” 語氣生動,但是表情冷冷的,沒有一點溫度,眼睛直直地看著寧仲文,一動不動。 掛斷電話她微微扯出一抹笑,開口問寧仲文:“這就是你阻止我和程子頤在一起的原因?” 語氣平靜,似乎只是在問今日溫度幾何。 寧仲文上前一步,“音音,爸爸有錯,但是爸爸真的是為了你好。”想要抓住寧嗣音的肩膀,卻被她躲開了,她后退了一步,離他一米的距離,看著他。 “愿聞其詳。”她說。 “程子頤他接近你,就是為了楚天,他盯著你,不是一天兩天,他甚至能監聽到我們之間所有的通話,音音,這樣的人,又怎么會待你真心呢?爸爸的錯,爸爸一定不會躲,要殺要剮,都聽你和你媽的,但是你,一定要相信,爸爸不會害你!你知不知道…...” “好了。” “你知不知道程子頤......” “夠了!” 她無法,她還是沒有辦法做到不胡思亂想。 站在玄關,聽著一句一句話鉆進耳朵里,她多么想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然而那些話卻在她腦海里繞著圈,不斷地自省理順著時間、人物、關系...... 她從未有那么一刻,希望自己是個智障,這樣她就可以聽不懂這些了。 她引以為傲的爸爸,一直待她如瑰寶一樣的爸爸,將家庭看得比什么都重的爸爸,竟然在二十年前就做了對不起家庭的事情,然后繼續扮演一個二十四孝老公、老爸,面不改色。 她那看起來單純簡單的mama,一直在藝術熏陶下自成一格的mama,竟然將這樣的事情藏了二十年,與寧仲文同床共枕打打鬧鬧爭爭吵吵,不動聲色。 而她,以為擁有全世界最幸福的家庭的人,其實只不過活在眾人扮演的角色秀場里,或者她本身,也不過是個戲子。 程子頤...... 她所喜歡的程子頤。 她所依賴的程子頤。 “原來老大在斯坦福監視了你大半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狂奔在大街上的寧嗣音,想要努力回想那個人的樣子,也想要記起來他的甜言蜜語,海誓山盟,可是那些畫面,那些詞句像是被堵在記憶神經元的某個拐角,怎么也無法到達她的腦海里。 腦海里最清晰的話,竟是這句,他的伙伴無意中說出來的話。 所以這才是真相對么? 自己怎么會如此自負,以為優秀如程子頤,會喜歡平庸無奇的自己? 跑到腳步有些漂浮的時候,她抓著手機,撥通了熟悉的號碼,一溜數字在她指尖飛快的彈出來,她才意識到,原來她早已將那幾個數字,鐫刻于心。 那邊傳來忙音,她反而慢慢平復下來,平靜地重撥,她有些驚訝自己的反應,以往膽小怕事,遇到事情下意識躲避的寧嗣音,不知道去了哪里,現在的她,固執的想要知道,那個答案。 不知道撥了多少次,那邊終于接起,程子頤的聲音淡淡的,只有一個字,“喂?” 只此一聲,她已經感覺到臉上熱淚的溫度。 “告訴我,你與我在一起,是不是別有目的。” 沉默,只有兩人的呼吸聲,相聞。 同樣的,急促。 良久,他回答了她,然而她已經覺得不重要了,因為沉默,就已經代表了答案,所以他的聲音傳來的時候,她也只是淡然地回了一個字,掛斷。 “是。” “好。” ☆、chapter 39 新年新氣象。 這句話對于寧家來說,相當諷刺。 大年初一的中午,家屬院里相當熱鬧,大爺大媽在院子里曬太陽,都是一些老教授和家屬,兒女也帶著孫兒回來了,在院里鬧騰得歡,有時候玩得厲害了還有老人佯裝呵斥的聲音,寧家在三樓,還是能聽到不時傳來的歡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