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我低著頭走了進去,因為他一定是知道我剛才偷聽到了一句來著。應該不會因為這個殺我吧……我不是還有用處呢嘛。 “偷聽什么?來!”仙君凜然地手一揚示意我坐下,又倒了一杯酒,“來,給我喝了它!” 第13章 女蘿草 又要喝啊……難道仙君是惱了我剛才偷聽的行徑?不是說得好好的么,怎么轉頭就又來了? 對于仙君這兒的酒,每次只喝一杯就會昏迷,然后就不知道接下來在哪里醒來了。 這真是……但是眼下我也無法推辭,只得一邊顫抖著拿起一杯試探道:“這杯喝完會昏迷嗎?” 仙君勾人的眼角一挑,輕聲笑道:“怕什么?不會的。以后再也不給你喝那些了,你來這里這么久也沒與我痛痛快快喝上一場,像你這種……”他手中杯子一抖,繼續說道:“都是酒量不錯,來,先喝了它。我已經讓伏青去做幾個菜了!” 面上雖難為情,但也不得不喝,那就喝!于是我接過來一飲而盡。 哇……這次的感覺果然不一樣,這像是什么呢?像是我來到這里時第一次喝的引魂仙釀,自上而下,腹中烈火中燒。 眼前霧氣氤氳,耳邊潺潺水聲作響。面上溫熱,手指酥麻。 果然不是那些喝下就昏迷的東西,這才是真正的酒嘛。 我張張口準備說話,一股氣流順著喉嚨咽到腹中,像是吞下一大朵爽口的云彩。我摸了摸脖子說道:“仙君,這是什么啊,果真和那些喝下就昏迷的東西不一樣耶。” 仙君并未喝酒啊,怎么聽我說完這句臉紅了呢?仙君不喝酒也會醉嗎?果真是神仙呢,就是和我不一樣哈。 他又咳了幾聲,我見他身體不住地顫抖,忙放下手中的杯子過去輕拍他的背,恍惚間,仿佛看到他拿著手帕掩住口鼻輕咳,那帕子拿下時,上面竟有駭目的血跡。我一驚,已然清醒了大半,再揉揉眼,才知是自己看花了。 這時,伏青拎著幾個食盒走了進來,我回到凳子上端正地坐著,看著伏青一樣一樣將盒子里的東西擺上來。 仙君遞給我一雙筷子,示范幾次后我就會用了,確實好用,有手就是不一樣哈,怪不得那么多花草樹木想要修成人形,原來做人這么方便啊。 心里這一高興,將被關在洞里的悲傷和身上的疼痛拋到腦后。伏青又從酒架子上抱了幾壇酒來,我心里像是開了花一樣高興,和仙君比比劃劃地說起我的身世來,要說我的身世嘛,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來的,那就隨便胡說好了,反正他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酒過三巡,眼看著伏青一趟一趟忙忙碌碌地搬著酒。我也從來沒有喝多過,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怎么樣了。我雙臂撐著腦袋看向坐在對面的仙君,他不知是在咳還是在笑。 “仙……仙君,您不是神仙嘛,為什么總咳呢?”我眼睛有點發花,一直看不清仙君的身影在哪,只是對著他的一個花影說道。 仙君站起身,將一個杯子擲到地上,并將伏青驅趕出去,隨著大殿的門關上,仙君嗚咽著說道:“這是因果報應啊!報應不爽!報應不爽!” 我聽得糊涂,想要站起卻發現腿腳無力,只是撐著桌子的一角挪過去,一手搭在仙君的肩上,聽著他胸膛里的心臟如打鼓般雷動,我張張口,也說不出話來。 “這都是報應啊……”仙君的聲音在我頭頂輕聲響起,隨后我們一齊倒在地上。身下沒有摔來疼痛的感覺,我像是躺在軟綿綿的云上。 管他現在在哪呢,想我當年在姑媱山腳下,有時刮起一陣狂風,我能借著風仰頭看向頭頂,那時的我就在想,有沒有那么一天,我可以躺在云上呢?現在想來,我仿佛就是躺在云上一般。 我一手錘著地,一邊呼喚仙君,因為他從我的視線中消失了。 “報應啊報應……”聲音如游絲蔓延進我的耳朵,仙君仿佛就在附近,可我卻看不到他。 “仙君,什么報應啊?”我閉上眼睛,因為眼皮發熱,像是腫脹了起來,十分沉重。 “咳咳……”他的咳嗽聲再次響起,像是更嚴重了。 忽然我身子一震,整個人又坐起,睜開眼一看,原來仙君就在我身下,怪不得我找不到他了。 “當年我若是放過她,現在又哪來這樣的報應啊?天帝定是知道了,他定是知道當年是我殺了她……”仙君在身側說著稀奇古怪的話,可我一句也聽不懂。 倏忽呼吸一緊,他將我緊緊抱在懷里,我的臉貼著他的胸膛,再次聽到他的心跳。那聲音像是響雷,也像是抱著孩子的婦人手中搖著哄孩子的撥浪鼓。 我心里高興得很,臉上像是著了火,呼吸漸漸緩和,睡意涌上來,耳畔還響著仙君的呢喃聲,我卻漸漸睡去…… · 眼前一片白光,白光刺眼,像是我第一次看到這個世界一樣。我沒有形態沒有身體,就像是一縷幽魂在空中隨風飄蕩。 遠方傳來聲音,一陣風適時刮起,將我吹了過去,身下傳來冰涼之感,我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么?難道我死了? 來不及多想我就來到了那里,見一位黃衣長袍的公子坐在一個農家小院當中,我則飛到了柵欄的籬笆外。 仔細看去,那位黃衣長袍的公子對面還坐著一個妙齡少女,這少女十四五歲的年紀,頭上扎著頭巾,腰間系著兩圈……草蔓。 不用多看,我已經知道這女子的真身,她應該是朵花,這是什么花?那花的形狀現在眼前,我卻分辨不清。傳聞人間有獸焉,名曰四不像,那這女子的真身應該叫三不像才是,從上到下,依次像是菟絲花,粉桃花和扶桑花。這女子到底是誰,為何我感到如此熟悉呢? 一邊想著一邊湊近了看,那男子面貌清秀俊朗,我知道他定是天上之人,只是……是誰我卻認不出。那男子忽然打開折扇,兀自搖頭吟道: “君為女蘿草,妾作菟絲花。女蘿發馨香,菟絲斷人腸。 枝枝相糾結,葉葉競飄揚。中巢雙翡翠,上宿紫鴛鴦。”(1) 那男子余音繞梁,在我耳邊久久不去。女蘿草……菟絲花……我在腦中回憶著這兩樣東西,它們有什么關聯? 正想著,卻見那女子盈盈一笑,臉頰緋紅地跑開,我跟著她飛了過去。竟見她割開手腕,鮮紅的血緩緩滴近酒盅,我看著那駭目的血跡,不知為何,那感覺和我之前的某種感覺很是相像! 又見那女子再次跑回院中,在小木凳上坐下,親自給那公子酌了一杯酒。清澈的酒水并不是鮮血,這是怎么回事?我眼花了? 他們二人對敬一杯后飲下,二人嘴唇翕張,也不知在說著什么,周圍雜聲越來越響,我努力地湊上去聽卻也聽不清。 最后只見那男子輕抱女子一下,轉身飛走,我順著他的身影消失的方向看去,待我再次低頭看那女子時,竟見……竟見又來一白衣男子!他一手捏住女子的脖子,一手從腰間拔下一柄閃著凜冽銀光的匕首,女子在他手中掙扎,粉拳不時打到他的身上,卻看起來那么軟弱無力,毫無用處。 我想上前去問問怎么回事,卻發現剛才那種感覺像是消失了,我好像一直都是沒有身體的,就像是只存在了一段意識在這里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那女子似是不再掙扎,腦袋軟綿綿地慫拉在男子的手上,雙眼翻白,似是死了。銀光一閃,男子將匕首劃開女子的胸膛,從里面掏出一顆還在跳動的……花珠…… 我……我一驚,這是……這是……怎么那么熟悉! 男子將花珠吞下,緩慢地轉過身來,他的側臉棱角分明,他還在轉身,動作遲緩,隨著那女子落到地上,他已經轉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