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燕阮休夫
等小菱陪著我到城門口的時候,我看到押著顧康和穂馨的馬車才從不遠處慢慢駛過來,而這時候小阮和顧染也一道來了,甚至連長久沒看到的顧筱筱也來了。 也是,顧染和顧筱筱好歹是顧康的meimei,運氣的是她們如今都已嫁做人婦,凌府和太子府都是莫城舉足輕重的人物,否則還不知道這次事故會牽連多少人,說到底還是會顧康自己人心不足蛇吞象,一個王爺的身份他還不滿足,他不想一輩子都被人說是因著小阮的關系才有這個掛名王爺的頭銜,所以他才會投靠在燕子拓的門下,想有一番作為,可是他高估了自己的本事,也低估了燕北凊的能力。 我不知道為什么到最后顧康沒有把燕子拓給咬出來,也許是為了活命也許是別的,只是現在大局已定,顧康從萬人之上狠狠墜入云端。 當囚車駛到城門口的時候,旁邊已經有了許多的圍觀群眾,各個在指手畫腳的點評著顧康和穂馨。 許是這里的人實在太多了,小阮想說的話沒法在大眾廣庭之下說出來,便只能讓衙役把囚車先押出城外,而我和顧染顧筱筱也一起跟出了城外,顧染現在的肚子已經穩定住了,之前失去過一個孩子的她如今分外小心,左三層又三層的將自己包裹得緊實,身旁還跟著兩個老練的老婦人。 現在也不是談話的好時機,所以一路上我同顧染也沒有怎么說話,直到走了大約半里地,前方的囚車才停了下來,其中一個衙役跑到小阮面前行了個禮,“還請各位主子盡快完事,小的們還要趕赴下一個驛站。” 小阮讓身邊的小蕊拿了些銀子塞給了這傳話的衙役,接著看守的十幾個人便走到不遠處看守著,既能看住囚車又不會打擾到我們談話。 “你要做什么?羞辱本王一番嗎?”不想都到這個時候了,顧康還是以本王自居,而小阮只是笑了一下,隨即在我們都沒反應之際重重扇了顧康一耳光,說實話我是真沒想到小阮會這么做,我還以為她只是來和顧康告別而已呢。 這時候在場的人都沒上前阻攔,倒是在另外一輛囚車上的穂馨大聲哭喊了起來,“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不要去太子嶺,我不要去那個鬼地方,王妃,王妃你救救我,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和你爭王爺了,我馬上和離,馬上離開王爺好不好,我求求你,放了我,放了我!”這么不顧形象嚎啕大哭的穂馨也是我從未見過的,自我到莫城以來,穂馨一直是高高在上的樣子,她的眼里除了顧康還能容得下誰,不想如今為了自由也成了這幅模樣,其實穂馨雖然做人不好,也總是欺負我,可是因為顧康的關系而被牽連,也實屬無辜了。 “穂馨,你既然嫁入了康王府,那福禍之事就得自己承擔,我已經向父皇求情,他答應我今后你的女兒由我來撫養,她會是一個名正言順的郡主,會是莫城最尊貴的名門閨秀,這是我能幫你的最后一件事。” 想不到小阮居然會想到要去養育穂馨的女兒,可穂馨聽后卻是一臉驚恐的模樣,她立即跪了下來對著小阮死命磕頭,邊磕頭邊說著,“王妃,求求你不要搶走我的女兒,我只有她了,我求求你!” 我真是想不通了,小阮把她女兒保了下來已經是莫大的恩德了,怎么她還一副不樂意的樣子。 就在此時,顧筱筱上前指著穂馨就開口訓斥了起來,“賤婦,我嫂嫂幫著養你女兒那是她善心,要是她跟著去了太子嶺那么小的孩子還能活嗎,都說虎毒不食子,我看你倒是比虎還毒三分!” 一旁的顧染一直沒說話,她只是靜靜的呆在那,而我其實能揣摩出穂馨的心思,便也走了上去,“穂馨,小阮既然說了要養你的女兒,那她就絕對不會暗里欺壓,不要拿你自己的臟心思去想別人,如果小阮真要害你的孩子,那她直接什么事都不做就好了。” “南鳶,都怪你,都是你這個賤人做的好事,要不是你和青王,康王府怎么會落到這個地步,你們不得好死,不得好死!”不想我只是說了這么一句話,穂馨便恨得像是要從囚車里鉆出來打我的樣子,我真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了。 一旁挨了一巴掌的顧康這時候總算是說話了,只不過他出口便是一聲訓斥,而這被訓斥的對象就是此時正揮舞著雙臂企圖這樣能打到我的穂馨。 “夠了!穂馨,多說無益,是本王害了你,你要打要罵就沖著本王來吧,至于我們的女兒就聽天由命吧。” 顧康的話說完后穂馨的雙臂就像失去氣力一般垂了下去,而小阮卻再次將目光看向了顧康,這一眼里面包含的涵義太過復雜,我甚至看不出這里面到底是愛還是恨,仿佛愛恨交織在了一起,只剩無盡的愁緒和恨意。 “顧康,你可知我剛才為何掌摑與你,那是因為今日我要休夫,你既不配做我的夫君,更不配做顧瑜顧歡的爹爹,從頭到尾你所關心的你所愛的便只有你自己,我之所以要照顧你和穂馨的女兒,權當是為了你我之間最后的情分,我燕阮這輩子眼神不濟,竟愛上了你這樣的男子,今日你我便徹底斷了這夫妻情緣,從此不復相見!” 說完,我便見小阮從懷中拿出一個錦囊,隨之我見顧康的神色都變了,原來這錦囊之中所攜之物居然是兩股交織纏繞的烏發。 “小阮,你當真與我要走到如此地步了嗎?你當真要將我們的過去給一起否決了嗎?” 這兩句話顧康說的極慢,像是在給自己爭取最后的機會似得,他好像在害怕,可我卻覺得是我花了眼才對。 小阮將這兩股秀發置于打開的火折子之上,隨之便是付諸一炬了,而小阮卻是在笑,她笑得那般開心,笑得那般痛快,仿佛燒掉的不僅僅是頭發,而是她的過往,她的愛戀,她的前世。 她雖在笑,可我卻覺得無比難受,小阮對顧康大概是愛到了極點才會做出如此舉動,等小阮止了笑聲之后,她登到囚車之上,說是有最后一句話要同顧康說,當她靠近顧康的耳邊,我只看到她一瞬便咬住了顧康的脖子,咬得那般狠,咬得那般深,而顧康居然毫無掙扎之色,最后當小阮放開他的時候,顧康卻是不管不顧的伸手抓住了小阮的衣袖,隨之便是一個深吻,這個吻帶著的是不舍,是留戀,還有一絲悔意。 小阮也沒有將顧康推開,最后結束的時候,一旁的官兵已經上前來告知時間到了,他們要出發了。 “大哥,保重。”不想一直沒有說話的顧染最后只是說了這四個字,像是千言萬語都匯在了其中,說到底顧康和顧染才是血脈相承的一家人,此次遭難若說同燕北凊無關,怕是鬼都不信,可是我不想失去顧染,我不想。 等囚車開始往前面走去,在小阮身邊一直伺候的小蕊把她身上一直背著的一個物件給拿了下來,我見這東西有些像琵琶,但感覺和我在現代見過的琵琶又有些不同,小阮抱著這個東西開始彈奏吟唱起來,我從來沒有聽過如此悲涼的樂曲,而小阮目送著離去的囚車漸走漸遠之后終是停了下來,接著便是止不住開始淚崩,而她這一哭就順帶把我也給弄哭了,我最見不得便是別人落淚痛哭,接著顧染也被我和小阮帶著哭了起來,在她身邊的兩個嬤嬤拼命勸著,但眼淚這回事哪里是勸說就能止住的。 到了最后,只有一個顧筱筱滴淚未落,我猜想是她的淚點比我們高吧,隨后我們一群人便開始慢慢往莫城走回去,而小阮止淚之后就慢慢恢復了正常,我瞧著她好像開始新生了一樣,也好,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希望小阮今后能遇到真正的良人吧,只是她這個身份地位的人,趨之若鶩的是多,但真情假意的也不少,想從頭來過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我同小阮走得最近,我看著現在重新被小蕊背著的這物件,實在是好奇的很,于是我就問出了口。 “小阮,你剛剛彈奏的是什么曲子啊,叫人怪難受的,還有小蕊身上背著的是不是琵琶?” 此時的小阮已經沒了悲傷之色,只是開口還有些嘶啞之色,“我剛彈奏的是黎國的邊周小調‘送夫曲’,其意本是送夫君出征之曲,我之所以剛才彈奏,是因為當年我和顧康就是因為這曲子才會相識,另外小蕊身上的是琵琶就是當年彈奏的那把琵琶,只不過它還有另外一個名字。” “另外一個名字,是什么?” “同我的名字一樣。” 同小阮的名字一樣,難道是? “阮?” “沒錯,就是阮。” 原來竟是如此,不想小阮的名字還有這一層意思,現在想來顧康和小阮最初相識之際也是一個很美的開始吧,只是如今,桃花依舊物是人非。 回了莫城之后,難得顧筱筱沒找我麻煩而是直接自己回了太子府,小阮也說要回去照顧孩子便也沒同我多說什么,至于顧染在顧筱筱和小阮走后總算是過來同我說話了。 “南鳶,我肚子好餓,我們去吃羊rou羹吧。” 我差點以為我要失去顧染這個朋友了,她這一拉手我便不管不顧的上前抱住了她,而她身旁的兩個老嬤嬤趕忙上前想將我給拖走。 同我抱在一處的顧染卻開了口,“你們先回去吧,我同青王妃逛一會兒,等會她會送我回去的,你們讓老夫人和少爺不要掛心。” 這兩個老嬤嬤瞧我只是抱了一下就松了手,她們也就安下心來,只說讓顧染自己小心點,然后就匆匆走了。 “顧染,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想理我了。” 聽完我說的話,顧染卻嚴肅的說道,“我是真的不想理你了,可是誰讓你是南鳶,不理你我還能理誰。” “對不住,我也不想讓你大哥去太子嶺,但是他想要害燕北凊,我沒辦法,我沒辦法去保住你大哥。” “南鳶,你真是太小看我了,你以為我不理你是因為我大哥嗎?你把我顧染看得也太扁了吧。”說著還故意叉起了自己的腰肢。 這下輪到我不理解了,原來顧染生氣不是因為顧康要被流放的關系。 顧染拉了拉我的手,“我們邊吃邊說吧,我是真的餓了。” 我找了莫城最好的羊rou館子,讓他們把羊蝎子、羊腿、羊rou羹和最有名的烤全羊全給我端上來,顧染見我這財大氣粗的架勢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嫁了個王爺出手就是闊綽啊,本來我還想說這頓我請呢,不過看你這么有誠心,我就下次請客吧,哈哈。” 這個顧染一旦恢復正常說話就不正經起來,“我這銀子可不是燕北凊的,而是龍施漓的。” “龍施漓的?” 我見她不信就從懷里拿出了剩下的銀票,“本來有一千兩呢,不過近日我用了一些,對了,你先前說不理我不是因為你大哥,那是為了什么?” 顧染往旁邊兩側轉了轉眼珠子,這才壓低聲音告訴了我,“南鳶,我氣你是因為你明明知道害了小簞和我孩子的人是誰,但你卻瞞了我。” “你怎么知道我知道?” “先前是猜測,現在是肯定了,南鳶,這件事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事情,凌寒和娘親他們都不說,那是因為他們怕,可小簞和我的孩子不能白白死了,別人不給他們報仇,我是一定要報的,不然我怎么有臉面去見他們。” 不想顧染是在套我的話,看來我不說都不行了,最后我讓人給我們換了一個雅間,在小二把所有的菜都上齊之后,我便吩咐他們不許進來打擾。 這件事我之前之所以沒告訴顧染的確是有自己的考量,可顧染說的也對,這件事不僅僅是顧染的仇也是我的仇。 “我可以告訴你是誰,但是你要答應我,萬事都要以你腹中之子為主,你已經嘗過一次喪子之痛,我想你也不愿意再經歷一次吧。” 顧染點了點頭,這時我才終于下定決心將此事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