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慕欽這時候還沒有突破包圍,除了偶爾伸手把恨不得塞到他喉嚨里挖出話的錄音設備擋開,他沒有開口說一個字,在一遍又一遍戶口盤問般詳細的問話里,他簡短的微博被反復問起,關于是自己一時起意發的,還是和公司商量過的結果——為何戀情的女方不一同出來回應……等等,慕欽連視線都懶得抬起,雖然移動艱難,但也總算移到了門口的位置,這時手上的手機稍稍震動了下,他垂眸掃了一眼,看到她發來的六個字,不動聲色地摁掉,再邁步往前走的時候,終于淡淡開了口:“謝謝各位的關心,但細節恕我無可奉告,這與我的工作無關。” 快半小時,他才終于上了車。 慕欽剛準備回她,面前就湊過來一個亮著的手機屏幕,差點沒懟他臉上。 側頭看了眼手伸得長長的陳意:“這是什么?” 陳意本來的意思是低頭裝死來著,才想讓他自己看,結果還是得他來解釋,只好硬著頭皮道:“那個……你拉黑的人。” 慕欽皺眉:“你直接說誰吧,這范圍太廣了……湊那么近我也看不清。” “……莫歆。” 慕欽:“喔,你自己回吧,我有要緊事。” 陳意:“她說要找你,我怎么回啊?!” 慕欽抬手把他手擋開:“我和她沒有什么好聊的。” 陳意嘆了口氣:“她能找上我,也能找上駱從映,你……” 后半句話還沒說出來,他手里已經一空——慕欽一言不發地把手機抽走了。 莫歆只發了四個字:我找慕欽。 慕欽也回了相同字數的一條信息:有事說事。 車窗外一閃而過的街道不斷往后,黯淡灰色的天像被蓋上了一塊幕布,遮住了即將傾泄而下的暗流涌動。 駱從映回家是為了檢查陽臺上那兩盆植物還活著沒,雖然有人自告奮勇說要幫她澆水,但深知成顏忙起來連自己姓甚名誰都不一定能記得,別說多rou了,她把希望基本寄托在它們自己能頑強。拉開門一看,情況都還不錯,摸了摸混合的石子和土,甚至還有些濕漉漉的,她當即就摸出手機發了一條高度贊揚成顏品格的信息。 對方回了她三個點。 然后很快跟過來一句話:你個小混蛋回來啦?沒被人堵住?? 駱從映拉上門,走到客廳桌子旁,給自己倒了杯水,加了點冰塊進去,看著它一點點化掉,回到:沒有。 成顏的語音馬上就撥過來了,一接起就直入正題:“大寶貝兒,措施做了吧?我昨天夢見你懷胎三年了生了個哪吒,嚇醒了wocao。” “謝謝惦記,” 駱從映一陣無語,“但都什么跟什么,我酒店補覺,和同行的一個工作人員住一間,人女孩一個床,我一個。” 成顏目瞪口呆:“慕欽祖上,姓柳?” 駱從映:“真沒有。” “那他為什么急著公布啊?不知道會給你造成多□□煩嗎?我特么還以為你回來就準備宣布奉子成婚了呢!別的不說,就那條微博,我的媽,誰寫的?公關團隊解散算了……就那一行字,吃瓜群眾的想象力持續性爆炸你知道嗎?再說,您老人家的照片清晰度放大后做頭像也綽綽有余,資料基本全出來了,比你戶口本都細,”成顏吐槽完,心累地嘆了口氣:“你也別掙扎了,木已成舟,除非有個時光機器能把所有人送回兩天前。” 駱從映小腹反射性抽搐了下,她輕輕嘶了一聲,捂住肚子:“時光機還真沒有,可……都這樣了,就這樣吧。” 成顏剛要說什么,就被她打斷了:“我知道,我跟他想的不太一樣。但是繼續按照我的想法做,也不一定對。就想著試試,既然早晚都會發生,看看早一步又能如何。” “還有,周鷺羽也給我發消息了,說我會害了他。” 駱從映苦笑著扯了扯嘴角。 成顏冷笑的聲音傳著聽筒就貼了過來:“你讓她哪涼快待哪去,感情這破事除了當事人,誰也沒資格越俎代庖的瞎評論。” “這先另說。”駱從映吐出一口氣,覺得后腦勺有些抽著疼,便仰頭靠在椅子邊沿,“害不害不提,我的存在,對他來說確實沒有什么幫助。客觀來說,這點你必須承認。” 腹部和腦子里一抽一抽地,同時陷入波動狀態,她閉眼,微微皺了皺眉:“我倒也不擔心什么其他的,走到哪算哪吧。但是我怕他有一天后悔。” 被成顏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了一頓,她去了趟廁所,果然發現親戚來報道了,這次又提前了好幾天。 想起方才那杯冰水,駱從映后悔得有點想死……她每次要是小心點,喝熱水或者運動一陣,經期倒還好,可要是作死喝冰的,第一天和尸體基本沒差別。 她灌完三大杯guntang的紅糖水,翻開手機,沒有收到他的微信,不知道是不是還在堵著呢,也不好打電話去問,只發了條信息問他在哪。同時看見在一堆紅點中看見最醒目的那個1,想和她見個面。 駱從映稍微想了想,一個語音撥過去了,過了五六秒,那頭接起,開口時有些詫異。 “莊離是你男友吧,周編劇。” “……” “如果你真的很喜歡慕欽,同時又這么看不慣我的話,”駱從映心平氣和地道,手上牢牢握住水杯,“麻煩你先跟你小男友分手,再自己去找他告白。我也攔不住你不是?” 那頭只聽見周鷺羽不甚平穩的呼吸聲,沒有多久,她結束了通話。 駱從映看著手里褐色液體見底的杯子,一動不動地盯了一會兒。 她那時隔幾天就寫些什么。有事就多寫點,沒有就少寫一些,開頭都是跟慕欽聊天一樣寫的話。迎面撞上的彷徨,跨不過去的坎,未曾出口的心意,還有出來前在一眾好友聚會上,他發火……她就沒來得及說出口,她要出來讀書的事。 周鷺羽一直在偶爾的問候中,提到慕欽和他的女友,說他們的感情很好云云。 她知道,所以愈發不敢去打擾他,安安靜靜,想著大概是他希望的。 畢竟能在新聞里偶爾看到他和女友的名字排到一起,她便差不多要決定斷了心思,可在無意中將最后一封信摁了發送。 駱從映當時為了壓下焦慮暴躁和失控的情緒所做的努力,幾乎煙消云散。心慌與失眠折磨著她,甚至不能往回去望一望,看看標著過去的長街上站著哪些人…… 畢竟沒有一個人,能讓她在回顧時,確切地觸碰。 一切恍若夢境的感覺,真是不怎么樣。 駱從映回過神來,才發現握著杯子的手已經發白,血管的青筋暴出。 緊咬的牙關微微松開一點,便能嘗到發咸的眼淚,臉上無意識的的滑過淚跡。 她有些怔住,緩慢抬手摸了一把,忽然失控地蹲在了桌角處,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