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請一定要看閱讀提示,不是為了騙字數: 因為考慮到有些讀者不看有話說,對于文中一些專業橋段會略過,這些我都表示理解,所以這里需要簡略提示一下,否則會影響閱讀感受。 文中目前只有第二章平陰玫瑰是真的玫瑰,其他所有玫瑰都是觀賞用切花月季!是月季!無論中外市場都統稱rose或者玫瑰,在市面售賣時不做品種區分!就啰嗦這一次,接下去請大家看今天的小火車~) “為什么?” 陳家蜜覺得這些天她每時每刻都在不恥下問。 “因為這些品種是作為鮮切花存在,它們的誕生的目的是為了生存在花瓶里,它們和長在花園里以及長在盆栽里的同類不一樣,它們最好的時光是離開土壤之后,插在花瓶里供人欣賞。”克魯克山輕輕扭過一枝莖干上碩大的玫瑰,陳家蜜知道這對于切花來說已經開放得過大,但它是作為可供觀察的試驗品存在的,自然這朵花也沒什么香味。 陳家蜜想起自己的鮮花餅,和這田里叫做玫瑰而實際上是切花月季的花朵們不同,它是靠著氣味和口感存在的植物學上真正的玫瑰,老家在山東平陰的古老品種,同理還有用來壓榨價比黃金的玫瑰精油的大馬士革玫瑰,沒有人關心它們在田里是什么模樣,因為它們存在的意義就是那一口芳香滿溢唇間或者一鼻息內的仿若仙境。而與之恰恰相反的,在另一個維度里靠臉生存的玫瑰,卻萬萬不能有濃郁的香味。 而靠臉生存,正是如今這個社會最賺錢的生意。對人一樣,對花也一樣。 “你的化學怎么樣?知道芳香的本質是什么嗎?”克魯克山問陳家蜜。 陳家蜜理科尤其是化學不錯,她立刻回答芳香物質其實就是乙烯,而化學課本上會介紹乙烯能夠催熟香蕉,卻沒有說乙烯同樣會令鮮花枯萎。如果克魯克山不告訴陳家蜜,她說不定會把鮮花和水果放在一起,然后莫名其妙看著那一把鮮花過早枯萎。 “在自然界,香味本來就是作為鮮花的一種不穩定特性而存在的,和嬌麗的顏色一樣,花香是為了吸引昆蟲來授粉,一旦授粉完成,花就會失去香味,有些花甚至會改變自己原本艷麗的顏色。”克魯克山讓陳家蜜看一株薰衣草玫瑰,這種玫瑰專用在新娘捧花上,因為這位女主角肯定希望自己在最重要的那天香噴噴的,既然只需要完美那一天,不用考慮在花瓶里如何長久保持美麗,所以薰衣草玫瑰香得沁人心脾。 陳家蜜想起克魯克山之前和她提過的育種:“你有和我說過,蜜蜂在野外的工作,人類都在實驗室完成,所以鮮花就不需要保持這種原始的繁殖本能了?” 克魯克山表示這話沒錯,不知不覺他們走到了暖房的另一端,那里有一排淺淺的擺在長條桌上的郁金香種球和一些已經長出花苞的植株,在陳家蜜眼里,有些郁金香甚至不像她所以為的郁金香,不夸張地說,這些實驗室里經過人類育種的郁金香,有一些花瓣豐厚得跟玫瑰一樣。 而想要培養出這種從未見過的郁金香,只需要一把駝毛刷。 “就像我那天跟你講解百合一樣,用駝毛刷粘上雄蕊的花粉,然后涂抹到另一株郁金香的雌蕊上,”克魯克山還指導她怎么提高成功率,“你可以選擇兩株郁金香,讓它們互相之間授粉,這樣得到的種球質量會更高一點。” 陳家蜜一一照做,但是在她想把花粉涂抹到雌蕊的時候被克魯克山阻止了。 “這朵雌蕊還不夠成熟,另外選一株。” 陳家蜜不解,她問雌蕊成熟與否是不是有什么標準。 克魯克山面不改色地回答:“看看雌蕊開口處表面的毛發是不是旺盛,毛發越多,就代表著越成熟。” 為什么一言不合就開車啊啊啊啊?!陳家蜜手里的駝毛刷都要嚇掉了。 暖房里很熱,因為手腳和身上都套著防護材料,陳家蜜覺得一股熱浪涌到臉上,她連忙借故要找一朵合適的雌蕊,慢慢遠離克魯克山走到另一邊去。在她小心翼翼地把花粉涂抹到另一株郁金香的雌蕊上后,陳家蜜想叫克魯克山過來看一看她的工作成果。 這時她發現克魯克山已經脫掉了襯衫,整個人蹲在暖棚的地上松土和埋球根,他的襯衫里面只有一件白色背心,就是陳家蜜第一次見到克魯克山的時候,他脫掉外套之后里面穿的那種背心。陳家蜜心想他恐怕有一打這種一模一樣的白色棉背心,暖房外很冷,暖房里面卻和陳家蜜的心一樣燥熱。 因為克魯克山下蹲的姿勢,薄薄的背心包覆著他緊實壯碩的肌理,牛仔褲繃得緊緊因而露出他的腰和臀線,陳家蜜無端想到那天老珍妮意有所指地告訴她家里有只壯實的大貓,陳家蜜恐怕抱不動的樣子。 哪里可能抱得動啊,他抱她還差不多。 鬼使神差地,陳家蜜掏出手機把克魯克山此時的背影拍了下來,玫瑰花的包圍下,只穿著背心和牛仔褲的克魯克山仿佛現下流行的硬漢風模特,整個氣氛跟時尚雜志的封面硬照一樣。陳家蜜略想了想,把照片上傳到了朋友圈里。 克魯克山忙完了手頭的事情,想過來看看陳家蜜的進展,陳家蜜趕緊把手機收了起來。 就好像讀書時候被班主任抓到上課玩手機一樣。 她連忙問道:“我什么時候才能看到自己會得到什么品種?” “十年?或許二十年?”克魯克山又毫不留情地打擊了陳家蜜,“育種是個長期的過程,每年四月到七月初,我都會招聘一些大學生實習,主要就是拿著這種駝毛刷一朵朵人工授粉。光是玫瑰,一株就會得到七八粒種子,一年里我會擁有十八萬顆種子,到第三年這些種子生長的幼苗經過篩選大概只剩兩百株,然后會放到各種自然條件下鍛煉出最后的強者,再觀察三年以上擇優保留。我擁有這個暖房剛剛第八年,總共將近一百萬顆種子,去年才培育出了兩個品種。” 這是育種?這是養蠱吧,陳家蜜瞠目結舌。 而且她意識到克魯克山除了擁有自己的鮮花拍賣代理公司,還有育種專利。 如果育種是這么一個長期投入和艱苦耐心的工作,也難怪歐洲公司對中國的花卉種植基地那么冷淡,誰都受不了滿含心血的結晶被人濫用,所以最好的杜絕辦法就是完全不進入中國市場。 陳家蜜覺得自己有點難過。 克魯克山頭一次說出自己的想法:“詹姆斯?亨特拉爾是個保守的家伙,他對亞洲的看法談不上錯,卻并不完全準確。雖然你看到我們有很多新品種,但是新品種有很多是近親,我們需要一些不一樣的新鮮血液,特別是來源于原產地的古老基因。就算不想進入中國的市場,我們也應該謀求合作。” 這種說法讓陳家蜜很不解:“古老的基因?” “現代玫瑰的基因里,至少有60%以上來自中國月季,如果不是有人在一百年前從中國帶回了野生月季和歐洲本地的品種雜交混血,現代玫瑰無法得到這么多艷麗的品種,也無法每年采摘多次,”克魯克山有點無奈,“你們有一座寶庫,自己卻不知道。” 陳家蜜還真的就是不知道,她懷疑身邊除了韓強這樣的研究人員或者花卉愛好者,根本沒有人知道這種事情。 在從前的中國,花朵的種子和茶葉的種子一樣,都是不允許外國商人帶走的。一直到一百年前國家衰弱,西方冒險家將茶葉在印度和斯里蘭卡種植成功,而中國野生月季則被帶到法國和英國,在那里繁育出了流行于全世界的混血后代。 陳家蜜還記得有一年去斯里蘭卡旅行,去到當地人的茶店,當地人在看到陳家蜜和她的朋友是中國人的時候,非常自豪地問了一句:“你們中國有茶葉嗎?” 現在陳家蜜的感覺和當時一樣,明明是自己所擁有的,卻連是什么時候失去的也不知道。 陳家蜜問克魯克山:“你有沒有什么書?譬如介紹玫瑰的歷史和……譜系的,我說譜系對嗎?” “可以這么說,”但克魯克山給了陳家蜜一個消極的回答,“但是譜系沒有人說得清楚,中國野生月季來到歐洲以后過了一段很難描述的生活,因為配對得太多太頻繁,育種學家自己也說不清楚。” 陳家蜜笑道:“濫交嗎?” 她被克魯克山瞪了一眼,不過對方沒有糾正她的意思,中國月季的確在經過種種不可描述之后,創造出了明星后代,專業上叫做雜種香水月季,也就是我們在市面上看到的最賺錢的玫瑰們。 陳家蜜此時心里有一個念頭漸漸萌動,但她還不清楚那是什么。 坐回皮卡上,在暖房悶得一身都是汗的兩人都渴望回家洗個澡,陳家蜜還想睡個午覺,這只是頭一天,她尚沒有能習慣克魯克山的作息。趁著克魯克山專心開車,陳家蜜掏出手機,一排聊天通知“噼里啪啦”跳出來,她差點來不及看。 信息提示的聲音多到克魯克山都忍不住瞟了她一眼。 那條貼了克魯克山背影的朋友圈下竟然收獲了五十幾個贊,陳家蜜甚至不記得自己加過那么多人,看來是連萬年潛水的好友都被美色震撼到詐尸了。求電話、求正面、問陳家蜜在哪兒求代購的直接忽略不看,林深深和陳媽只是給陳家蜜點了個贊,而陳爸則問了句這是不是亨特拉爾公司的玫瑰暖房,而于冰姿特別直接地給陳家蜜發了條信息:臥槽?!艷遇?! 陳家蜜老老實實回答:不是,他是我房東。